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早上6点半,很多南方城市还在睡梦中的时间,这座位于祖国北边的小县城已然苏醒。

    大街上隔三差五有骑自行车的人路过,车筐里放着刚从菜场采购的肉菜,一路往家的方向;几个人提着刚从早餐铺老板手中接过的早餐站在路边,围成一圈聊着天;街上的商铺很多都已经打开了门准备开始一天的营业;理发店门口的音响也响放了最近的热门歌曲,tony老师边跟着音乐哼着曲,边打扫店里的卫生,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客人。

    楼下早餐铺旁的聊天声和理发店的音乐声随风而上,顺着窗户的缝隙飘到屋内,给本来安静的卧室增加了些许嘈杂的背景音,躺在床上的人却依然无知无觉,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bababa~bananana~bababa~bananana...”伴随着小黄人魔性的歌声突兀地响彻整个卧室,床上的人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拉高被子盖住整个脑袋,却依旧挡不住无孔不入的铃声。

    半晌,伴随着一声深深地叹气,邓一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手机,艰难的把眼睛睁开一个小缝,眯着眼看了眼时间,6点30分。

    关掉了闹钟,邓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忍不住再次叹气,没给自己留太多的清醒时间,直接下床拖着还没睡醒的身体去洗脸刷牙。

    现在已经是8月下旬了,下周,学生就要开学了。

    而今天,就是老师要返岗的第一天,做为人民教师的邓一,整个暑假感觉自己还没休息几天,又要回到每天一大早被闹钟叫醒去学校日子。

    邓一住的小区与学校仅一条马路之隔,6点50分,邓一准时出现在楼下的早餐铺,“刘叔,一个肉包加2块钱的豆腐脑,钱扫码付了哈。”

    “好嘞,邓老师今儿怎么这么早,学校开学了?”卖早餐的刘叔一边盛豆腐脑一边问。

    “孩子们下周,我们老师今儿就得回去了,先不聊了啊,我这要迟到了。”邓一接过早餐,趁着绿灯倒计时最后5秒,一路小跑过了马路。

    老刘看着邓一的身影,忍不住笑着低声念叨:“这孩子,都当老师了还这么毛躁。”

    邓一拎着早餐一路小跑到初中部教学楼6楼,远远看到大门依旧敞开的多功能报告厅,心里长舒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走到门口探头往里面看了看,确认校长还没来,邓一向跟自己打招呼的老师挥挥手,转身拐到旁边开着门的办公室,随便找了个空桌子,一边吃早餐一边发消息。

    【休假小邓】你人呢?刚在会议室没看着你

    【岁月静好】我刚在画室找东西呢,这就来

    【岁月静好】你帮我看着点,要是老黄找我,你就说我在找她要的那个画

    【休假小邓】好,你不用着急,老黄还没来呢!

    【休假小邓】这才第一天,老黄就给你布置任务了啊?

    【岁月静好】昨天大半夜给我发的消息,先不跟你说了,我在楼下看着老黄了

    看到最后一句,邓一赶忙放下手机,大口吸入剩下的豆腐脑。

    刚出门把垃圾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一回头,就看到刚和自己聊天的美术老师跟校长拐了过来。

    看到俩人在聊事情,邓一笑着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赶紧走进报告厅找了个后面的位置坐下。

    对邓一来说,每次开学前的第一个会内容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回顾下上个学期的成果,明确下这个学期的要求,再讲讲上面发下来的新指示,这些核心思想几句话就能总结完的内容,每次都要复杂到讲好几个小时。

    一大早被闹钟吵醒本就还没睡醒的邓一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暑假期间,在邓老师的指导编排下,我校上报的舞蹈节目再次获得了省级奖项,还入围了国家青少年组舞蹈大赛的评选,大家掌声鼓励... ...”

