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ever change

    ···|Side 佐野真一郎

    名叫萩原研二的这孩子盯着我的爱车,眼睛闪闪发光。又是帅哥,对摩托车的品味又好,还擅长请求,如果早几年出道,没准阿若也得甘拜下风呢。虽然他小心翼翼抚摸着Nighthawk发动机盖的样子只要是个车主都会被打动,但我心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介意。

    (不清楚他们说的告白是怎么回事,但这小鬼……绝对超级在意雪枝。)

    我凭男人的直觉得出结论。

    然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年轻的小鬼用手挡住嘴唇,摆出悄悄话的姿势,眼神时不时朝我的方向偏移。

    随即我眼睁睁看着雪枝眼睛弯弯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过分……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就能对帅哥笑得一脸可爱……帅哥就那么好吗!)

    忍不住想撇嘴时,耳边传来千速小姐的一声轻咳——

    我本能地一颤。

    我认识萩原千速是在差不多一年前,那段时间我绝望地到处和人表白。弁庆的摩托车在绕山骑行的时候链条断了,我们就近找到一家修车厂帮他修理,那就是萩原家的店面。店主一看我们只是买下链条自己组装,就一脸没意思地回了工作间,留女儿一个人看店。千速小姐人长得漂亮,又懂机车,尤其态度冷酷这点很辣。所以我二话不说,当场就对她表白了,紧接着痛快地被她揍了一顿扔到外面,这件事被武臣他们拿来笑了好久。

    但那时候,我又不知道她是雪枝的直系学姐……!

    心里疯狂喊冤。

    千速小姐则波澜不惊地打破沉默:“我听说黑龙解散了。”

    “是解散有段时间了。”

    “你还好吗?”

    “我在修理厂工作,做点正经事,准备过几年开自己的摩托车店。”

    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微妙。手臂换了个姿势,食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另一边的雪枝:“那孩子,就是你藏在心里不敢面对那个?”

    “啥?”

    “你不记得了吗?组装链条的时候你们四个不是在聊关于某个女孩子的话题吗?这种事就算你再怎么拼命装作不在意,也瞒不过女高中生的啦——看你的反应我就都猜到了,所以后来才那么生气。”

    千速小姐的态度十分洒脱,而我愈加不敢抬头:“是兄妹……我们的关系就像亲兄妹!还有拜托你小声一点!”

    “这有什么啊?你都说了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不不不你绝对是误会了没那回事!”

    “是吗?”太阳般的美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用洞穿一切的眼神刺向我:“你都这么说了,果然我弟弟还是有胜算的咯?”

    “……”

    额角渗出了冷汗,我想逃跑了。

    然而魔女的处刑还没有结束,她环抱双臂,充满威胁性地向我逼近:“不过,小花岛好像误会我对你有兴趣了。怎么办~要我去解释早就拒绝过你了吗?”

    被铁拳制裁的疼痛战栗着爬上头皮,我距离土下座求饶只差一步——千速小姐嗤笑了声,一脸无聊地摇摇头。

    “那孩子,其实性格还挺强悍的哟。”

    我微怔:“你怎么突然……?”

    “在被我们打断之前,你是准备说些什么的吧?”她了然地望着我,“不管是什么,还是重新考虑一下比较好。看你的眼神,恐怕说出来也只会让小花岛不快。”

    “……”

    我用目光追逐着雪枝的侧脸,那小鬼正对她比划着什么,而她听得很认真。崖下海浪的反光映着那淡淡的微笑仿佛花瓣一般柔软。

    雪枝有种不会温柔对待自身的倾向,性格里存在着执拗强硬的部分,她把自己逼到极限的样子就好像默认了不会有人相助。萩原姐弟出现之前,我正想询问她要不要搬回东京。

    尽管知道这个时机不好,但比起麻烦的升学考试,我只在乎她独自生活时就连难过也无人诉说,所以就算……我还是希望她能考虑我的提议,接受我的照顾。

    “看吧,就是这种眼神。这种‘不需要你为自己努力,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的眼神——绝对、会被、讨厌。”

    千速小姐凛然宣判道。

    “……”

    是啊,我也清楚这种结果,可是或许刚刚的气氛实在太好,不该说出口的念头一下子闪到了嘴边。最近就连小艾玛都会吐槽大哥的拥抱“恶心”,但雪枝被我圈进怀里时就像小猫一样乖巧,让我情不自禁以为自己或许还能再多靠近一点……

    因为是我的提议,所以她一定会认真考虑,并为之困扰。

    “稍微有点难以置信,你莫非是在帮我——?”

