田梨第二天清早才知道李海砂和尹辰岚的聊天内容。
她一大早就偷偷摸摸地出门又鬼鬼祟祟地回来，实在形迹可疑。
田梨边刷牙边关心：“你起早去干什么了？”
她笑眯眯的：“去送爱心早餐。”
嘴角咧开春心荡漾的样子。
田梨啧啧打趣：“看来昨晚突破很大。”
“必须的。”
海砂解锁手机翻出两人的聊天记录给她看，得意洋洋地炫耀：“他不仅回了我信息，也没拉黑我。”
田梨从头到尾一条条看下来，眼皮子止不住地跳，她吐掉口中的牙膏沫，气得牙痒：“我不是交代过你高冷一点，矜持一点吗，你怎么一上来就表白了呀。”
“啊......”
海砂抓耳挠腮：“我以为你说的矜持高冷是别着急发我本人的照片给他看。”
“......很明显不是啊，你现在老底都揭给他看了，处境非常被动。”
海砂立时担忧起来：“那怎么办？能补救吗？”
田梨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机还给她，“算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就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吧，没准就吃你这套呢。”
“真的吗......”
“嗯，只要他没拉黑你你就还有希望。”
“对哦。”
海砂深受鼓舞，一看时间又无法克制地露出笑意。
新一天的对话马上要开始了。
距上周的汽水和玫瑰事件过去整一周，尹辰岚又在自己的山地车上发现了两个面包和一盒纯鲜牛奶，粉色的便签纸贴在包装袋上最醒目的位置，与此同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新消息，他掏出手机解锁。
一只小海砂：牛奶收到了吗？
他取下粉色的便签纸，和上次一样的笔迹，文字内容相差无几。
他快速打字回复：上次也是你？
一只小海砂：嗯，不要再扔了，哭唧唧.JPG
YCL：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严重困扰。
一只小海砂秒回：这怪我吗？
一只小海砂：谁让你先散发魅力迷惑我的。
一只小海砂：自从在公车上看了你一眼，开学以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一连三条，根本是恶人先告状，尹辰岚就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女生，直接回她。
YCL：我不喜欢你。
一只小海砂：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一只小海砂：这样吧，你把它们吃了，我以后就不给你送了。
尹辰岚冷呵一声，拎上纯牛奶和面包便要丢进垃圾桶里。
一只小海砂：你不会又打算丢了吧？很浪费！
他阅读完消息内容，下意识举目扫视一圈周遭。
没人。
张成慢两分钟下楼，见他还没走人，边开锁边问：“快迟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看到了他手里的粉色便签和牛奶，挑眉调侃：“哟，田螺姑娘又来送早餐了？”
“你少说两句。”
手机里又弹出新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尹辰岚看了眼时间，没空再跟这只海砂周旋，将牛奶面包胡乱往双肩包里一塞跨坐上车冲了出去。
他进教室时刚好赶上上课，下了第一节课后才再次点开微信。
一只小海砂：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暗处偷窥你的一举一动，事先说明，我可没有哦。
一只小海砂：至少今天没有，我知道你早上会提前十分钟出门，掐着点发消息给你的，上周亲眼看见你把汽水喝花扔进垃圾桶，所以我猜你这次也会扔掉。
从竹园步行到教学楼正常情况下需要十五分钟，他骑车更快，所以可以多睡五分钟懒觉。
海砂用一周时间摸清这一点，为此得意不已，代价是自己迟到了一周。
时间成本消耗出去了，怎么能轻言放弃。
她等了一节课没等到他回复，想到他可能把自己删了，赶紧发了个猫头表情包试探，发送成功没见到红点提示才轻轻舒一口气。
吓死了。
尹辰岚低头看屏幕里可爱的大脸猫头，指腹贴着软键盘不动，屏幕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只小海砂：试一下，没有拉黑。
一只小海砂：你不想吃就扔吧，别拉黑我就行，我好不容易问到你的微信，偶尔跟你聊天就心满意足了。
一只小海砂：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认真的在追求你，你回我一次消息我就能开心很久，所以你可以回我一下吗？
张成坐在尹辰岚旁边，见他半天盯着自己的手机瞧，好奇地凑过来：“大清早的你在跟谁聊天呢？”
“没有谁。”
他面不改色地答话，神色一如既往寡淡，随手敲下几个字后把手机塞进书包里。
海砂今早也有课，她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隔一分钟看一眼桌洞底下的手机，新消息提醒和上课铃响同时到来。
她迫不及待地解锁察看，接着把脸埋进了双臂间，露出的耳朵泛着浅粉，肩膀抖动一颤一颤。
田梨从卫生间回来，皱眉打量她：“你吃什么药了？”
