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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星系(19)

    每一个清晨的来临,都始自黑夜中人恍然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三个以能量体形式通过七层炼狱的活人,在这颗炼狱星系第一星上,围坐沙滩,不知聊了多久。然后猛然发现,远处海平面附近的天空早就泛起了鱼肚白。只不过,这“鱼肚白”泛着荧荧绿光,让人怀疑海平面下面喷薄欲出的是不是一颗“绿太阳”。

    “炼狱星系其他七颗行星都没有昼夜变化,”武娜回忆道,“无论是白天、黑夜还是其他环境,都是预先设定好了,一成不变的。”

    菲欧娜皇后在旁笑道:“马上就要日出了!”

    就见一个硕大的绿色发光体,从起起伏伏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

    一开始,武娜以为这真是一颗因为大气散射而发绿的恒星。

    但是当发光体完全从海面上露出个儿来,海滩上所有的能量体,除去作为局内人的先皇和先后,全都目瞪口呆了:

    那分明就是一只浑身散发绿光的猫咪!

    尽管因为发光而看不清具体毛色,但从深浅来看,应该是一只奶牛猫!

    “她就是‘腓力塞特’!”埃布尔介绍道,“第一个代表地球与‘啊呜’融合的那只奶牛猫。在创造了猫爪星云以及其中的百兽种族之后,‘啊呜’的残存能量与腓力塞特的身体相结合,成为了炼狱星系的主恒星!”

    “七层炼狱加上最外围的入口星,”菲欧娜接道,“都是‘啊呜-腓力塞特’的创造,为的就是给那些失去妙妙结的喵星人回归循环的第二次机会。而那些死前带着妙妙结的幸运儿,能量体就会直接回归啊呜,开始新的循环!”

    武娜注意到,的确有无数的绿点从天空的各个方向射向硕大无朋的“啊呜-腓力塞特”,然后与之融为一体。

    那些是来自帝国领域内的逝者,因为临终前带了父母赐予的妙妙结,能量体故而可以从任何角落回归循环。

    炼狱星系位于帝国四大家族领地的交界点。它在整片“猫爪星云”中的位置,犹如猫爪上的“手根球”。来自帝国各地的能量体,都能不分远近、不分所属地赶到炼狱星系中心。

    一会儿功夫,那只绿莹莹的大胖猫已经升得老高,并且朝着这片海滩,伸出了毛茸茸的双爪。

    刚刚通过了全部考验的能量体,纷纷感应出了绿色的光晕,原地飞升起来,会同星球上其他过关者一道,奔向“啊呜-腓力塞特”的怀抱!

    一时间,空气中、高空中布满了翠色的光点儿,仿佛下了一场带了光色的大雨。

    这时候,三个晚辈也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似乎一蹬腿,就会原地飞升起来。

    “作为能量体的你们,”菲欧娜解释说,“也会被‘啊呜-腓力塞特’所吸纳、参与到新的能量循环,但因为你们的身体还活着,进入新循环就意味着先回到自己本来的身体。”

    当然,先皇、先后和幺儿都稳稳呆在原地,因为这一家三口的使命是留在炼狱,帮助其他能量体通关

    “人们将死亡比作长眠,”埃布尔陛下望向自己送走的又一批游魂,感慨道,“但即便死了,我们身体和精神的每一个组成部分,其实全都还以某种形式存在,并且处在永恒的运动之中。不,死亡并不是长眠,而是永远的清醒——无非是,组成你的每一个颗粒还在,‘你’不在了!”

    “塞特,”武娜直呼其名地提醒道,“你不是还得跟你父皇要妙妙结吗?”

    小王子也想起来了荷瑞修祭司跟他说过的话:在炼狱中,父子之间可以直接传授纯能量构成的妙妙结。

    “尽管已经通过了全部七层炼狱,”塞特看着埃布尔说,“但是爸爸,我还是很希望能收到您赋予的妙妙结,就像个正常的男孩子那样。”

    先帝微笑道:“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座让亡魂进入炼狱的拱门,门楣的铭刻是对哪一位人类作家的引用?”

    “对,”塞特心想,“这个问题,我们在炼狱入口星上的确讨论过。那个就在嘴边的名字,究竟是谁呢?”

    “吉、吉……”林冲在一旁对冥思苦想的殿下挤眉弄眼说。

    因为是豹子头最先完美回答这个问题的,所以现在也很想给塞特殿下提词儿。

    “大林,不要瞎参合啊!”武娜阻止了他,低声说:“‘永远不要打扰一场父与子之间的问答!’鲁德亚德·吉普林早在七百年前就告诫我们了!”

    “啊!”塞特殿下眼前一亮,“拱门的铭文是:‘一只猫习惯了孤单,天南地北随遇而安。’作者是来自地球的作家鲁德亚德·吉普林!”

    先皇点头称是,先后则笑得前仰后合,说:“虽然是人家武医生给传了小抄,但我们塞特毕竟把铭文内容答出来了,所以要算对哦!”

