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命

    解含一吓就装不住了,他不敢继续装晕,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肚子上的肉都缩起来了。

    “我有灵力,我有灵力,皇妹别杀我,我可以帮你们,可以的!”

    解以眼皮颤了颤。他做什么要坦白呢?

    解岁等不及裁鸟卫,一心想解决这个心头大患,他拔下腰上短刀,又急又快的朝解含刺去。

    他身强体壮,有一身的力气,他无疑使了九成的劲,刀子捅开衣物后怎么也陷不进皮肉里。

    短时间的变故让三人都惊了。解岁不死心,卯足了力气再次一捅。

    “啊啊啊!诶诶?”

    解以在慌乱过后松懈不少,他是修士!练气修士调不了多少灵力,他们修炼成效多体现在□□上,血肉不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伤及的。

    换言之,解岁奈何不了他。那解以呢?解含复杂的看向解以,他不觉得解以在取舍之间选择他。

    就这样死在这里?解含不甘心,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练气期小有成就,他是有天赋的啊,仅凭父皇留下的书籍就有了成果。

    他还没有拜得名师,还没有拜过高堂,还没有奔赴修真界的种种盛会,他怎么能死?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皇帝,他投诚行不行?

    “我可以用父皇的命作投诚状,只求事成之后,三皇妹带我一同离开!”

    离解以启程之期,只余十日,他这是要在十天内,完成一场皇权的变革吗?

    不信。

    解含继续道:“仅凭你二人杀不了他,他还有皇气的气运庇佑,而我看遍了四象阁的书,我有办法。”

    “我懂得怎么消耗他的气运!”

    解岁有所松动,道,“我不要你口说无凭,我要你现在就拿出诚意。”

    呼吸之间,解含下定决心,“借刀一用。”

    烟气飘出暗红色的烟斗,一团团白雾散在空中。夹着烟斗的手指如主人的容貌一般,值得笔者大加言词渲染。

    钟灵秀一张美人面如桃花逐水流,夺目却神情恹恹,压下了周身气质自带的禅意。

    他斜靠在椅子上,倦怠自成一股松劲,看着桌子上排放整齐的一列小木偶人自言自语道,“终南国余娇蛟,单水灵根,练气四阶。

    越国河颂雅,单木灵根,练气一阶。

    宁国解以,单木灵根,练气七阶。晋国沈氏兄妹……变异风灵根,练气七阶,真是,后生可畏啊?”

    钟灵秀嘴里吐出一句文人雅士不喜的话来:“他娘的!一群浪费灵根的蠢蛋!”

    他抽了口烟,一个个的卜算,在算到他们都可在十八前进阶筑基时心情好了不少。

    “……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解以有了因果结?

    烟斗在桌子上重重一磕,几个小木偶啪嗒倒下,互相磕碰。

    他物色好的一个徒弟有了因果结?他那么大个徒弟,还没拜师,先有了因果结?

    这倒霉的因果结还不是想有就能有的东西,如果修士没有成仙或者进一步突破的可能,本应该成为因果结的命数就会演变成心魔,在修炼的途中出现。

    而一旦修士有璀璨的前途,因果结就只是因果结,专挑突破的时候出来。很多大能离成仙只差临门一脚,因做的孽太多,生生死于因果结下,被雷劈的魂都不剩一条。

    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一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女子叫道,“他娘的!师弟!看到没有,你那个预备徒弟!”

    女子看清钟灵秀桌子上的烟灰,“嘿!你还快老娘一步。”

    钟灵秀:“烦。”

    洛千鸟宽慰道,“起码证明那个徒弟以后大有所为。”

    “尽放屁呢,我看上的那几个哪个以后没出息?”

    “嘿嘿,好嘛。”

    “那咋办吧?你说!”洛千鸟抓起一个女童木偶,正是解以。它离桌后,桌面灵气汇聚,竟凝出了一个敦实的木偶,憨态可掬。

    “嚯,你多了个徒弟啊。”

    “沧海遗珠么?”钟灵秀说,“我的卦出错了,原来不止五个。”

    “宁国,解含,单水灵根,练气五阶。”洛千鸟用女童木偶的底端撞了撞代表解含的木偶,接触的地方勾起灵气,纠缠在一起。

    “你徒弟的因果结,会缠绕在你另一个徒弟身上,有意思。”

    “是有意思,宁国永远在我的意料之外。”

    洛千鸟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看来你这辈子都得和宁国纠缠不休咯。”

    “我这辈子还有几百年,宁国没有那个国运与我同寿。”

    洛千鸟倒吸了一口凉气,换别的修士身上,这辈子还有几百年这句话的意思是突破无望,寿命余下几百年。在钟灵秀这个不可一世的人身上,他怎会说晦气话,便是还有他几百年就要飞升。

    他修为还是元婴后期,难道?

    “你的道法已臻至大成了?”

    “否则我为什么收徒呢?”

    收徒与功法没有关联,洛千鸟却是会心一笑,“恭贺师弟,我还真当你只是为了故人,这几人的亲缘可都与你有旧。”

    “几十年前起的卦罢了。”钟灵秀淡漠道,那些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凡人数量不知几何,无论是余娇蛟的祖父,解以的母亲,还是沈翎光沈执茗的伯母,河颂雅的舅父,皆因他的卦才得以和他相交。

    “是是是,招惹因果结你没算到吧?”

