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东坡村,唐家。

    唐映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唐秉坤生了一个暖暖的大火炉放在客厅,生怕冻着唐映和他的外孙。

    月梅一边烤着红薯,一边剥给唐映吃: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烤红薯,总是吃的满嘴黑乎乎一圈,想着都可爱,我的这个小外孙肯定也跟你一样喜欢吃......”

    “也是,我现在看什么都没胃口,就喜欢吃这个!”

    唐秉坤往炉口塞柴火说:“朱平的儿子也喜欢吃烤红薯,我昨天也给他们家送去一些红薯。”

    “这孩子也是不幸,出生才几个月,他妈就跑回广东了,说是不习惯这边的生活,几年了也没有回来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唉!”月梅叹息道。

    月梅接着说:“玉娟的女儿和小娥的儿子也是......我们村这是中了什么诅咒了,子孙都不顺遂!”

    唐映也不禁忧闷起来,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自担待,并不想让父母为自己忧心。

    这时,袁主任和袁妮、袁娜进来院子里叫:“老唐在家吗?”

    唐秉坤连忙开门请进,他们三人提着一堆礼品。

    “听说唐映回来养胎,袁妮特意买了些补品回来看看,我也过来跟唐老哥聊聊天。”袁主任笑着说。

    客套过后,大家坐下来,看的出来袁娜、袁妮一直强颜欢笑,袁主任也是吞吞吐吐:

    “小映,老叔现在要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得帮帮我们。”

    “袁主任,有事就直说,什么求不求的?”月梅连忙说。

    唐映一见他们到来就猜到七八分了,问道:“是不是赵丹丹的事?”

    袁妮此刻满面愁容,非常焦虑,丝毫没有以前在唐映面前炫耀时神采飞扬的优越感,她连忙说:

    “是的,唐映,现在牵扯的不只是我,还有我姐姐姐夫一家,特别的她公公,当年是她公公亲自给我办的,如果这件事闹上法庭,她公公会被判刑坐牢的,唐映,我们一家求你帮忙去跟赵丹丹说说,我们愿意赔钱给她。”

    袁娜也细述了这个情况,确实牵扯了很多系统领导,当年这些弄虚作假的人可能没有想到互联网发展的这么快,公民身份捆绑的所有信息。

    唐映才知事情会这么复杂,只好说:

    “袁叔,袁娜姐,袁妮,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的好,我只能去试试看!”

    “那就好,小映,就知道你肯定能帮我们的。”袁主任感动的说。

    “袁叔,您客气了!我哥哥出事的时候,您帮我们一家忙前忙后,集资求人,这个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我肯定会去找赵丹丹说的,但是,赵丹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我不一定能说的动她。”

    赵丹丹娘家在隔壁镇的一个小村庄,农村的土路窄小,唐映只能把车停在公路边,沿着土路步行过去。

    一栋简约的平房,是她哥嫂建的,看起来也并不富裕,不过屋里屋外都收拾的很整洁。

    赵丹丹夫妻今年带孩子回来和父母、兄嫂一起过个年,也为了起诉袁妮。

    赵丹丹见唐映来探访十分开心,一大家人非常好客,热情的招待唐映。

    午饭后,两个好友慢慢的走在乡村小道上,这也是一条坎坷不平的泥巴土路,蜿蜒的看不到尽头......

    因为正值深冬,四周尽是冷霜枯草,虽有些许阳光,但仍然抵不过北风的寒意,赵丹丹哈着热气搓了搓手说:

    “这条土路我走了二十八年,我前十八年拼命读书只为能从这里走出去,但是,没有走通,我只有重新开山辟地,踏破荆棘才走出去,唐映,你说这一切对我公平吗?”

    赵丹丹也是个聪明人,见到唐映远道而来,就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唐映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但毕竟答应了袁叔,也得尽力劝说说看:

    “丹丹,你曾经告诉我,人生总又遗憾,或许当时觉得残忍,后来才发现,可能这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赵丹丹慢慢的走着:“苍天眷顾我的不幸,是给了我补偿,但罪恶并没有消除,以前或者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赵丹丹被毁?我们无权无势无背景,而那些位高权重的窃贼只手遮天,肆意阻断我们的前途,让那些庸才窃取了我们的奋斗果实!”

    赵丹丹停下来看着唐映说:“唐映,最不该来劝我的人就是你,你是知道我们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纸文凭......隔的就是一个人生!”

    唐映当然明白一纸文凭的重要性,自己也就是因为这个丢了工作。而赵丹丹更是冤屈,十年寒窗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自己不能因为为了还袁主任得人情,就委屈赵丹丹讨不到公道,放任那些窃贼毁灭更多的孩子。

    自己再也不能做出违背道德良知的事情,唐映很惭愧,她拉着赵丹丹的手说:

    “丹丹,你是对的!”

    回到家,她给袁妮打电话转述了赵丹丹强硬的态度,抱歉自己没能帮他们解决问题......听见袁妮在电话那头哭泣不止,唐映一时间也不知道赵丹丹和袁妮他们俩谁更可怜?

    唐映挂了电话,看见院子门口有个满脸红皴的小女孩怯生的望着自己,大概也就三、四岁模样,鼻涕壳都粘在脸上,厚厚的棉袄脏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应该就是许玉娟的女儿!

