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夕挂掉电话之后，看向一旁的父母，“你们两个能恢复正常吗？唉……算了，能在我身边就好，已经比失踪好太多了。”

    血和肉黏连着，生长在一起的父母坐在餐桌前，手拿、嘴啃地吃着冒着腥味的生鱼。

    鱼鳞掉在变形的手上，沾到桌子上，落到地板上。

    腥臭的鱼血味、肮脏的鱼鳞忽然刺激到了江朝夕，使她猛地站起来。

    “妈妈、爸爸，你们不要再继续变异了。记住！你们是人类，别彻底变成怪物。”江朝夕情绪激动地把生鱼抢过来，纤细的手指染上鱼的血腥味。

    江朝夕心里怕被外界发现，本能地压低声音，说话的嗓音变得嘶哑、微弱：“快变回去！变回去！”

    她的父母惊慌无措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赶忙从她身边逃走，爬到墙角，蜷缩着、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又是这样……”江朝夕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教辅书，预习下个星期的课程。

    直到深更半夜，江朝夕把书放回书架上，拿出日记本，写着：“一直做学习最好的人，生活肯定能恢复正常。一切都会变好。”

    夜里下了大暴雨，道路上出现许多积水严重、无法通行的地区，为了安全着想，新闻里建议小镇的居民尽量避免出行。

    江朝夕看到窗户外模糊了玻璃的大雨，失眠了，她感觉浑身没有知觉，躺在被褥上，像是一个没有人类五脏六腑的怪物。

    她的内心在叫嚣着，企图击溃理智，在大雨滂沱的世界里，显露原本的面目。

    她感觉到了一种离奇、荒诞的痛苦。整个世界，也包括她自己都是异常的。

    异常才是真相。正常只是骗局。

    大概凌晨三点多时，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浅眠里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第二天是周六，若是按照她的习惯，清晨的时候就应该起来看书。

    但是她没有按照习惯，只因为她发现家里的大门敞开着，邻居站在开着的防盗门外面，告诉她昨天刚才有盗贼撬锁进门。

    “你不用担心，我看到那个小贼撬开门，就立即把他摁在地上了，然后范警长让人过来，把贼抓走了……我没帮你关门是因为门锁被他撬坏了。所以我就站外面，帮你看着门了。”

    江朝夕问：“你怎么没叫醒我？”

    白天狐说：“我喊了，你没听到，我也没进你家里……一般情况，我比吸血鬼还讲礼貌，没允许，根本不会到别人家里。”

    这个自比吸血鬼的冷笑话似乎没什么意思。

    白天狐给自己找了一个世故的借口，笑呵呵地说：“你父母也不在家吗？我没见过令尊令堂呢，有机会你帮忙引荐一下。哈哈……听说他们是生意人，我有一些餐饮业的挣钱想法，想和他们交流一下……就算做的买卖不一样，生意人之间能聊得也比普通人专业一些。”

    江朝夕似乎相信了她，说：“我爸妈是做海鲜批发的，去外地，看货源地了。”

    “你一会儿可以给社区打电话，问问换锁的电话，别信小招贴上的号码，那可能是骗人的。我先去买早饭，再见了。”

    江朝夕注视着白天狐的背影走进楼梯拐角，直到听不见对方的进步声，她挂上大门的防盗链，转身跑进家里的各个房间，在浴室里看到躲在浴帘后的父母，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朝夕侧着站在浴室门，斜着眼睛盯着，声音嘶哑地低声问：“她发现你们了吗？”

    像之前一样，江朝夕得不到回应。

    江朝夕在工具箱里找出了一个防盗门锁，然后自己把锁换上了。

    “昨天挂上防盗链了，估计是被挑开了，看来要接上电试一试。”

    江朝夕忽然又发现了一个事，想着：“还有那个小偷呢？小偷看见了吗？都怪这个家伙……给我找麻烦的应该被惩罚。”

    被撬坏的门锁上覆着一只形销骨立的手。江朝夕忍不住狞笑着，空洞的双目似乎看向另一个空间。放开门锁之后，她的手又恢复了正常。

    被拘留的盗贼坐在牢房里，对旁边的嫌犯们说：“老子的名号是豹哥，这地方我都熟，没少来……我算是诸位的前辈了。”

    其余的嫌犯们没理会他，甚至把目光瞥向别的地方。

    “豹哥”感觉无趣，看着天花板发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看到了吗？”豹哥睡意全无，被这仿佛从远处飘荡而来的声音唤醒。

    他想起来了，他忘记告诉警官们那户房子里有怪物，他站起来，才走到牢房门那，忽然眼前一黑，向后摔倒了。

    其余的嫌犯们看到他摔倒后，一动不动，后脑勺那淌出了血，大喊着：“出事了！死人了！”

    江朝夕感到十分惬意，步伐轻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日记本上写：“我已经能保护这个家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江朝夕又担心了，因为她想起了那个邻居。她每次见到那个叫白天狐的邻居，心里都有一种无法调节的紧张感。

    江朝夕隐约间觉得白天狐的本质和言行不一样，像是一个演技老练的演员或特工一样，表现出热情友善的形象。

    或者说那个邻居根本是在扮演正常的人类，甚至细微表情、动作姿态、语调、叹气声、眼神都仿佛在按照万无一失的模板表演。

    这些行为没有出现的时候，那个叫白天狐的邻居就像是一个漠然的非人类旁观者，看什么人都不像在看同类。

    在今天，白天狐看江朝夕的眼神，只有那么片刻的时间表现出了异常，就让江朝夕觉得浑身发凉。

    白天狐不知道自己的“能耐”，买回来早饭，不小心吃撑了。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的，本来就有睡眠障碍，经常困倦，吃撑了更困了。

    手机响了几声提示音。

    网上有人给白天狐评论了。

    不是她很久之前的一道错题有了答案，而是一个叫“小人血糕”的人在反过来问她问题。

    小人血糕：“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形销骨立的怪物手如何夺走人的性命？A.接触人踩过的地板 B.接触人碰过的门锁 C.接触人摸过的门把手 D.接触人呼吸过的空气'，你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