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秋阳照耀,北风卷起落叶青黄。

    一个球以不规整的抛物线砸在泛黄的草叶上,姬柠一脚踢上去。

    球扑向皇后,她左脚勾球,球不安地在她的脚上颠了颠冲向另一侧的风流眼。

    另一组的吉春恰到好处地堵住了球。

    姬柠失望地一跺脚,期待过会儿把场子挣回来。

    她奔向球。

    吉春抢了球喂给她。

    场上六人两组抢球让球踢得有来有往,到头来风流眼一个没进,竞技性几乎为零,只图乐呵,姬柠却玩得很高兴。

    “姐姐今日好心情。”

    贵妃和六皇子一齐问礼,礼数周道。

    皇后今日着一身青色窄袖,打扮利落,眉宇流露英气:“妹妹和六郎也来踏秋。”

    贵妃柔柔一笑,面上露出些许友善,“屋里闷,出来逛逛让栩儿松快松快。”

    姬柠认为她的态度确实比前两次要好,今日可算没穿一身大红大紫,换了身素净的衣服。

    母后死了儿子,由着尴尬的死因,兄弟姐妹不用服丧,但要真在乎,穿个把月的素色衣服象征心意又无大碍?

    贤妃,淑妃,德妃她们不都这样?

    皇后不冷不热道:“六郎近来功课可好?”像极对关系不熟亲戚的例行问候。

    贵妃明显不想把话题就这么说死,“栩儿的功课还是老样子,妾身想,功课能慢慢学,兄妹多亲近亲近才是正理。”

    六皇子点点头:“我和六娘一见投缘。”

    系统:【这人真不要脸。】

    姬柠:“不要脸是统治者的一大特征,太要脸的全在话本里。”

    系统一时语塞,它不得不承认,脸皮厚的素质宿主身上也存在。

    稚嫩的小公主姬柠一脸羞涩躲在皇后身后,一言不发,不对六皇子的说辞发表任何看法。

    六皇子身为兄长自然不会为难妹妹:“六娘喜欢蹴鞠,我有几个球技不错的宫人,可让他们陪你玩。”

    姬柠探头又缩回,嘴巴如同上了锁,她不高兴地想:他在哄小孩呢。

    饶使她确实是小孩,但直接的被当做好哄的角色,她心里依旧不舒服。

    系统忽然道:【宿主,出来的目的,你没忘吧。】

    姬柠当然没忘,她出门的目的除了和母后一起玩,还有拓展信息渠道的目的。

    那天六哥忽然来找她,让她去打探父皇的口风,她虽用小孩的特权“哭”暂时把问题搪塞回去,但这其实是一种消极的应对方式。

    她完全可以和姬栩多聊两句,知晓更多在椒房殿,乃至坤宁宫的十几座殿台中没有人告诉她的事情。

    比如,事后她靠系统才知道的仪王离藩被贬一事。

    六皇子见小妹不说话,脑子一转想到了原因,觉得她还挺倔:“上次六哥做的不对,你一点也不呆。”

    姬柠终于出声:“六哥才是呆瓜。”

    六皇子哂笑:“对,我才是呆瓜。”

    母妃说得对,他和一个小姑娘较劲干嘛。

    贵妃敲敲儿子的脑袋,“六郎这孩子,整天做事一头热的,竟和自己的妹妹较上劲了,姐姐,你说好笑不好笑,羞不羞。”

    六皇子微恼道:“母妃,我知道错了。”

    贵妃乐道:“瞧瞧,我一说他还急上了。”

    皇后和蔼笑笑:“毕竟年轻不懂事嘛。”

    总角之龄的孩童确实有任性的资本,万里江山的继承人做事可不能一团孩子气。

    贵妃显然不懂这个道理,就着吃喝玩乐的事又讲了一堆,自觉拉进和坤宁宫的关系,便志满得意地走了。

    姬柠一直嗯嗯哦哦地应和,觉得自己的嘴巴不够用了。

    临了回椒房殿,皇后对姬柠说:“往后你李母妃和六郎的事少掺和。”

    姬柠点点头,又问:“李母妃和六哥为什么要和我们打好关系?”

    皇后对今天姬柠的一整套反应不大满意,她晓得姬柠在宫外养的单纯了些,又敏感多思了些,今天一瞧,又看出几分拙气。

    她出身大族远支,又一路做到一国之母,对教养孩子的心得是有的。

    最次的一等,治家不严,不提也罢。

    一般图虚名的书香门第只在乎把姑娘教导成‘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只要不闹出姐妹相争的丑闻就可以了。

    这样的姑娘,天真直白,藏不住心事,看不懂眼色,丁点委屈受不得,嫁做他人妇,吃苦头不吃苦头全凭运气。

    有眼光和企图的世家对女儿又是另一种培养法。

    搭理宅院,骑射书画,酒宴应酬样样不落,太平时节结两姓之好,危难时刻能够支撑门户。

    在皇后看来六娘接受的教育是图虚名的那种。

    皇室的公主,贵气的金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偏偏生母早逝,又不得陛下看重,所以健康养大不犯错就得了。

