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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湮入人潮,迅速走离了好几条街区她才慢下了脚步。

    先找了个僻静的小巷,环顾了四处才从背包中取出那个预先放置好的手机。裴宁还算细心,电话卡已经帮她办好了,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她原本是不想惊动他的,但如果少了那个环节,估计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能进行。刚拨出心底那个熟记的号码,对方就忙不迭地接了起来,迫不及待般地急切发问:“乔乔,你现在出来了是不是?”

    她低低嗯了一声,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这几天都快要吓死了。你找人无端端寄来那件项链的时候,我就知道出事了。只怪当初我也跟着看走了眼,哪里想得到景乐南居然还藏了那样的心思,还当他是真的对你好。这样,我们先报警,就算他是家大业大,我就不信他在C城真能一手遮天了。”

    “那些资料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乔笥其实不欲多说这个,转而问别的:“你是不是还住在酒店?”

    那条项链是当初安安和陆子旻在一起时,一次外出旅游回来送给她的礼物。

    项链固然精致,盒子的制作也是巧夺天工,旁人轻易发现不了里面还有一个隐秘夹层的设计,原本是用来装同系列的耳坠。洛琪离开C城时,她亲手将那副耳坠从盒子里取出送给了她,原想着也算是大家对安安的一个共同念想。这段时间困在屋里,无意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才想起了用这个办法来脱困。她写了张便签,大致说明了下事情原委和处境,再安排好自己的出走计划,然后将那张细小的便签放进了夹层里。洛琪是唯一一个看过这个盒子使用的人,应该不难懂她的意思。

    “是的,你按地址过来找我就可以了。”

    “洛琪,我就不过来了,谢谢你特意准备的现金,回头我转账给你。”她顿了顿,“我打个这个电话过来,就是跟你报个平安,再跟你告别。”

    景乐南恨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和代价,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她。

    她无论去哪里,去投靠谁,最后都只会连累了旁的人。父母年龄已经大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再拿自己的事情去让他们担忧。乔远青向来护她,知道其中缘由只能是多生事端。如今房子里的那个女孩也只是帮她拖延时间而已,等景乐南明天回来,恐怕什么都瞒不住了,他应该能迅速地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再继续不放过她。如果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照此循环,陷入僵局,那么她这次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那你打算去哪里,你一个孤身在外,连家都不要了吗?为什么每次遇到问题你都要选择逃避?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洛琪急道,“我陪你一同去见他,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况且那场事故只是个意外,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对你。”

    “不是的,跟上次不一样。这次走不是害怕他的报复也不是逃避,而是因为,我是真的爱他。”街面还有些未融化的雪,清清冷冷地,在太阳的反射下倒映着晶莹的光。对面的那间小小的快餐店里,贴着花花绿绿招牌的透明玻璃后有一双小情侣,年纪看上去不过堪堪刚毕业的样子,正用手互相交换着温度,眼神彼此互相胶着,单纯得教人心生羡慕。她顿了顿,又继续低低道:“如果当初我没有从马德里回C城,周围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也许他早就挑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开始好好生活了。我不愿意看着他继续这样陷在泥泞里,出不来忘不掉。如果我的消失能让他平息恨意,不再继续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那我就愿意去一个他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

    “是不是很可笑,他那么恨我,我居然还想着爱他。”

    她用脚尖轻轻踩着地面上的一小窝残雪,一下一下,熟悉的咯吱声,就像旧时光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母亲的轻怠。可原来那也不算什么的,任何的事情,都经不得比较,彼时如山重般的心事,回过头也不过如此了。所以,无论什么样事情,无论多糟糕的结局,终究是会过去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知道的,我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乔乔,”洛琪声音似乎有点哽咽起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放心,我会找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天宽地阔,你不要担心我。”她最后用力跺了跺脚,将沾在鞋子上的残雪踢干净,望着头顶清清朗朗的天空,脸色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微笑。就算没有了爱情,但世上总有比这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东西,譬如阳光雨露,譬如一草一木,譬如一颗不再为世事颠簸而宁静的心。

    同洛琪告完别,再安抚好她所有的担心和叮嘱,乔笥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观察到了一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小巷口。站着耐心等了等,不久便看见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伸出手示意,出租车便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师傅探出头:“姑娘,你要去哪里?”