    “儿子,”埃布尔语重心长说,“我即将传授给你的妙妙结,就是吉普林的一首诗。我下面的话语本身传到你的耳孔中,就将成为你能量体的一部分,你的妙妙结!”

    酝酿了一下情绪,身披黄金甲的陛下吟诵道:

    《如果》

    如果你能高挺头颅,当周围人全都垂头丧气并且责备于你;

    如果所有人都质疑你,你却继续相信自己,但却能虚心接受质疑;

    如果你能够等待,不会厌烦,

    或者被造谣诽谤,却不造谣他人,

    或者被人仇恨,却不被仇恨左右,

    如果你不得意洋洋,不高谈阔论;

    如果你有梦想,却未止步于空想;

    如果你能思考,却不沉迷于多想;

    如果你遭遇了凯旋与惨败,能够平常地看待这两种幻象;

    如果你能忍受自己说出来的真言,被恶人曲解、去欺骗傻子;

    或者看着你毕生的心血垮掉,然后躬身用饱经磨损的工具来将其重建;

    如果你能将你赢来的筹码堆成一堆,

    孤注一掷,

    输了,重头再来,

    对刚才的损失只字不提;

    如果你能强迫你那早就老去的心脏、神经、肌肉来为自己工作,

    直到身体被掏空,却依旧不松手,

    只有脑海中一个声音告诉你:“加油!”

    如果你能与民同乐,并且保持自己的美德,

    或者与王者为伴,却不脱离民众;

    如果敌人或者挚爱的朋友都无法伤害你,

    如果所有人都仰仗你,却没有过分依赖;

    如果你能将难熬的每一分钟,用于足够六十秒的长跑,

    你将拥有地球,以及其中蕴藏的一切财宝,

    而且,更重要的,你将成为一个男人,我的儿!

    ……

    七百年前的诗句,跨越了时空和物种,响彻在异世界的空中。

    塞特、武娜、林冲三人沉浸在诗中强烈的意象和感情,都没有觉察自己已经原地飞升,飞向天边那只眯着眼睛、张开臂膀、接纳游魂的大肥猫。

    “再见,我的儿,”先皇、先后望着远去的塞特说,“快点回到祭坛,你的朋友们正在经历苦难!”

    ……

    现在是在炼狱入口星上的祭坛,在塞特殿下三人被送入炼狱之后不久,在行刺者大军与守卫者的第一回合结束之后,在黑压压的仿生人重步兵这种在帝国境内完全非法的存在,开始从不明身份的母舰上下来,并在祭坛周围拉开阵势的时候。

    篮球场大小的祭坛上,此时是一片狼藉。仿生人头颅在象先生手中的意外爆炸,已经将他的大掌炸得粉碎。而其他三名兽人以及荷瑞修祭司,虽然没有受伤,也都人困马乏。

    还有,在经过了天空母舰单弦三组四联火炮的猛射之后,祭坛的能量罩的确如前者的舰长预测那样大有损耗。四根角柱已经有颜色暗淡的迹象,需要用相应的四大元素强化刺激。

    象大爷手掌经过包扎,目前已经止血,可以用长鼻来喷出气流,对着无形无色的“风柱”一顿狂吹。

    而树叔叔也可以用枝蔓捂住“土柱”,让呈现四种颜色的柱体愈发鲜艳。

    “我喷不出火了,”火烈鸟小姐发愁说,“在荷鲁斯号上的餐饭,早就消耗光了。”

    “你不介意的话,”象人用左手指着满地他自己的碎肉和鲜血,“这地上都是食物!”

    “你不介意吗?”火烈鸟反问。

    在场四名兽人当中,河马和火烈鸟是穿着宇航服的,而象、树只在腰间围了块遮羞布,其中象大爷的断掌还被荷瑞修祭司用自己的法袍包扎了起来。

    “不吃这个的话,”象人回道,“待会儿你就得吃我的尸体了!”

    他这话也许并不是幽默。

    于是,火烈鸟小姐就弯下长颈,用那只黑喙啄起地上的血肉。一只象掌,足以让她吃饱。然后,她便又能喷出火焰,将“火柱”烧得更加通红。

    河马先生本应用血盆大口从人工喷泉汲取水分,负责激活“水柱”,但祭坛周围几百米内早就化为了一片焦土,别说人工喷泉,那道镌刻了吉普林引言的拱门,也早就化为乌有。

    “到这时候了,”河马先生道,“不能太讲究了!”

    说着,便从自己宇航服腰间解下了已经装满了的尿袋,将内容物淋在“水柱”上。

    然后,其他三个兽人、甚至荷瑞修祭司也纷纷上前,在水柱前清空了各自的膀胱。

    “水柱”显然不介意水分中还掺了其他成分,柱身的蔚蓝色也变得更明显了。

    就这样,守方重整了旗鼓,准备迎接炼狱般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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