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蝉声微鸣,一张张模拟试卷敲响毕业之钟,白云在天空中流动,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们在操场上奔跑。
栗槐实验高三学子坐在礼堂里,前排是校领导及老师,有节目的同学都在后台准备表演,校长上台,原本喧闹的礼堂安静下来。
带着眼镜的老校长站在讲桌后,背景墙上挂满气球,显得他颇有老顽童气质。
校长发表完讲话,主持人报幕。
第一个节目是夏晗赵奥新的《You Raise Me Up》。
一出场就艳惊四座。
候场的顾倾寒看到站在舞台中央的少女,瞬间回忆起初中毕业典礼。
那天夏晗也是唱了这首歌,赵奥新同样为她拉小提琴伴奏。
他当时好像感叹过她的发音听起来很舒服,感叹过他们配合默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台上夏晗已经开始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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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raise me up so I d on mountains.\"
夏晗唱着。
初中毕业典礼,她想把这首歌送给顾倾寒。
读幼儿园时,妈妈就给她报了英语兴趣班,虽然她不太喜欢英语,但不能否认,正因为这样,她在初中才能有资格代表学校参加各种英语演讲和竞赛。
妈妈想让她读外语学校,一路保送,她原本也接受这种安排,直到遇见顾倾寒。
他的出现,让她人生有了很多新的设想。
要是读实验会怎么样?他高中一定会去实验。
要是选理科会怎么样?听说他将来可能会学理。
要是不学外语会怎么样?
想和他去一个大学,能读一个专业的话更好。
要是……
人生第一次产生反抗妈妈的想法,体验很新奇。
后来她又想,怎么才能让他认识自己。
她开始更努力的学习,期待年级大榜上排名能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开始报名参加各种活动,想办法出现在他可能会注意到的地方。
初三一年,她的排名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二,他们还一起领过奖;三年前表演结束后,她看到走在前面的顾倾寒沈歆染,却没了上前打招呼的勇气。
她总是会想,如果当时上前,他们俩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她告诉自己,错失这个机会,只能更努力更优秀,才有可能获得他的关注。
高一一次偶然,在人头攒动的操场,她一眼就看到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苏向暖。
那个明媚如骄阳的女孩。
接触之后,她发现自己并不抵触这个女孩,反而觉得跟她做朋友很开心,她以为是爱屋及乌,还笑过自己心大。
渐渐地,她意识到,她喜欢苏向暖,只是因为苏向暖本身。
她跟苏向暖学到如何更好的爱自己,不再一味顾忌妈妈,她要先找到自己,再以自己所期待的方式去过这一生。
她豁然开朗。
顾倾寒真真切切给予她太多力量,还有她身边这些并肩前行的伙伴,共同陪伴她熬这段难捱时光,她依然感激。
只是最应该感谢的,是她自己。
就像歌中唱的那样,在她最失意低落最疲倦不堪之时,是自己的肩膀担起这些沉重困难,又日复一日咬牙坚持。
她才能立足于群山之巅,才能行进于暴风雨的海面。
为她披荆斩棘,支撑她自漫漫长夜走向黎明的,从来都只能是她自己。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be.\"
台下掌声雷动,夏晗一手提着礼服,一手搭在赵奥新手臂上鞠躬致谢。
起身后,她看到顾倾寒正注视着她和赵奥新鼓掌。
她微笑着颔首,转身,昂着头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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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报幕,是顾倾寒的节目。
苏向暖不可思议,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倾寒抱着吉他,开始弹唱,“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会放弃原先准备的节目,为自己弹唱《同桌的你》,还是在全校师生面前。
少年的声线干净而富有磁性,他也不过是穿了普通的校服,可总让人感觉他在发光。
他时而垂眸,时而浅笑,唇两侧浅浅的梨涡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温暖。
苏向暖脑海里都是这三年来他们的点滴。
他性格孤僻,不愿与人交流,却会耐心的为自己辅导功课,两个人也偶尔吵架斗嘴,开一些无聊的小玩笑。
谢谢你,顾倾寒,做了我三年的同桌。
上千人的礼堂,顾倾寒远远望着哭到不能自已的苏向暖,温声唱:“你看看我给你写的信/别把它丢在风里……”
有许多细心的同学发现,这里与原词不对应。
周围同学都看向苏向暖,各怀心事。
后来的节目有舞蹈有相声有乐器独奏,苏向暖在林佳怡怀里哭的直抽,都没怎么注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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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礼结束后,方北找到向晶,把画交到她手上。
向晶镜片下的双眸闪着惊喜的光,不知该说什么,只羞涩地道谢。
方北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马克笔,“你给我签个名呗,让我蹭蹭学霸气,高考一鸣惊人。”
向晶接过,一笔一划在他背上写下“向晶”二字,“不用我签名你也肯定没问题。”
方北爽朗笑道,“借你吉言了!”
向晶又绕到方北面前,她有些好奇:“怎么没看到苏向暖的名字?”
