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周末,唐映从上海回来,给女儿买了一堆漂亮的衣裙和益智玩具,母女俩兴奋的在客厅一起摆弄着,沙默德则在厨房做好了饭菜,喊他们过来吃饭。

    唐映和盛未笑嘻嘻的坐上桌。

    “哇!糖醋排骨!”盛未惊喜道:“阿爸,我能吃吗?”

    “不能,做给你阿妈吃的,她喜欢吃!”沙默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唐映碗里。

    唐映看着碗里的糖醋排骨,顿时沉下脸,沙默德明显是故意为之。

    “怎么?不尝尝看?有没有上海的好吃?”沙默德看唐映并不动筷子。

    唐映原本预备回来与丈夫心平气和的谈谈,但看他这绵里藏针的做派,倒是先指责起自己了。

    “在上海吃腻了,不想吃了!”唐映把排骨夹回到菜盘里。

    沙默德也冷着脸不再说话。

    饭后,唐映还在厨房洗碗......

    客厅,沙默德就提着包对女儿说:“盛未,我回学校了,明天一早就有课,在家听阿妈话啊!”

    “嗯!阿爸再见!”盛未虽然不舍,但是,五岁的她隐约也明白了父母之间的问题。

    听到沙默德的关门声,唐映正在洗碗的手停了下来,水龙头的水还哗哗的流着,她眼泪也不禁滴落下来......

    端江报社。

    程余在报社实习美编,因为性格太冷,同事大多都不愿与她交往。只有编辑部的一个实习女生叶吉婉经常跟她一起出入。

    两人正在食堂吃饭:

    叶吉婉说:“程余,你家庭好,人漂亮,又有才,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程余说:“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

    “这么说,你有目标了?”

    程余吃着菜不再言语。

    “坚持自己的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苍天不负有心人!”叶吉婉说。

    “可是,他不属于我,我答应他......”程余话还没有说完。

    “你真傻,如果他不属于你,何苦要与你遇见?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遇见,不要辜负前世千年的佛前跪求,如果我是你,绝不放弃!”

    程余心中又被叶吉婉的鼓动点起了火苗。

    晚上,端州美院,沙默德宿舍。

    沙默德正支着画架画油画,隔壁单身的邱老师过来聊天。

    “沙老师,您这离家出走都快半年了,你们夫妻俩气性都这么大么?”邱老师笑道。

    “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怕过犹不及!”沙默德也笑着说。

    邱老师才看出沙老师画架上画的是丛林间程余抱着花束的模样,透出的阳光照耀在穿着花裙子的程余身上,看起来美好又有生命力。

    “沙老师,你还真是不避嫌,不怕嫂子再误会?”

    “授业者岂能瞻前顾后?程余同学性格太灰暗,每天身着黑衣,我画这幅油画送给她,希望她能走出阴暗,迎接阳光!”

    “程校长这个孙女确实脑子......有点......那啥......她那个性格迟早害人害己!”

    “邱老师,我们教美术,也要教学生给自己画一幅锦绣人生。”

    “您说的是,可是,现在这些孩子成长中不尝人间半点苦、却无病呻吟;不解情爱为何意、却向往着从天而降的爱情;不追求价值观的塑造,却等着不劳而获的棒棒糖!”邱老师说。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所以,吾辈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沙默德说。

    “沙老师,您真的是君子风!”邱老师很佩服。

    六月一日儿童节,公司通知家有幼童的员工都放了半天假。

    盛未央求阿妈带她去学校找阿爸,于是唐满足女儿的愿望,开车到美院。

    画室四楼走廊,沙默德刚走到楼梯口,程余叫住了他:“沙老师!”

    沙默德回头问道:“程余,有事吗?”

    “沙老师,我现在报社实习美编,您觉得可以吗?”