    她瞧着前排这个看上去面相和善的中年人,试探地问“师傅,您方便出一趟远门吗?”

    “也没什么不方便,”对方倒也爽快,“这是打算离开C城吗?”

    她打开后排的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对,往南开,麻烦您一直往南朝开。”

    一路驶过跨江大江,再绕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高架桥往前开,直到所有熟悉和不熟悉的钢筋水泥建筑都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再也找不到一丝半点踪影,她才像是刚从铁笼里放出的雀鸟一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当出租车停在高速路上的第一个服务区进行休整时,她重新拿起手机给景乐南打了一个电话。大约来电是陌生号码的关系,来来回回拨了好几遍,等了许久,在她几乎都以为要打不通了,终于听见对方接起电话的声音。

    “喂......哪位。”

    熟悉的低沉磁性声音,冷静克制,疏远清明,就像之前的每一个时刻,每一天的晨昏,每一次,落在耳边的细细亲吻。

    乔笥只觉得鼻子微微一酸,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但是,不能哭,不能这样掉眼泪,不能在这样的时刻,都让他见识自己的软弱。就算曾经把淬了毒的剑当做是温柔的怀抱,既然现在头脑清醒,就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喂,是我。”

    她吸了吸鼻子,最后一次坦坦然然地同他说话:“本来不打算给你打这个电话的,可是我利用了旁人,总归担心你会怪他们,所以,这次的事情请你不要迁怒其他人,毕竟,你恨的那个人是我。”

    哐当......

    是她的错觉吗?

    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然后又碎了的声音。

    “好,你在哪里?”

    “不要继续恨我,也不要来找我。你哥哥说得对,为了我这样的人浪费时间不值得。”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关于你弟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离婚协议书我会签好字寄给你的,这样你我都解脱了。我会去偿还我自己的债,既然无法还给逝者,那就还给生者。而你呢,以后就找个真心喜欢的人结婚吧,要不然也可以考虑下凌秘书,样貌出众,又是诚心牵挂你,估计也不会嫌弃你离过婚,就不要再浪费对方的心意了。”

    越到后头,越发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索性信口拈来。

    “你不要说这些,”电话那端的景乐南却没有意想中的勃然大怒,气急败坏。他只是默了片刻,重新开口的声音倒是比刚才越发低沉了几分,“乔乔,告诉我,你在哪里?”

    她听着便怔了怔,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有一年两人去了一趟东南亚,不巧碰上对方国家的庆祝日,毫无预料地在街头被汹涌的人潮挤散。其实后来她马上就重新找到他,毕竟他的身材高,又长得那样英挺,实在很难被人潮湮没,当时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突然就心生逗他的想法。于是,躲在角落里故意看着他一遍一遍拨打电话给她,直到看到他的样子确实有些乱得明显了,她才接了。当时,他就是用这样低沉的,这样轻,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声音:“乔乔,告诉我,你在哪里?”

    他就是这样的人,越是紧张,越是镇定。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紧张的,大约是演戏演久了,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其实,并不爱她。

    一股巨大的悲痛几乎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将她笼住,她用力拭去眼里抑制不住而涌出来的泪水。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世间有很多的事情,不过是愿赌服输。

    “你,好好保重。”

    她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不待景乐南再说什么,就用手指轻轻触碰了屏幕上红色提示,然后,将那个电话随手弃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房间里的抽屉空空荡荡地敞开着,证件没有在里面。

    一件绯色的衣物随意抛在地板上,皱皱巴巴地,像是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抹布。这大概就是她跟人说的,她会穿上这件衣服,等他回来。可惜,这种硬挺的缎料根本不是她平时的风格,这样随口拈来的鬼话,也就只有他们相信了,还巴巴地打电话给他,让他允许让人进来。的确是他大意了,他以为她是无论如何也踏不出这件屋子的,所以听了章少东的安排,出了趟差。他原本以为离开几天,让被她搅得一团糟的头脑可以清静会儿,再回来时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她,同她谈一谈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可以想出这样的办法。

    景乐南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门口,沉着脸默默地打量着房内的一切。

    那个不相干的人已经走了,顶着一张莫名其妙的脸,居然明晃晃地骗过了这么多人。他们都说她像她,恐怕一个个眼都瞎了,眉毛太细鼻子太尖,连头发的颜色都不一样,她怎么可能是长这样的样子。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恐怕只有他最清醒。大概也只有那个叫裴宁的人,居然可以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