    重新面对千速小姐,她理所当然地耸耸肩:“对啊。”

    “诶?”

    “被我揍过那就是好朋友了吧?”

    我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开玩笑的。”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她笑着眨了下眼睛,“不过确实是想帮你——我弟弟从小就太受女生欢迎了,所以呢,我觉得让他多受挫败几次也不错。”

    “当帅哥真好啊……可恶,当帅哥真好啊……!!!”

    从结果而言,似乎我才是该感到挫败的那个。

    与萩原姐弟分开后,我载着雪枝返回市区,随后,怀着一丝这段路程越长越好的期待,我借口傍晚风冷改为推车步行。

    雪枝像公主一样并膝侧坐在我的Nighthawk上,探究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我的头顶。

    “……”

    我不知道是全部和盘托出比较好、还是装傻到底比较好。

    表白是表白过,但千速小姐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也没有纠缠不休,也没有念念不忘,更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我却心虚地感觉脖颈沉重不敢看她。

    雪枝突然被她母亲带走那一年,关于她的一切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妈妈也不知道花岛母女的下落。我甚至怀疑过雪枝是不是意外死掉了大家才瞒着我,于是拼命缠住明司家的老爹追问,直到他烦到受不了对我松口为止。

    但是大人们的绝情远不止分居两地这么简单,在明司家等待雪枝也许会给哥哥打电话的我,从被两个小婴儿弟弟妹妹折磨得焦头烂额的武臣口中得知他们的父亲离婚后马上更换了家里的电话号和通信地址,花岛阿姨也没有留下联络方式,我们压根无从得知她们搬去了哪座城市。

    我很害怕自己会忘了雪枝,所以一闲下来就会拼命反刍以前的事,我总是在想着她现在在做什么,那个容易害羞的孩子在新学校有交到朋友吗,还记得我吗?还能再见面吗?我还想和她一起玩闹,小时候真的很开心,只要雪枝用满怀信赖的目光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我给春千夜和千寿讲他们姐姐的童年,唯独不知道她此刻身在哪里。

    六年过后,我终于又见到了她。

    还能周末一起晒着太阳发呆,聊各自学校的八卦,她听我讲摩托车的事、打架的事、追求女孩失败的事,道场的弟子们也都很喜欢她,就好像雪枝从来没有和我们分开过一样。

    ……直到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雪枝,我才渐渐注意到。

    长大后的雪枝比我幻想过的模样出落得更漂亮,成绩比国小时更好,对我更温柔,也不再怕生,独自外出也不会再迷路,一个人处理好所有事,还擅长料理,就算家里的小鬼头又闹得一团糟也能轻松控制住局面,我每天都感觉自己更加喜欢她。

    但是——

    这些年里我却没有变化。

    依旧讨厌努力、嫌麻烦就会轻易放弃、到处打架还总是输、爱哭、不受女生欢迎、老师眼里的刺头、对将来毫无计划,还创建了一个街头帮派成了少年课重点关注的对象,给很多人带来麻烦。她会考上大学,成为出色的大人,而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前路。

    现实是,我们早就分别属于两个世界。

    如果表明心意被她拒绝,我会沦为小肚鸡肠的男人,甚至没法再和她普通地相处。

    我喜欢雪枝,所以我必须得赶紧喜欢上别的人才行。

    还能做朋友就好。还能一起吃饭,放松地聊天,偶尔大家一起出去玩就好。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她和同学开心地凑到一起亲密地说话,我一直相信自己已经舍弃了这份心情,彻底变回了一个有点黏人有点沉重有点保护欲过强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说不出口……!我又不是出轨!为什么会感受到出轨被抓的心境啊救命!!!)

    我泄气地拧了下车把。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轻轻拍了下我的头顶。

    姿态端庄地坐在车座上笑盈盈望着我的雪枝轻易击溃了我曾有过的所有与摩托车有关的妄想场景。

    “真一郎,学姐开学后就不在神奈川了,要抓紧出击喔~”

    “啥?”

    “看你们好像聊得投缘的样子……抱歉,我误会了吗?”

    (误会了啊!!!)