    “很好啊!好好做,争取能转正入编。”

    “不过,报社那些人好像看不起我,对我很冷漠。”

    “你想多了,大家上班都很忙,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喜好,可能有的同事喜欢独处,不必非得博取所有人喜欢。”

    “可是,您说只要我......”程余正说着。

    沙默德俯看楼下,唐映手牵着盛未从大门口走进来,两人穿着白T恤、咖色齐膝裙的亲子装,他马上眼神一亮,打断程余的话说:

    “我先走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你爷爷聊聊,关于职场他会给你更好的建议。”

    说着人已经快步走到下一层楼梯了。

    程余顿时神色骤变,转头看到楼下唐映和盛未清凉的身影,眼神变的狰狞......

    楼下,沙默德已经快步走到他们跟前,兴奋的抱起盛未,连亲了好几下,然后三人一齐走远了......你既然不属于我,何苦要让我遇见你?程余双手紧紧抓住扶栏,捏的手背发白。

    正值午饭时间,沙默德带着妻女来到饭堂,买了三份饭菜过来坐下,唐映餐盘里还是那份粉蒸肉。

    沙默德知道唐映仍不愿与自己讲话,只是不停的和盛未聊着。

    唐映安静的吃着餐盘里的粉蒸肉,想起当年也是在这美院食堂,沙默德把粉蒸肉拨到自己餐盘,还说要娶自己为妻,当年的心动美好,此刻也回到两人的脑海里......

    沙默德看着唐映问:“你有没有听我发给你的那段录音?”

    唐映疑惑的望着沙默德,问道:“什么录音?”

    沙默德很惊讶,他连忙拿出手机,想翻出微信记录找出录音,可这时程余打电话过来,沙默德只得接听:

    “沙老师......我在2号画室楼顶,您能过来一趟吗?”

    “程余,我正在吃午饭,有什么事吗?”

    “不来吗?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沙默德赶紧倾身往窗外望去,只见不远处楼顶上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别跳,程余,别跳,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唐映也看向窗外,只见楼顶上的黑影正把她的手机从楼顶上扔下来,手机落在地面炸开,楼下的人群尖叫的躲开,好多人开始喊叫:

    “有人要跳楼了......”

    沙默德慌忙的对唐映说:

    “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出去,程余要跳楼,我去看看。”说完就匆忙走了出去。

    此时,饭堂里的好多学生也匆匆跑出去看热闹,楼下楼上也有好多学生拿着手机拍视频。

    沙默德腿脚不便,但还是一路小跑过去,急忙爬到楼顶,上面已经有好几名老师和学生正在劝说,程余站在楼顶墙边激动的喊叫:

    “你们都走开,我只要沙老师来......”

    有老师看到沙默德上来了,劝道:“沙老师来了,你先下来,下来好好说。”

    沙默德走上前去,喘着大气说:“程余,我来了......你先下来,你有什么话......下来说......”

    程余看到沙老师就伤心的哭泣:“沙老师,我这么努力改变,就为让您能看的起我,可是您却毫不在意,在您眼里、心里只有你的妻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师没有不关心你,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再好好聊聊......”沙默德着急的说。

    这时,程校长也慌忙的爬上了楼顶天台,看到不争气的孙女,气喘吁吁的吼道:

    “小余,太胡闹了!这是学校,不是家里,越来越荒唐,赶紧下来!”

    “爷爷,从小到大你们就没有关心我需要什么,只是按你们自己的意愿来施舍我,爸爸更是懒得理我,我胡闹也是希望你们能看见我,知道我的存在。可是我还是没有得到你们的关爱,只有嫌弃,既然这样,我死了一了百了,也免得你们厌烦我。”程余说着就转身过去......

    程校长看她这次好像是真的要寻死,也被吓到了,语气也轻柔起来:

    “小余,听我说,你想多了,是你太敏感了,你从小不爱说话,我们也不知道你要什么?喜欢什么?你可以说出来的,大家没有不关心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关心。”

    楼下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对面楼顶上也站满了人,楼下救援消防车也呼啸而来,正在下面铺充气垫,有几个消防员也正往楼上来。

    程余看着爷爷,又指着沙默德说:“我喜欢他,我要沙老师,您能把他给我吗?”

