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被一群人围着又是擦汗又是扇风的,江饮就是头猪也该醒了。

    他拉下眼睛上的黑布,胆战心惊地睁开了一只眼,顿时便与七八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对上。

    “啊啊啊!”

    江饮吓得一个激灵,乱蓬蓬的头发都快竖了起来。

    “江公子你醒啦!”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靠过来,江饮缩在墙角可怜兮兮地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天热得很你们快回家去吧,小心晒黑了。”

    “江公子好温柔,他还会关心我会不会晒黑。”黄衣的少女娇羞地捧着脸,默默在心底嚎叫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自带的点心,忙叫过丫鬟从食盒里拿出自己做的点心到江饮面前:“江公子这是我做的梨花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公子,这是我做的凉糕,最适合天热的时候吃,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江公子,这是我……”

    “江公子……”

    其他少女们不甘示弱地纷纷拿出自己亲手做的吃食凑到江饮跟前,她们互相不服气地互瞪一眼后同时转过头盯住江饮,异口同声:“江公子吃我的!”

    江饮异常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道:“吃、吃不完我、我可以打包吗?”

    “可以,但是要先吃我的!”再次异口同声。

    江饮:我完了。

    娘啊,今晚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

    “……”

    “还羡慕吗?”有人轻声问刚才说话的那位年轻臣子,那年轻人抽抽嘴角:“不了不了。”

    顺王捏了块点心嚼着:“我怎么看这小乞丐有点面熟的样子。”

    “哦?”皇帝问:“四叔叔见过此人?”

    顺王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面熟罢了。”

    说话间江饮的画面渐渐消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另外一幕场景。

    【与刚才的欢乐截然不同。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哽咽道:“姑娘,您告诉我,那药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小女孩瞧着五六岁年纪的模样,穿着一件灰色的旧衣服,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身形也十分的瘦弱,两人所在的屋子也是破破烂烂,显然两人的生活条件不是很好。

    她端着黑黢黢的药汁安慰床上的女人:“林姑姑,那真是我借来的!你别哭了,先喝药好吗?”

    “别骗我!”林姑姑眼泪落得更急:“到现在,哪还有人愿意借钱给我们呢?姑娘,您答应过我,不会干傻事的!”

    小丫头低声道:“林姑姑,没事的。”

    闻言,林姑姑便心中一痛,此刻她竟哭也哭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厉害:“姑娘,您、您做了什么?”

    她害怕听到那些可怕的消息,可她疼爱的小姑娘终究是叹了口气说:“玲珑坊招伶人,我已经签了身契了。”

    “什么?”林姑姑如遭雷击:“玲珑访?您、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怎么能!”】

    玲珑坊?

    还在乐呵呵看戏的顺王表情一怔,这个玲珑坊不会是他手底下的那个玲珑坊吧?

    【小丫头说完,又道:“这身契不是死契,十年之后就到期了,到那时我自不会再继续留在那里的。”

    林姑姑抱着她不住地摇头,哭道:“姑娘,您不能去,您不能去啊!”

    那身契说是十年到期,可十年后若他们不放人,她们又能怎么办?

    小丫头给她擦眼泪:“没事的,十年后我不会还像今日这般弱小,到时候我想走没人可以拦我。”

    林姑姑只当她在安慰自己,满心的苦楚让这个一向柔弱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是我拖累了姑娘,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少爷……”】

    “唉!”

    场中一声叹息,百姓之苦窥一斑可见全貌。

    大臣中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人大有所在,但亦有心怀百姓忧国忧民之人,见此情景不由心中触动。

    【画面再转,小丫头已站在了玲珑坊的大门口,被一个模样秀美的女子带进了坊内,那女子将她带到一座小楼前:“日后你就在此学艺。”

    小楼前的小丫头抬头望着那块云裳羽衣的招牌,心想这到底是怎么样甩也甩不开的孽缘啊!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云修。”

    “云秀吗?那以后就叫你秀秀了。”

    啊,这该死的缘分。

    “那个?请问要学跳舞的话,是不是要先学转圈圈啊?”老实的云修举手提问。

    “转圈圈?”那女子笑得花枝乱,她想了想往日所跳的舞步,还真有不少转圈的,于是她戳了戳云修的脑袋:“确实呢,以后少不得教你转圈圈!”】

    “噗!”

    “咳咳咳咳!!”

    当玉璧上的云修自报了姓名后,顺王惊得一口喷出了嘴里的点心渣子,还有些许呛进了嗓子眼,顿时咳得他撕心裂肺,差点没背过气去。脑中来回就只飘着一个念头:是她!竟然是她?怎么是她?!