    唐映拿了几个爸妈买回来的年货糖果和饼干出去,递给了小姑娘,小姑娘很开心的拿在手里就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许家虽然也新建了三间瓦房,但是没有女人打理,里里外外十分萧条,看起来过的凄凉!

    过了一会,就听见小姑娘凄厉的哭喊声和大人的打骂声,唐映正想出去看看......

    突然,围墙上边丢过来刚才给小姑娘的饼干、糖果砸落在院子里,看来许大爹还怨恨着他们,可能他仍觉得他家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唐家吧!

    唐映想着,许玉娟的孩子也没有爸爸如此凄惨;唐尹娥的孩子没有爸爸过的可怜;而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没有了爸爸,以后会不会也是这么不幸?想着不禁又伤感起来......

    端□□年美术家画展开幕,省内外众多名家齐聚美术馆举行开幕仪式,沙默德也应邀参加,碰到几个美院同事闲聊着。

    几辆小车停到美术馆门口,这次组委会请来的特邀嘉宾是美术协会理事周添墨,一个年近五旬,脑袋半秃的男人,下车后挽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踩着红地毯过来揭幕剪彩,她的妻子身材高挑,容颜娇嫩,穿着旗袍,披着华貂,端庄典雅,竟然是——高礼如。

    沙默德吃惊的看着她一脸惬意的跟周围热情的来宾打招呼,记者们纷纷追着拍照抢镜头,高礼如挽着比他还矮半头的理事丈夫却笑的很灿烂,看你起来风光无限......

    展馆大厅里观众熙熙攘攘,沙默德也随着人流一幅一幅的欣赏各位同行的画作。

    走到自己的参展画前,只见一位高挑的女子的背影,她盯着自己的油画好长时间不动,这幅油画画的是漫天星辰的夜色下,一栋远景房屋的窗户透出一点橘红色的暖光,跟星辰之光相辅相成,所以此画取名《灯》。

    那女子似乎看的很投入,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沙默德正准备绕过,女子下意识后退几步,转头看到了沙默德。

    “秋瑶。”沙默德才看清楚。

    “沙默德,你好!”李秋瑶也打着招呼。

    “你也参展了吗?”

    “没有,我在外地工作,刚放假回来,顺便过来参观一下!”李秋瑶又转头看向油画说:

    “你的这幅作品《灯》很温暖,我也被那盏灯吸引住了!”

    沙默德创作这幅画就是受唐映说的那句话的启发;漫天星辰,万家灯火,何其有幸,有一盏灯光在等我!

    但是,唐映却没有看到这幅画。

    李秋瑶说:“天上千万星光,不敌人间一盏晚灯,让人向往!”

    她转过头见沙默德也盯着自己的画作在沉思,继续说:

    “可是,你这盏灯已经等不回来她了。”

    沙默德看着李秋瑶,这个痴情的女子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在关注自己的生活,让他感觉很有压迫感,只好说:

    “我们也去看看其他作品吧!都很优秀!”

    “不,我只对这幅画情有独钟!”李秋瑶固执的转过头,继续盯着油画说:“你这幅《灯》出售吗?”

    “对不起,不卖!”沙默德还是拒绝了。

    晚上,沙默德接到了周华的电话出去吃饭,两个人都心情不佳,在一家餐厅借酒消愁。

    沙默德看周华一脸哀愁就问道:“你都知道了?”

    “这个圈子有多大?一阵风都能吹两圈。”周华垂目倒酒。

    “谁提离婚谁后悔。”沙默德喝了一大杯酒。

    “我后悔不要紧,只要她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她要的就是身份和地位,这些我给不了她。”周华也喝了一杯。

    “我看她很满足,并不委屈,你现在既然跟吕霜结婚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沙默德劝说着。

    周华叹了一口气,说:“以前,高礼如要我上进,我的确压力大,现在,吕霜却怕我会出人头地,甚至不许我出门,整天疑神疑鬼,我......我...... ”

    周华满腹憋屈,感叹两个女人的格局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沙默德看着周华难受,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两人同命相连,只能怪他们自己当时偏执、狭隘,放弃自己所爱,换来现在无尽的惆怅。

    “我也后悔,我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伤了唐映的心?我也恨我自己!”说着又仰头喝了满满一大杯酒。

    周华抬头看看沙默德,然后从椅背后面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两本小红本递给沙默德......

    “什么?”沙默德扫了一眼。

    “你自己看!”周华打着酒嗝。

    沙默德放下酒杯,接过来,是两本结婚证,翻开一看是自己和唐映的结婚证书,沙默德疑惑的看着周华......

    “我给你们的两本离婚证是假的,没有钢印、没有编码,你们自己也没有打开看过吧?!”

    沙默德愣了一会,马上惊喜起来,声音颤抖的问道:

    “你是说,我与唐映根本没有离婚,我们现在还是合法夫妻?”

    “是啊!”周华又喝了一口酒说:

    “第一次离婚,没有经验吧!你们的结婚证书上我也没有盖章,我就给收起来了,我不是跟你们说后悔了再来找我的吗?”

    沙默德激动的热泪溢满眼眶,赶紧站起来给周华倒满了一酒杯,自己也端起酒杯郑重的敬周华:

    “好兄弟!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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