    此话一出,老师同学大惊失色,都不可思议的望向沙老师......

    唐映带着孩子在食堂也不方便出去,焦虑着沙默德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中。正在这时,食堂的电视正好接通了直播视频,是楼顶上一个学生手机拍下来的:

    程校长也惊讶的望着沙默德,沙默德慌忙解释说:

    “程校长不要误会,我对程余只有师生情谊,没有任何其他......”

    程余见沙老师这个时候还要跟自己撇清关系,更加绝望:“那便算了吧!我再去佛前祈求千年,下辈子再来找你......”说着就要往下跳......

    “别跳,程余,你先下来......”沙默德柔声说,“你这辈子才刚开始,人生路还长,前面还有许多希望......”

    “是啊,孩子!不要冲动,不要一叶障目,人生还是有希望的......”老师们也都在心惊胆战的劝说。

    程余看着沙老师说:“希望?沙老师,我希望你离婚娶我,你能答应我吗?”

    唐映在食堂电视直播上看到这般情景,悲不自胜!

    同学老师都在窃窃私语,一时间舆论哗然,没有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沙老师与女大学生有情感纠葛。

    天台上的沙默德此刻不知该如何答复程余,与唐映离婚他是不敢想的,而且唐映此时就在楼下,然而程余现在以死相逼、命悬一线,自己该怎么办?

    身着消防服的沙仲君走到沙默德身后,悄悄说:“默德,先答应她,稳定住她的情绪,其他交给我们。”

    程余也期盼的望着沙老师,后面的老师也纷纷劝说沙老师先答应,毕竟人命为重。

    沙默德定了定神,盯着程余,慢慢往前走去,程余看着沙老师走向自己,也微笑起来:“沙老师,您答应我了?对吗?”

    沙默德伸出手来,说:“来,把手给我,先下来再说。”

    程余见沙老师不正面回答问题,便大声喊道:“你说,你离婚娶我,否则我马上跳下去。”

    “不,我决不可能与我妻子离婚,我不想骗你。”沙默德坚定的说。

    饭堂里的唐映通过视频看着这一切,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以前教自己素描的冯老师,她把盛未牵过去交给冯老师说:

    “冯老师,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出去一下。”

    接着就慌忙的跑出了饭堂大门......

    楼顶上的程余万念俱灰,喃喃道:“百无一用是深情,不屑一顾是相思,我终于明白我妈当年为什么要跳楼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说完转身就跳下去,沙默德预判到马上冲过去往前一步抓住了程余的胳膊,但是自己冲劲太大,也被惯性往下扯,沙仲君和另一个消防员赶紧过去抓住沙默德的两条腿,然而,另一个消防员并不知道沙老师的左腿是假肢,根本抓不住......

    程余悬在半空中看着沙老师不顾性命救自己,笑道:

    “生不能在一起,我死也要与你一起。”

    说着就用另一只手抓紧沙默德的衣服使劲下拽,顷刻间两人便从楼顶一起掉落下去,楼上楼下惊呼一片......

    唐映刚好跑过来,看见两人坠楼,落在了气垫上......而沙默德却又被反弹出去,头部重重的摔在气垫外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瞬间,他的鼻子、眼睛、嘴巴开始出血,吓得胆小的女生尖叫起来,连连后退。

    唐映也突然觉得腿软,但她还是两眼直盯着地上的沙默德,坚持着踉踉跄跄的向他奔跑过去,消防员见别人都往后退,只有一个女人往前跑,便伸手拦住了她,说:

    “不要过去,都退后!”

    唐映惊魂未定的盯着前方喃喃道:“他是我丈夫,我要去看他......”

    消防员拉住了她说:“救护车马上到了,不要去触碰伤者,会造成二次伤害。”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那里......”

    她看着满脸血迹的沙默德,不顾阻挡就要冲过去,突然觉得胸口气闷,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然后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消防员赶紧扶住她,唐映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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