    她本来没打算纠正,一来六娘不是她亲生,二来皇室的公主,出降后不会有大委屈给人受:。

    但六娘这孩子亲近她,把琮儿的事记在心里,刚来便换了屋里她喜欢的喜庆打扮,一直素简到如今。

    又被六郎诓来诓去,明明前一日才在宴会受了冷落,改天就问废太子的事,迫着自己说话。最是好玩的年纪,逼着自己使劲读书习武,使劲讨好周围的人,全无孩童童趣,实在可人疼。

    明明她一个公主,不必如此。

    “六娘,你要记住,无论宫里和外边惯是捧高踩低的,今日你李母妃来,怕是外朝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皇后斟酌着说,“我的娘家是定国公府,只怕陛下又有倚重。”

    她心知更大可能是贵妃想拿她们刷个孝悌的名头,但这种话就不必和六娘说了。

    六娘生性骄傲且心思重,听了得多想了。

    姬柠点头,她知道母后还有些话顾及她没说,“母后,我们接下来和李母妃她们冷冷淡淡,真的没关系吗?”

    皇后听了冷笑:“六娘,你记住,一件事口说无凭,得有证据才能认。”

    姬柠对这话听了一半:“我认为做人诚实些比较好。”

    你想着不认,别人不会也想着毁约吗?

    皇后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你听母后的,母后不会害你。”

    姬柠应了声:“六娘知道。”

    只是母后认为的好,和她心里的好,两个样。

    小孩子有能天真任性的好处,可也有说话言轻的坏处,正是她这些日子的经历。

    想通这点,姬柠对自己说话被当儿戏的事,心气顺了不少。

    说到底,她争的不是一时一刻。

    -

    “母妃,今天的事办的可真顺利。”

    六皇子把一粒小石子踢远,走两步再次一踢,浑身冒喜气。

    “顺利?”

    李贵妃往角落偏一段路,掐了朵粉嫩的木芙蓉往头上簪去:“皇后可什么都没说呢。”

    六皇子不解:“我是在京最年长的皇子,平素又受父皇喜爱,交好我有利无害。”

    他白净的脸上布上红晕,俨然一副自尊心受刺激的样子。

    在他看来,配合他刷刷孝悌便能交好潜力股的事,对失宠的皇后来说是笔好买卖。

    贵妃道:“人家想待价而沽,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弟弟,上面的二哥和四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六皇子攥拳:“我绝不比他们差,我是最像父皇的儿子。”

    贵妃呵斥道:“不比他们差?你是要做最优秀的那个,才能继承你父皇的位置。”

    六皇子骄傲道:“这是应当的。”

    “姐姐在赏花啊。”

    淑妃远远地喊了一声,她身侧是摇头晃脑的一双儿女,和身形高挑结实的张美人。

    贵妃咬紧后牙槽,淑妃,这么多年,好算计。

    陛下宫里的每个妃子都有当过宠妃,区别只在受宠的时长,淑妃无疑盛宠不衰。

    而她,在生下栩儿不久后,明明容色不衰却依旧失去了陛下的宠爱,种种事情说明淑妃实在是心机过人。

    在这储位争夺的关头,她竟然拉拢了新晋的张美人。

    她才入宫,哪怕有幸怀有龙嗣也无法和上面的兄长竞争,又有陛下的宠爱,在某些时候能起大作用。

    “这芙蓉开得甚美。”贵妃扯出笑脸。

    若不是贤妃一贯摆清高、装柔弱不肯支持她,非说八皇子身体弱离不得母亲,好像她会抢孩子似的,她至于去搭皇后的冷饭?

    六皇子向两位妃母问礼,看着十岁的七弟和八岁的五皇妹,心里不是很舒坦。

    论母族,淑妃所在的王氏比李家还强些。

    淑妃盯着贵妃头上的木芙蓉看了一会儿:“芙蓉的颜色衬姐姐。”

    她说的话违心,今天贵妃难得穿一身素,粉嫩的花顶在头上委实不搭调。

    贵妃看出淑妃的不乐意,恨恨看她略带肉感的狐媚脸,把话茬递给张美人:“张妹妹认为如何?”

    张美人睁着圆眼大声回答:“姐姐好看得像芙蓉。”

    贵妃没有因此高兴。

    屠户之女,果然是屠户之女,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然带了个粗鄙的屠户女回来?

    张美人不懂贵妃为什么一进宫就对她不满?

    淑妃也不明白,为什么贵妃整天吞了火球一样。

    两个人不明白地离开了,她们商量打双陆,吃芙蓉糕、酥饼的事。

    淑妃觉得,入宫多年,她终于碰上有缘人了。

    这宫里一个二个话里有话,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张妹妹,五娘,七郎,我们回去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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