    “我看你才是……你对那家伙笑得超开心的。”

    “噗,因为想给真一郎和学姐创造机会,萩原同学一直在讲笑话我都忍住了没有吐槽呢。”

    灵机一动,我突然想起雪枝说过不要对准备表白的女生大谈特谈摩托车,于是当即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们刚刚在聊机车。”

    “果然,能有共同爱好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啊。”

    更加误会了!而且感觉她这句话在态度上已经彻底把我的最后一丝可能性杀死了……

    停好车,懊恼地把头伸过去,雪枝温柔地抚摸着我。

    ……我第一次醒悟自己已经陷入恋爱的那天,她也只是轻轻把手放在我的头顶而已。从小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偏偏那一次突发性地唤起了我的某种意识,突然发觉自己喜欢着她。脸部充血得快要爆炸的我,在听到她收回手去小声尖叫‘好多发胶!哥哥!我的手截肢,需要截肢!’的时候,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不敢表白,说不定也不完全是自身的原因呢……

    但此时此刻我的心脏仍在毫不冷静地疯狂躁动着。

    如果今天没有来找她的话,或许真的有一天我能走出这份不合适的心动,但是如果没有来,就没法在她为伊佐那的事消沉时陪在她身边。

    “如果我问你搬来东京,如果我真的说出口……既没有尊重你迄今付出的努力,也无视了你本身的意志和决定,你会生气吗?”

    确实就像千速小姐戳破的那样。在我内心深处盘旋着这样的声音,希望雪枝不要去任何地方,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吧——过了新年我就二十岁了,摩托车是我的爱好,但我真的能靠这个爱好过一辈子吗?听起来不像是「生活」该有的沉重,很难不让人担心会有什么未知的代价早已在未来挖下陷阱等待。想到这些事,我就会感到害怕。

    哪怕高三是最关键的时期,这时候转学必然会影响升学的结果,但或许那就意味着离我更近一些……这种,阴暗的可能性,难道我能否认自己没有想过吗?

    当我说完,雪枝立刻如我预料的一般,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哦,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我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嘴唇,打断了之后的话。

    “不行啊,雪枝。不能因为‘这是担心’就放过我,不然因为害怕孩子遇到危险就禁止出门的扭曲家长也都变成好人了。”

    隔着食指。

    她微微张开唇瓣,对我笑了起来。那笑容美丽到会令我误解她对我也抱有好感的程度。

    “真一郎,一直像我哥哥一样爱操心呢。”

    ——她用一句话就把我杀掉了。

    我哑口无言,只能眼看着她按下我的手。

    “最近,稍微有点感受到压力……但现在已经恢复精神了,因为有你鼓励我,我才更有信心一定能凭自己的能力考到东京去见你们。而且我也没有觉得被否定而不高兴。”

    雪枝跳下椅垫,背对我往前走出一段距离。

    “应该说恰恰相反哦?知道就算我一个人失败了也还能依赖真哥,其实我很安心。”

    (那就别喊我哥哥了啊我说!!!)

    我的表情明明扭曲得不成样子,她见了却更加开心地大笑起来。

    “至于现在……得到结果之前,还是保持原状吧。我很害怕,所有的这些感情……再多一点或是少一点,无论怎么样,我会受不了的。”

    “啊……”

    我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再多从我这里多取走些也没关系,就算索要更多,更多,全部,也不会减少我的心情。但我紧紧咬住了嘴唇没有开口。

    我害怕失去平静面对雪枝的能力,而她害怕失去能与家人融洽相处的氛围。

    「家人」这词语当中无疑也包括了我。

    “雪枝——”

    我对她愈走愈远的背影大声喊道。

    我会守护你,所以,什么都不会变——

    “T大、考试加油啊——!大哥哥会给你跳阿波舞祈福的喔!雪枝一定能考上!!”

    “呵呵,遵命——!”

    她转过身笑着对我挥挥手,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门背后。

    衣服。

    突然想起了忘记了什么,我立即抬头看向楼上她家的窗户,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进入进入客厅开门,却发现那扇窗正亮着。

    穿套装的女人身影站在屋内,阳台半拉开的玻璃门后,森冷地注视着这边。

    花岛……晶?

    不熟悉的名字浮上脑海的同时,雪枝的母亲彻底关紧阳台门,转身回到了客厅。

    我呆立在楼下。

    然而直到天色转黑,那扇窗后灯光熄灭,窗帘后依然风平浪静。

    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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