    “所以我才说,宁国是意料之外。”

    “好吧,那解含怎么办?”洛千鸟商量道,“不如你把那男孩儿让给我,我送他去西大陆修行,保证他一辈子不与解以相见。只要他们彼此远离,定可以顺遂下去。”

    “相信有不少长老都乐意陪他在西大陆待上几个年头……”

    “我会杀了他。”可笑的是,钟灵秀垂眸说话时,有佛门人的宝相庄严。“他若成长起来,几乎可以赶在解以渡劫之前克死她。”

    洛千鸟娇媚的脸一下变得扭曲,“为什么?!那可是单灵根!

    合欢五年没有招新到单灵根的弟子,你卦中的孩子其余长老说不得什么,毕竟那是你做了几十年的局,大家不和你抢。

    可是解含,你还要他死,我第一个不答应!”

    “师弟,你究竟……?”

    “因果结的玄,是参不透的。解狰因我滥杀无辜之人,背负业力的反而是我,解以有我珍而重之的木灵根,我容不得她出半点差错。”

    没有丝毫退步的余地。

    洛千鸟拂袖离开,“好,好,那便各凭本事。”

    钟灵秀毫无诚意的坐着拱手,“恭送掌门。”

    洒扫的宫女碰了碰身边的姐妹,“真奇怪,大皇子怎么来了盘月殿……”

    “莫要多嘴多舌,你沿路去看看,哪些人不在自己的活上,切莫让她们去给贵妃通风报信。”那个宫女放下扫帚,急匆匆道,“我去清点裁鸟卫。”

    洒扫宫女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是。”

    三皇女的盘月殿,二皇子的栖阳殿,两殿上到总管下到宫娥无一不是卫晴明从卫府使手段带到宫里的人。

    掖庭里依旧有人效忠卫氏,两殿换过一批又一批人,不变的是她们永远属于卫氏。

    宫女为三人拿出笔墨,低眉顺眼的下去了。

    解含在砚台里吐出一口血水,口水混和着血块。他的诚意——

    让自己没有高密的机会,他砍下了舌头。

    他从六楼把大块的肉甩了下去,嘴里含着的是疼痛时吮吸下来的血沫。

    小胖子大汗淋漓,他顾不上自己的伤,握着毛笔飞快的书写。

    “皇兄,先撒些药吧。”

    “恒暄,不要多话。”解岁一刻都等不得。

    解含分神在边角写下:无碍。

    在解岁的压力之下,他继续干正事。

    解以看着就替他疼,她毫无办法,在旁小心翼翼的觑着解岁。

    他日再有一个道士来算卦,能算出在一个冬日,三个幼儿意图谋权篡位吗?

    她如实转达了道士的戏词,假以时日,解岁称帝,如今种种,他也会折寿吗?

    兄长或许不在乎,他目光灼灼,浑身激动的发抖。解岁写下的仿佛不是计策而是一份继位诏书,搁笔的沉响在他耳里好像就是玉玺加盖的声音。

    恍惚中,解以想起史书上的错乱,东大陆十六国的分合。

    她不禁冒出疑问,解岁杀父是为母报仇还是为了他执着的皇位?他可以治理好宁国吗?少帝易受欺凌架空,外祖父时年四十二岁,正值壮年,横行朝野……

    解以不敢想下去。

    是非对错已定,他们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她糊涂的,就搅和在这浑水当中。

    看过纸上文字,解岁欣喜若狂,即刻差人去做。

    解含的舌头万万不敢叫贵妃看到,他要回四象阁,能拖一日便拖一日。解以来四象阁的目的还没达成,她也跟着回去了。稍有风吹草动,裁鸟卫一一解决掉了。

    解岁效率太高,裁鸟卫他尽数调动齐全。一路上解以都不自在,直到进入四象阁,那股被监视的感觉才消失。

    裁鸟卫完全听命于解岁。

    解含写道,“曾闻秘传,卫氏有一批江湖门派人事组成的私兵,可以一当三,它被卫氏留给了孝贤皇后,是么?”

    解以不答,闷着,她自顾自翻阅起书籍。

    “若我说,皇弟早有不臣之心,无关孝贤皇后,无关皇妹的修炼机缘,皇妹该如何自处?”

    “不如何。”

    解岁始终是她的兄长,在孝贤皇后离世她无法保全自身时,是解岁在学宫苦读换来了皇帝的垂目,让后宫有心人不敢加害她。

    “皇兄没了舌头反而更多话,不如以后舌头长出来了我用灵力割掉如何?”

    解以假模假样的威胁。

    修士的部位断掉都能重生,除了脑袋,用灵力断掉的部位需得等下回进阶时才会长出。

    “好啊。”解含戳戳她,当着她的面张开嘴,少了一截的断舌血渍拉乎。他扯下纸,折成一团,一只手死命撑开嘴,两颊得肉挤在一起,他用折纸较尖锐的部分往舌头上戳。

    一下,两下。

    解以表面平静,实则被丑得心里狂吐不止。太丑了,真的。

    他和解狰简直一个性格,一个觉得自己特别有威慑力,一个觉得自己疯起来特别吓人,自以为是。

    解含把血全吐在纸上,满不在乎的挥笔,红纸黑墨,“就像这样,一刀一刀割下来,皇妹敢吗?”

    解以看完,忙把纸收好,生怕他解狰上身,为了吓唬她把带有口水的纸再塞进嘴里。

    解含故意凶神恶煞张大嘴干笑,好在他不再试图写什么,走到一个书架下席地而坐。

    过了两个时辰,有个解以眼熟的宫人来请解含,替解岁请的。

    走时,他塞给解以一册书。

    第三日。

    卓立少年不急不缓的穿过宫墙,潇洒如闲庭信步,志得意满。一个眼皮耷拉的白嫩少年落后他几步,时不时打个哈欠。

    与此同时,金銮殿上,解狰扼住自己的脖颈,缓缓的从金座上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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