    半睡半醒间听到自己名字的邓一陡然惊醒,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站起来回复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是孩子们自己争气,也感谢学校的支持。”

    坐下来之后邓一脑子也清醒了,一转头发现美术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旁边。

    “你听说了吗?这学期咱们初中部新来了2个老师!”,美术老师见邓一醒了,低头凑过来低声八卦道。

    这会儿前面开始播放每学期雷打不动的教师行为规范培训视频,邓一看了眼坐在第一排校长的后脑勺,也微微低下头,让前面老师把自己挡住。

    “真的啊?教什么的?刚毕业的还是小学部调过来的?”邓一这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明显的好奇。

    “刚路上来碰到老黄,老黄说的,一个教数学一个教体育的,应该不是小学那边过来的,因为老黄说待会好好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下。”美术老师分析着,“如果是小学部的老师,还介绍啥,大家谁还不认识谁啊。”

    “人啥时候来啊,这会议室里也没生面孔啊?”邓一坐直环顾了一下周围好奇的问道。

    “晚点过来吧,俩人还在教务主任呢那,据说有些手续还没弄完。”

    “怪不得,我说老傅怎么也没来。”

    俩人正在下面嘀嘀咕咕到教务主任老傅,邓一的余光看到报告厅的门被人打开,精神一振,以为是新老师来了,满怀期待的抬头一看。

    新老师没有,只有刚刚提到的教务主任老傅。

    老傅站在门口正用目光搜寻自己的目标,刚好跟抬头望向门外的邓一四目相对。

    邓一看到对方的嘴巴开开闭闭,说的好像是“邓老师,出来下”。

    虽然这个学校再没有第二个姓邓的老师,但邓一为了避免口型看错了的尴尬,用手指了下自己,张嘴无声问道:“我?”

    眼看着对方点头,邓一遗憾的仓促结束跟美术老师的八卦,走到前面跟校长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教务主任离开了报告厅。

    “刚县里机关来电话,下周的夏日晚会有个节目上不了了,让咱们学校再出个节目。”没等邓一问,老傅直接道明了喊对方出来的原因。

    “这都彩排好几遍了为啥上不了了?”邓一不理解。

    “那个节目是下面一个村子报的,这个节目的表演人员昨天下地干活的时候腰扭了,没法上台了,是个独唱,流行歌曲,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帮忙上去顶一下。”

    老傅解释完原因,接着说道:“你自己看看,她原来的歌你能唱就唱,不能唱跟我说,我联系那边改。 ”

    “真是没事找事,演不了就直接把这个节目取消呗,咱这又不是春晚,还得卡着秒倒计时。”邓一对自己被临时安排任务表现出了不满。

    “没办法,这首歌是整场晚会里唯一的流行歌曲独唱,就指着这个节目吸引年轻人了。”老傅安抚道:“你看,出了这种事,县里面第一个想到的是你,这说明,你在县领导那是能排的上号的,这以后,有发展空间的。”

    老傅边说边鼓励的拍了拍了邓一的背,并给邓一竖了个大拇指。

    “行了,别给我带高帽了,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我上学那会你就用这招,我现在都毕业好几年了你还用这招。”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眼看着对方的表情是接下这活的意思,老傅拍了拍对方肩膀。

    “行了我知道了,那曲子我晚点看看,我先进去了。”

    邓一说完转身准备开门,被老傅一把拉住。

    “别别别,还开什么会啊,人那边等信呢,你现在就得给我定下来,走走走,你赶紧回去研究研究,研究好了我赶紧给那边回电话。”

    老傅不由分说的拉着邓一就走,想着每次这个会确实又臭又长又无聊,邓一准备直接去音乐教室练练歌。

    老傅说她那边还有点事没忙完,让邓一先自己练着,她晚一点过去。

    邓一在音乐教室练了几遍要自己救急的歌曲,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没有老傅的身影,给老傅发了个消息之后,邓一坐到椅子上打起了游戏。

    在邓一手机都快要玩没电的时候,老傅的声音终于从门口传来,“来了来了,你这定下来了是吧。”

    “我给你唱一遍?”邓一退出了游戏,准备起身。

    “不用不用,在这方面我对你那可是放一百二十个心,你说行那肯定行,那我给县里面回个电话,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啊。”老傅拨通电话随手拉个椅子坐下。

    老傅在电话里跟对方说着这首歌可以换成邓一来唱,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来一回,话题逐渐偏离正题,听出了两人开始聊些有的没的八卦,邓一识趣的走出了教室。

    早在邓一打游戏的时候就收到了美术老师发来的消息,说会议结束了,她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收到消息的时候,邓一正忙着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没得出空来回复,这会儿邓一就想着去画室看看美术老师在不在,去问问对方口中‘最精彩的部分’是什么。

