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

    四皇子那边也是同三皇子一样的打算,故而今日四皇子压根没出现在阳春宴上,而是直接和二公主在坤宁宫陪皇后。三人说起早朝上那件事,齐家的投靠之举,在他们看来却是多此一举。

    皇后冷着脸嫌弃:“齐妍昕果真是淑妃亲侄女,一样登不得大雅之堂。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竟敢当众藐视皇家天威。”在皇后眼里,皇室颜面大于一切。就算齐妍昕当日举动是为了向自己表忠心,也一样是冒犯天威,没有规矩。

    四皇子也是一肚子气:“若只有她一人胡闹也就罢了,齐永康办得这是什么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背后授意的,父皇最近越发重视老三,连京城布防都交给他。若是因此迁怒于我,可是得不偿失了。母后,他们今日闹这一出,我可不能再娶齐妍昕为妃了,侧妃也不行。”

    说到后面,他少见的冲皇后撒娇。这才是他提起这件事的目的。他原本就看不上齐妍昕,只是齐家是京城五世家之一,齐永康又身居要职,才一直按捺强忍。

    “看不上就算了,另选一个庶女当个贵妾就是了。”皇后也不在乎,这样还能省出一个侧妃的位子,多联姻一家。

    “只是委屈了我的莱莱。”她伸手拉过二公主的手,满眼不舍。

    四皇子看着二公主,面色也有些不好。原以为齐家就齐妍昕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没想到齐家主也是个糊涂又意气用事的。今日早朝上,就算真要提出来,也该由齐家嫡长子齐世杰提出,也算得上小辈间的胡闹。说出去还能算是兄妹情深,护妹心切,怎么也扯不到党派之争。

    可惜,偏偏齐世杰是等齐永康说完之后,又上前补充。可见他既是个糊涂的,又是个不顶事的。简直就是空有其表,百无一用。

    想到他聪明温柔又端庄大方的皇姐要嫁给这种人,四皇子心里就来气,又气又堵得慌。

    二公主倒是微微一笑,劝慰两人:“没事的,母后。齐世杰这样的,反倒好拿捏。他现在很听我的话,以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等嫁过去之后,我生了儿子,齐家就是我们的了。就如小四所说,父皇最近越发重视那边,齐家一定要握在我们手里。”

    二公主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她虽看着温婉,平日里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但性子里却是个要强的。若再跟一个同样的人在一起,反倒委屈,齐世杰就很适合她。而且齐家势大,一定要捏在他们手里。

    皇后捏了捏二公主的手,说:“齐家势大,齐家父子却不知收敛。这两年要不是有你,你父皇早就收拾他们了。”

    “母后放心,等女儿嫁过去之后,便有身份了。”

    有身份干嘛呢,自然是管教了。二公主此言,也没将齐家任何一人放在心上。

    四皇子在一旁暗自握紧拳头,他一定要登上皇位,才不枉母后和皇姐多年的谋划。若不是父皇一直不肯立太子,凭他嫡子的身份,生来本该就是太子的,也不必皇姐如此牺牲。

    ……

    阳春宴过后,便入夏了。

    今年夏天多雨,幽州水患严重,洪涝淹没田地和屋舍,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消息传到京城,皇上派四皇子去幽州治水,让三皇子继续负责京城布防。

    幽州与京城相邻,许多难民自发流向京城。人多且杂,导致许多京城本地人怨声载道,冲突也时有发生。三皇子异常忙碌,连宫中请安都很少来了。

    五公主每次提及此事,都有些埋怨。四皇子去幽州治水,乃是一件大功劳。此事一了,不管是朝野上下还是民间百姓,谁提起来不得夸两句。反倒是三皇子,接下这京城布防的活,做得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了,既被难民厌恨,又被京城人嫌弃,完全是出力不讨好。

    元嘉钰安慰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京城布防自开年就归三皇子负责,现在临时交给别人也不合适。而且之前他多是挂名,并未操很多心,经此事历练,也能真正掌握禁军势力。

    听说一开始,三皇子想把所有难民聚在城外,新建难民营。结果还没实施,就因为突然暴增的难民数量被迫终止。便只好在城中分批管理,又被京城本地人明里暗里嫌弃。

    按三皇子和杨云皓的猜测,是因为两城间距离就那么远,第一批来的都是走得早的和脚程快的,大头都在中间,正是这几天。

    京城已经随处可见拄着拐,拿着碗,一身狼狈的逃难人。别说与那些出门就是马车,身后跟一堆随从的高门大户比,便是京城里的普通老百姓,也大都是注重体面的。

    大家知道那些是难民,但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又忍不住躲开,有些心性不好的,还会骂上两句。这就导致京城里摩擦纷起,三皇子和杨云皓忙到飞起。

    五公主快要气死了,她每日念念叨叨绞尽脑汁,终于让她想出一个法子。借着宫中名义,以七皇子之名,在京城设棚施粥,说是不能好事全让四皇子一人做了,骂名都让三皇子担着。

    但七皇子毕竟年幼,后来又换成了贵妃和梅嫔的名字。

    于是,这日一早,贵妃和梅嫔就出宫去施粥,元嘉钰和五公主自然也要陪同。

    既是施粥,就不好穿得太华丽。元嘉钰叫人拿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胸前是一排浅粉色的盘扣,像小朵的樱花一般。腰间一根同色系的粉色腰带,将元嘉钰的盈盈小腰一勒,整个人也显出几分修长。