    十六人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后头,哭丧着脸:“景先生,乔小姐这事怪我。”

    站在一旁的坤哥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不怪你怪谁,还有,谁让你叫乔小姐的,她是景太太。”

    “对,景太太。我哪里能晓得,就是帮景太太寄个东西,居然可以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早知道这样,我哪里敢啊。景先生,你罚我可以,但请不要怪我女朋友,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景乐南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那只叫果冻的白色小狗。

    小狗大约认出是他,顺势亲昵地依靠了过来围着他打着转转,乌黑剔透的眼睛湿漉漉,倒是有点像她,像那天晚上的她。她从背后用力抱着他的腰哭着叫他不要走,整个人破碎得像个瓷娃娃。这些年,其实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呢,甚至有比这更糟糕的,可偏偏这回没有沉住气,丢下她走了。而他在想什么呢,不过是因为看着裴宁环着她的肩,那样自然,仿佛岁月漫长,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般,突然就觉得疲惫了。

    疲惫到突然不想看见她,疲惫到口是心非地让她想清楚。

    他不能留在那儿,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他连方向都分不清楚了,出了门,他竟然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走。要不是正好有电话进来,他才像是被放在沙滩上炙烤的鱼终于重新被扔回来了海里。于是去应了约,将自己喝得大醉。得益于他平时养成的好习惯,醒来的时候,自己那位尽职的秘书正守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等他清醒。

    手机是什么时候丢的,他也记不太分明了。

    大约是最后一刻清醒时他给凌晗打完电话,随手就丢进了吧台的酒杯里。

    然后呢,她突然那么决裂,还有那个电话。

    他这么想着想着反倒心突然静了下来,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在这个城里她带不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景乐南慢慢站了起来,环顾了下房子四处,“你叫十六,对吧?既然她特意打电话回来替你求情,我自然就不会迁怒你。马上撒网出去找人,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慢慢找,总会找到的。至于那些帮她离开的人,不要忘记每天都上门去问候一下,直到他们能说出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转角出了小区大门,十六灰溜溜地跟着坤哥后面走着,耷拉着脑袋。

    “这会儿知道丧气了,上赶着巴结景太太的时候,就没有想想自己的退路吗?”前头的人回过头,白了他一眼。

    “坤哥,我刚才都交代了,我哪里知道景太太看着挺柔弱的,做事这么有手段。”

    “可拉倒吧,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刚才在景先生面前我也没好意思拆穿你。你,可是从一个街头混混一步一步走到我身边的,真当排你前头那几个怎么进去的我不知道?我不说,也不过是看在你人聪明,日后能帮我成事。”坤哥嗤笑一声,“你那点如意小算盘,怕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要不然怎么说你是大哥呢?”话既然说到这,十六倒也痛快了:“可我如果说我没图什么,存了心让景太太走的,估计您也不信吧。还是那句话,动我可以,不要动我的女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倒是有恃无恐了。”坤哥在路旁的车边站定,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小子,不要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想越过我直接跟景先生搭上交情对吧。你之前救过景太太一次,这次故意放她走,不就是赌她在景先生心里头的分量吗?的确,目前看来你是赌赢了,可日后这景太太要是找不回来,你说,你算不算是弄巧成拙呢?”

    十六弯着腰,低下头:“坤哥教训的是,我还要去查下路边监控,就先不回去了。”

    直到车子发动扬起尘土,旁边的小弟才战战兢兢开了口:“十六哥,坤哥这回是真生气了。”

    “他哪回不生气,不差多一回。”十六无所谓地直起身,“开工,干活。”

    “那景太太真是你故意放走的啊?”

    “是又怎么,景太太在我们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轻不得重不得,再出个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她既然想走,我要是拦下来了,她不得记恨我?都说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日后她想起这事不得给我小鞋穿?我装个糊涂帮她寄快递,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的人情。再说,景先生的态度你今天还看不清楚么,明明人急得脸都白了,居然还记得听老婆的话。你就说,这次值不值得帮吧?”

    “值得值得。”小弟连连点着头,“十六哥果然英明。那万一真像坤哥说的,人找不回来怎么办?”

    “找不回来?”十六简直笑眯眯地,“怎么会有我找不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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