“差不多吧。”
某个人给的迷魂药。
海砂抬起头脸揉揉笑僵的脸颊，再次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YCL：不可以。
他怎么能那么可爱那么好呢！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翌日，周二。
尹辰岚走出竹园公寓楼，今天挂在他的山地车上的是打包好的生煎和豆浆，微信消息紧随其后。
一只小海砂：豆浆和生煎，有一份是你室友的，昨天把他忘了，趁热吃哦，我一早去枣园食堂排队买的。
枣园食堂在北边，一来一回加上排队，至少半小时。
尹辰岚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字回复。
YCL：不是说不送了？
一只小海砂：我的意思是不再送面包牛奶，没说不送别的。
一只小海砂：而且你也没吃我的面包牛奶。
尹辰岚弯腰开锁，站起来时看到她的消息眉心微蹙。
一只小海砂：你的意思是......你吃了？
海砂一早到达上课的阶梯教室，想到这种可能死死捂住嘴巴才没发出鸡叫，连发了几个表情包刷屏传达自己的喜悦。
YCL：我没吃。
一只小海砂：那今天的一定要吃，不吃早餐对肠胃不好。
一只小海砂：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灌汤包，但等你出门时肯定冷掉了，难过.JPG
一只小海砂：下次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好不好？
尹辰岚扶额，一时间想不通自己干嘛要留下一个话痨，回她：不去，不吃。
张成又比他晚两分钟下楼，见他在门口逗留，车头上挂着早餐，见怪不怪地打趣：“我知道，跟你的田螺妹妹一聊就忘了时间。”
“闭嘴吧。”
尹辰岚取下其中一份早餐抛向他，长腿跨上山地车骑上闪人。
张成准确接住暖呼呼的豆浆生煎，回神后不免感叹：“卧槽，高手啊......”
海砂一周里最忙的就是星期二，下午结束专业课吃了饭紧接着就是素质选修课。
随着太阳直射点南移，北半球的白昼越来越短，海砂踩着点到达教室时天色已暗。
素质选修课聚集了各个专业年级的人，从后排往前乌泱泱的几乎将阶梯教室塞满，海砂以5.2的视力环视整间教室，迅速发现了中间第五排还有个空位。
她一路跟别人道歉借过，屁股刚挨着板凳落座，任课老师手持教材走上讲台，抽出夹在教材里的点名册笑眯眯地说：“开学快一个月了，今晚上课前先点个名。”
点名好啊。
海砂庆幸自己今晚没翘课，她所在的3201是组合寝室，今晚的《西方美术史》是听了另外两位艺院室友的推荐选的，听说这位老师一学期点三次名，一次不在扣十分，三次都不在平时分直接领鸭蛋。
点名册按姓氏首字母排序，轮到“李海砂”时，她响亮地答了个“到”，答完后继续听老师点别人的名，想看看都有哪些倒霉蛋撞枪口上。
“尹辰岚。”
原本嗡嗡嘈杂的教室静下来，乍一听老师念出这三个字，海砂懵了一下。
谁？
“尹辰岚在吗？”
没时间了。
海砂不假思索地答了声“到”，垂下眼帘根本不敢看讲台，跟做贼一样紧张，呼吸都屏住了。
幸好教室里人多当掩护，幸好老师只瞟她一眼就收了点名册，“现在开始上课。”
海砂轻抚自己的胸口，忐忑的心缓缓落地，赶紧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维信。
一只小海砂：你选修了周二晚上的素质课《西方艺术史》？
YCL过了会才回：好像是。
一只小海砂：什么叫好像是？翻白眼.JPG
YCL：我忘了。
一只小海砂：......所以开学这么久你都没来上过课。
YCL：嗯。
难怪她从没在课堂上见过他。
YCL：你怎么知道？
他竟然主动问自己问题了。
海砂心下一喜，实话告诉他：老师刚才点名了，我听见了你的名字，我们也太有缘了叭，选了同一门素质课。
YCL：哦。
点名不在，他不应该着急一下吗。
海砂托着腮假装认真听课，手机藏在桌底下敲字。
一只小海砂：我帮你答到了，我第一次帮别人答到。
一只小海砂：紧张死了，你可不可以安抚我一下。
他回得不急不忙，半天才憋出来。
YCL：谢谢。
就这？
一只小海砂：太敷衍了！猫猫抓狂.JPG
她一连发了几个表情包刷屏后坐等他的回复，结果第一节课结束了他都没再搭理自己。
另一边，尹辰岚去了校门口的网吧，陪室友们开完一局后，他摘下耳机起身：“突然有事，先走了。”
张成杀得正爽，问他：“你能有什么事？”
一条单身狗又不用陪女朋友。
他抄起椅背上的薄款外套穿上：“上课。”
“啊，你今晚有课？”
“嗯。”
课程是军训期间选的，他也是刚刚经人提醒了才想起来，走出网吧，他一路骑车直奔上课的博学楼，到达教室时刚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海砂病恹恹趴在课桌上，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尹辰岚一直没回消息。
教室后门传来一阵小小骚动，她无聊地回头一瞥，手里的手机顿时掉回桌面上，回神后赶紧转过身将脸埋进了双臂间。
天啊，他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招呼不打一声。
海砂一手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像被架在火上烤的虾子，从脸到脖子越来越烫。