    初中部教学楼正对着操场,操场一侧有一排平房,音乐教室就在其中,推开门进去,分左右两间教室,左手边是舞蹈教室,专门用作舞蹈排练,右边是音乐教室,最早是音乐课学生都会来这里上,后来学校觉得这样让学生来回跑太麻烦了,成了邓一的仓库,很多乐器和舞蹈、活动的道具都堆在里面,平时邓一练歌、练曲子也在这。

    舞蹈教室旁边一侧是大礼堂,平时不使用的时候总是一把大锁锁住,另一侧则挨着体育器械室,体育器械室旁边就是美术老师的画室。

    邓一刚从音乐教室走出来就看到有个身材健硕的人趴在体育器械室的窗户,试图透过不知道多久没有擦过的花里胡哨的玻璃看清里面的样子。

    对方头发有点长,前面用黑色发卡拢住碎发,后面扎了个小揪揪。

    上身套着无袖帽衫,露出紧实的手臂,大概是刚运动完没多久,手臂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的亮光,伴随着对方手臂的不断动作,胸膛的轮廓从袖口宽松的缝隙中时隐时现。

    下半身的运动短裤虽然很保守的遮到膝盖上方,但看着下方露出部分的肌肉线条,仍然不难猜挡住的部分是怎样的风光。

    这人的身材真好,想摸。

    “咳咳”,邓一看够了之后清了清嗓子。

    还在跟脏玻璃较劲的男子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还是个身材好的帅哥,想摸!

    对方回头的一瞬间,邓一已经在脑中将先前给对方下的定义做了补充。

    “你好,我叫邓一,是初中部的音乐老师,你是新来的体育老师?还没拿到器械室的钥匙吗?张老师怎么没带你?要不我带你去找...”

    话还没说完,邓一就听到老傅在教室里扯着嗓子喊自己的名字,邓一只好速战速决,“找钥匙去音体美办公室,初中部1楼,进门右拐”。

    回到教室,老傅已经挂了电话,转达了县里面对邓一关键时刻勇于担当的行为的嘉奖。

    眼看老傅起身准备离开邓一赶忙开口:“老傅,这学期我们新来了一个体育老师啊?”

    “对啊,哎呀,这事赶的你说”老傅一拍大腿,“本来今天上午开会要介绍两个新来的老师的,你这正好错过了。”

    “不过?那你咋知道有个体育老师的?”老傅有些茫然。

    “刚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碰见了。”邓一解释道。

    “哦哦哦,没事,你们一个办公室,这边又是邻居,以后常见 。今年还新来一个数学老师,有空也认识认识,你们都年轻,正好能玩到一起去。”老傅嘱咐完,急匆匆往教学楼走,临近开学,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她。

    看到了帅哥,美术老师口中的‘最精彩的部分’对邓一的吸引力也没那么大了,邓一看了眼时间,决定上午的班就上到这,走到教室门口把大门一锁,直接回家吃饭补觉。

    睡的迷迷糊糊的邓一下午晃悠到音体美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就只有美术老师一人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呃嗯...?”邓一的尾音被哈欠拖成了零零碎碎的音节。

    “张老师带着新来的体育老师去体育器械室打扫卫生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待会我也去收拾画室了,你跟我一起?”美术老师对邓一这幅样子见怪不怪,头也不抬依然沉浸在手机上。

    “张老师运气好呀,有人跟着他一起干,辛苦了咱俩喽,偌大的教室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邓一上半身靠在椅背上,脚尖点地用力一推,控制着椅子停在美术老师旁边,“哎,新来的体育老师你见过了吧,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

    听到这美术老师终于抬起了头,认真的看着邓一的表情,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刚要开口。

    “办公室里应该有,没有的话咱们去找别人借借....”体育老师的声音由远到近传来,下一秒,办公室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邓一闻声回头,看着熟悉的张老师后面另一位陌生的,但仿佛和张老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剃着板寸,古铜肤色,身高顶天175的男子,愣住了。

    “邓老师来了啊,那刚好,来来来,介绍下,这是新来的体育老师,我本家,也姓张,以前当兵的... ...”张老师热情的介绍两位第一次见面的同事。

    这时美术老师的声音幽幽在邓一耳边响起:

    “邓老师,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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