    他一边咳嗽,一边下意识地抚上脖颈,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股被剑锋划破皮肤的刺痛,以及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与恐惧。

    “皇叔这是怎么了?”皇帝诧异地望过来。

    顺王猛灌了几大口茶水后,尴尬地笑笑:“没、没事,不小心呛到了而已。”

    一旁的安亲王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他这位好四弟平日最喜欢风花雪月,不仅在自家的王府里养了一园子的奇花异草,手下更有人专门给他培养伶人,为他奏乐起舞,享受得紧哟。

    这玲珑坊嘛,自然是顺王手下一处不好明说的产业。

    在座的,可有不少人心知肚明呢。

    顺王稳定心神继续看向玉璧,此时上边又已经换了副场景。

    【明亮的梳妆台上,一位绝色佳人正对镜描眉,修长的手指轻握眉笔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在那一弯柳叶眉上描画着。待眉毛画好了,她又拿出胭脂将嘴唇染上最热情的大红色。

    她的动作不快,专心中又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这真是绝美的一幕,不知叫多少人看直了眼。

    【“秀姑娘!”有人在门外喊:“郡主让你去锦绣园一趟呢!”

    “去那儿做什么?”这位秀姑娘银铃儿似的声音又不知挑动了多少人的心。

    门外的丫鬟回道:“今儿郡主在锦绣园设宴请了众位小姐前来赏花,大伙儿都想见见您的舞姿呢!”

    “行吧,你且等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

    “诶!”】

    对话到此,画面突然停止,又恢复成了原来玉璧的样子。

    “皇上!”这时掌事太监忽然匆匆的跑了过来:“皇后娘娘、敏安公主、婉郡主、长意县君带着各位大人家的夫人、千金一起到了!”

    “她们怎么也来了?”皇帝惊讶道。

    “怎么了,我们是不能来吗?”这一会儿时间皇后已经带着一群女眷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开口说话的并非皇后而是她身后的敏安公主,她是皇帝的亲妹妹,今年才十七岁,她和皇帝两人的感情很好,因此说话间便带着几分随意。

    群臣参拜后,皇后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她轻拍拍敏安的手,眼睛望了一眼巨大的玉璧后向皇帝温婉一笑道:“这么稀奇的事儿,我们大伙儿也都很好奇呢,上次错过了,这次便也想来瞧瞧稀罕。不请自来,还请皇上恕罪。”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皇帝牵起皇后的手:“你想来直接来便是了,谁还敢拦你不成。”

    机灵的掌事从看到皇后一群人开始就已经让人又添了许多位置。皇后的座位自然是挨着皇帝,两人牵着手落座。敏安兴致勃勃地盯着玉璧,向身旁的皇帝问道:“这玉璧跟刚落下那阵子不是一样么,上面真的会出现人影么,真的可以看到二哥么?”

    敏安跟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是她跟叶珏的关系也十分要好,叶珏叶珩两人立场天生对立,她夹在中间却仿佛一点儿也察觉到这些该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偏生她两个哥哥也都宠着她,有她在的场合两人都尽量收敛着脾气。

    三年前叶珏失踪的时候,敏安才十四岁,那会儿找不到叶珏她哭得稀里哗啦,任凭叶珩怎么哄也没哄好。

    皇帝揉揉额角:“今天没在上面看到二哥。”

    敏安顿时失望地拉下嘴角。

    婉郡主拉着长意县君一起坐到了顺王身边。

    “你跑我这儿来坐干什么?”顺王一见她就头疼:“都出嫁的人了,郡马在后边,你去那儿坐!”

    “我才不去!”婉郡主哼了一声:“当女儿的挨着父亲坐谁敢说不是?”

    婉郡主最近在跟她的郡马闹别扭,顺王一向拿他这个女儿没办法,这次也一样。

    这时玉璧上又开始出现画面了,婉郡主一抬眼,那张阔别了五年的、她平生最讨厌的一张脸又出现在了她眼前。婉郡主眼里的笑意散去,咬咬牙哼了一声:“怎么是她?”

    【再次出现在玉璧上的云修已经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衫,她刚从锦绣园跳完舞回来,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事儿一样。

    专门伺候她的小丫鬟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姑娘,您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儿吗?”

    “高兴?”秀姑娘眸光婉转:“他乡遇故人,确实挺让人高兴的。”

    打发走了小丫鬟,她望着远方,唇齿间缓缓念出一个人名:“柳慕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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