方北脸霎时红了,挠挠头,拉开拉链,把校服内面朝外翻,指指贴近胸口的位置:“她在这里。”
向晶讷讷点头。
“祝你超常发挥!”方北语速加快:“首都见!”
说完就跑向教学楼。
向晶没有回头看他,她听到了他叫“苏向暖”。
耳畔突然响起两道声音。
“方北!我的天!他校考全国第一!”
“他还把你送的白颜料放正中央了。”
是方北校考成绩出来那天,她背对背与苏向暖坐着。
听到这个消息,她马上拿出手机,给方北点赞,私聊方北道喜。
那时方北也是回她“首都见”。
这三个字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一颗心轻得像是要飘起来,正当她纠结要不要转头给苏向暖林佳怡打个招呼时,林佳怡念起方北和苏向暖的聊天记录。
心直直坠下。
她早知道的,方北对她只是同学,哪怕再亲密一点,也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友好。
可那日暴雪,少年为她挡下攻击,她第一次觉得,阳光会照耀到废墟中的野草。
她也清楚,他心里有一个超越朋友情谊特殊对待的女孩。
这份感情,从始至终,都只会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幸好对方是苏向暖。
然而对方是苏向暖。
即使想争取,好像也无能为力。
方北和苏向暖,是她懊丧消沉的青春期,看到的,可以称之为“希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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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向暖跟顾倾寒在回班级的路上,见她一直撇着嘴,顾倾寒开口:“苏向暖,买舅啊,二菜。”
听到这话,苏向暖破涕为笑,擦擦眼睛吸吸鼻子:“你说这个干什么?”
看到苏向暖的笑容,顾倾寒心里的阴霾全都一扫而光,他也不掩饰:“想让你开心一下。”
苏向暖:“你怎么知道我会笑?”
顾倾寒:“你的笑点我太了解了。”
“苏向暖——”方北的声音打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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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皓杰把白敏带到教室门口,推开门的瞬间,苏向暖顾倾寒对着她放礼宾花。
她抬手在胸口拍了拍,他们把她拉到教室中间的大蛋糕前,看到黑板上的“Happy Birthday”,白敏才意识到这群孩子想做什么。
林佳怡给白敏戴上生日帽,夏晗送上鲜花,同学们一个接一个送起祝福,白敏上扬的嘴角渐渐下撇,绷直。
屠琦点燃蜡烛,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白敏许完愿将蜡烛吹灭。
班委们把切好的蛋糕一块一块分给同学们,白敏拍拍手,“高中三年就这样接近尾声,这三年与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我收获很多。谢谢你们为我准备的生日惊喜,你们啊,是我带过的第六届毕业生,也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届。”
“暴露年龄了老师。”有同学嘻嘻哈哈地提醒。
“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老师不介意。”向来严肃的白敏笑着摆手,“下面我再说一些说过很多遍的话,别觉得我啰嗦……”
结束长篇大论,见有些同学已经开始抹泪,白敏道,“祝大家考出自己满意的成绩,考取理想学府。考完试要回来看看老师……”
王皓杰:“敏妈,一起合张影呗。”
白敏点头。
同学们排好位置,方北随机抓了个看热闹的老师帮他们拍下这张全家福。
方北拿回相机,继续录像。
大家玩笑着往身边同学脸上抹蛋糕。
白敏走上讲台,看着这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孔,深呼吸,“同学们,我再最后说一次,下课。”
全班同学深深鞠躬,一字一顿:“老师再见。”
方北的镜头捕捉到白敏落下一行泪。
“同学们再见。”说完这句,白敏就逃也似的离开教室。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女生们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男生们也开始红着眼眶相互拥抱。
方北大大咧咧地挨个拥抱所有同学,到苏向暖时,他张开双臂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老同学,抱一抱吧?”
苏向暖与他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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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怡静静看着班里每个同学,这样伤感的气氛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林佳怡跑出教室,却意外地发现白敏站在教室后门。
她缓步走近白敏。
走到白敏身边打了声招呼,“您……站在这里干什么?”
白敏转头看看林佳怡笑笑,又将视线移回原处:“让我再这样看看你们吧。”
原来老师根本没走,而是一直站在教室后门看着她的学生们。
曾几何时,她非常厌烦老师的这种做法,可是现在,她多么希望再上一堂课,老师还是站在门后偷偷观察他们纪律。
她看着白敏嘴角慈爱的笑意,眼眶一热。
听到吸鼻子的声音,白敏看向林佳怡,“难过什么?以后在后门玻璃窗就再也不用看到我的脸了,应该开心啊。”
“老师……”林佳怡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白敏。
“别伤心。”白敏轻抚林佳怡的后背,安慰完还不放心的叮嘱:“好好考试,考完试要记得常回来看看。”
林佳怡使劲点头。
谢谢您做了我两年的班主任,谢谢您对我们的教导和关心。
她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