明明他只是来上课而已，与她素不相识。
教室里人乌泱泱的百多号人，时间又间隔那么久了，他未必还记得她长什么样，上次他队友找她要微信他就一副看戏的表情，根本就没认出她。
海砂越想越觉得有理，怯怯地自双臂间抬起脸寻找他的坐标。
他是下了第一节课才来的，只有第一排还有空位，毫无疑问坐在了距离讲台最近的位置。
从海砂的角度，能看到他头发乌黑的后脑，上身穿了件浅咖色连帽冲锋衣，露出一截的脖子在灯光下白净如玉。
一个男生比大部分女生都白，怎么做到的。
她两手托腮在脑海里设想各种各样的答案，不料他突然回过头来，好巧不巧就看向她这边。
海砂吓得心肝一颤，下意识两手捂脸低下头。
偷看被抓包了，好丢脸。
但偷看他的应该不止自己一个吧，前座的两个女生交头接耳的正在讨论他，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肯定不是在看自己。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观察到他已经转过身去，这才放心挺直腰背坐好。
田梨没说错，她的确很怂，也就敢在网上浪一浪而已，搁现实就成了一只鹌鹑。
她泄气地想着，桌洞里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一看，不免又是心跳加速。
YCL：我来上课了。
我知道啊，我没眼瞎，你特意提醒一下什么意思。
海砂内心OS尖叫，生怕动作多了露出一点端倪，只敢回复一个字。
一只小海砂：嗯......
尹辰岚收了手机放到桌底下，打水回来的任课老师看见他，笑着调侃：“终于来上课了？”
尹辰岚：“嗯，不好意思。”
他真的忘了。
女老师跟他分享先前的趣事：“刚才有个女生替你答到了。”
“嗯，她关心则乱，您别介意。”
此时上课铃打响，老师耐人寻味地笑笑：“先上课。”
后几排的海砂将两人的对话七七八八听了一些，直到下了晚课脑袋都处于宕机状态。
海砂回到寝室后往电脑里一摊，第一件事就是上线找人。
一只小海砂：你和任课老师认识？
YCL过了三五分钟才回：嗯。
一只小海砂：那我替你答到了，她会不会记我名字。
YCL：她不知道你是谁。
一只小海砂：哦......
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海砂腹诽，内心五味杂陈，低头继续打字。
一只小海砂：你们计科院明天是不是又有比赛？
这一次他过了近二十分钟才回复，海砂等得心凉半截。
YCL：没有。
她拨弄着键盘删删减减，克制地问了个冒昧的问题。
一只小海砂：你在忙吗？
那么久才回消息，或者在和别的女生聊天吗？
YCL：才洗漱完。
一只小海砂：好吧。
她的脸瞬间由阴转晴，努力把上扬的嘴角按下去，从椅子里端坐好，引用他的前一条回信。
一只小海砂：你撒谎，明明就有比赛。
她手握篮球新生杯的赛程安排，对他哪天有比赛一清二楚。
YCL：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问？
一只小海砂：就是想找话题和你聊天呀。
一只小海砂：你随便和我说什么我就会很开心。
尹辰岚在擦头发，敲字的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水迹，想了想才回。
YCL：早点睡。
连头发丝都在跳舞，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只小海砂：我明天可以来看你比赛吗？
YCL：别来。
一只小海砂：不行，怎么可以浪费一次见到你的机会。
一只小海砂：我帮你拍照，我会把你拍得超级好看的。
这一次，他晚了几分钟才回。
YCL：我本来就好看。
嗯？
海砂深呼吸，心脏被他一双手攥住，此刻如果照镜子，一定可以看到她扭曲的笑容。
怎么有男生又臭屁又可爱的啊啊啊！
这一头的尹辰岚歪坐在摇椅里，同样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立刻撤回了消息。
一只小海砂：没用，我看到了！
她发给他一张聊天截图，最底下就是他神经不正常的那句。
尹辰岚扶额。
YCL：删了。
一只小海砂：不要。
张成自浴室里走出来，见他默默坐在椅子拨弄手机，贱兮兮地调侃：“又在跟你的田螺妹妹聊天？你们是从早聊到晚吗？”
“不是。”
他淡声否认，神色平和一如往常，将用过的毛巾丢进脏衣篓里一同拎去了外面走廊。
网吧里通风差，在里面呆上个把小时，即使不吸烟的人也会沾上一身烟味。
不多时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响起，他回到寝室走到桌前，手机里多了几条未读消息。
一只小海砂：你生气了？
一只小海砂：我已经删了。
一只小海砂：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道歉。
一只小海砂：猫猫对不起.JPG
尹辰岚摇头，些许无奈。
YCL：我看书了。
一只小海砂秒回：嗯嗯，学习要紧。
一只小海砂：早点休息哦，晚安~
尹辰岚没有回，但没关系，来日方长。
海砂伸个懒腰，哼着歌美滋滋地进了卫生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