    轻尘想再配一根带着粉色穗子的玉佩,被元嘉钰阻止。她头上也未带过多装饰,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大体固定住,又加两个小朵的红宝石钗子牢固一下。

    那红宝石钗子小小一只,先用金丝绕成花朵形状,里面用红宝石当成花心,精巧好看。藏在发后,也看不太出来。

    元嘉钰左右照了照,重新固定了一下左手腕上的玉石。就是杨云皓送的那块,它不似普通的玉佩那样是扁的,而是一块不规则的水滴形,在细的那头有个洞,可以穿一根挂绳。但挂在脖子上,如果放在衣服外面,就算不得贴身。如果放在衣服里面,又会鼓起来一块。挂在腰带侧边更不行了,一点都贴不到身上。

    元嘉钰后来想了个办法,把它串一根绳系在左手腕上,平时就挂在那里,贴着手腕晃动。手一垂下来,恰好能将玉石握在手心,还能顺手盘一盘。

    出宫路上,元嘉钰和五公主一辆车。一路上,五公主显得有些兴奋,她今日也穿得素雅,仅在衣领袖口处有些金边。说是去施粥,也不用她操心什么,反倒更像是出去玩的。

    “好久没出宫了,也不知道琇宝阁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对了,小六,这是你第一次出宫吗?”

    元嘉钰点头,但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琇宝阁是京城有名的卖奇珍异宝的地方,很多公子小姐都乐意去淘一淘,元嘉钰在宫中也有所耳闻。

    “等一会儿空闲了,我带你去逛一逛。”五公主道。

    元嘉钰笑着应下。她知道,五公主肯定也被安排了给父皇买生辰礼物的任务。昨日晚膳的时候,梅嫔还特意提起这件事。她说让元嘉钰今日抽空去给皇上买个礼物,礼物是什么不重要,证明自己有那份心就可以了。

    元嘉钰前几日还在想着到底要送什么,她也没有能拿的出手的手艺,正好出宫买个东西得了。反正皇上也不缺什么,寻一个精巧或是有趣些的小玩意儿聊表心意即可。

    当然,首先还是做正事。

    于元嘉钰而言,今日起床已经很早了,可是洗漱收拾,垫了一点早饭,再加上路上过来的时间,等到了粥棚,也已经近中午了。

    安全起见,马车停在粥棚后面,单独另外搭设了一个小棚子,供几人休息。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只从来回进出时掀起的门帘,才能偶然窥见一点。

    无人注意这些,灾民们的目光都在外面两锅米粥上。香浓粘稠,热气腾腾,他们这些许久没吃过一口热饭的人,恨不得把头都扬到锅里去。

    元嘉钰在进入棚子时,往前面看了一眼。排队的难民几乎占满了一整条街,长长的不见尾。她自诩在现代社会接触了很多的信息,也在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场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冲击。

    这些难民比她想象中还要凄惨,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很多人连鞋都没有了,拄着树枝当拐杖,更多人互相搀扶,也有些站不住的,就佝偻着腰慢慢往前挪。队伍中时不时会晕倒上一两个,被拖到一旁。也不知是让他们在那里休息,还是安排医治。根本没人关心,几乎每个人都只盯着前面的粥,目光中是天然对食物的渴求,像幽幽饿狼一般。

    相比之下,单独为她们设置的棚子就舒服很多,为避免窥探,四周都用布遮挡,里面放了垫了软垫的椅子,还有提前从宫中备好的茶点。

    元嘉钰吃过早饭,这会儿吃不下去,她透着门帘看了一会儿外面,问梅嫔:“我能去前面施粥吗?”

    梅嫔看了眼外面的守卫,让小新子跟着过去。

    忽然出现一位极漂亮的姑娘,且瞧着身份贵重,队伍里稍微喧闹了一会儿,大家又重新把目光投向粥锅。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讲,什么都比不上面前这碗救命的粥。

    五公主见她出来,也只好陪着出来。元嘉钰从负责施粥的禁军士兵那里接过汤勺,她二人一人发碗,一人盛粥,配合也算默契。

    只是没一会儿,元嘉钰就胳膊酸软,有些舀不动了。她一开始还每次舀满满的一大勺,想让大家多吃一点。后来发现碗盛的太满,大家舍不得撒,都慢慢拿着走,反倒耽误时间,就盛到八九分满,加快速度。

    原先那位施粥的士兵,看出元嘉钰乏力,上前问道:“公主,让属下来吧。”

    “好。”

    元嘉钰把最后一勺倒进伸过来的碗中,就把勺子还了回去。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被她施粥的那位难民,听见了士兵对她的称呼,也激动地连连道谢。

    元嘉钰抬头一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是个年轻母亲,即便脸上脏兮兮的,也看得出来年岁不大。她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抱着孩子。应该是个男孩,伏在母亲肩上,似乎是在睡觉。但元嘉钰却觉得不大对,别的孩子都一脸菜色,饿得直哭。她这孩子从露出的半个侧脸上,却能看出小脸红扑扑的。

    正常灾民是没这么好的气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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