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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座桥

    徐书墨完全能理解招娣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因为他确实想让司思这么觉得。

    但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岑逢时也觉得他是个好人,明明他对着岑逢时的时候,总是不忘戴上他‘虚伪’的假面,他虽答应招娣,要安排她与岑逢时见面,但到底也不能随意把不知底细的人,带去见招娣。

    他还是很难相信岑逢时是真心想找招娣的,要知道如今的招娣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户部尚书’妾室的名头,换做落榜之人也就罢,状元郎是怎么都不可能与招娣修成正果的,除非他是个傻子,否则为什么非要来找招娣?

    在他看来,岑逢时更像是卖个人情给他,让他以为他是个好人,且昔日情人如今成为高官小妾,若是能攀上关系,日后定有用处。

    他越是这么想,看着岑逢时的时候,便越觉得他虚伪。

    “岑大哥,我一直想不明白一点。”

    “什么?”

    “我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好听,他们可都把我形容的又是谄媚,又是恶毒,你如何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岑逢时有些诧异徐书墨为什么这么问,他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旁人说的话如何能作数?这世上许多人,全都是要认识过,才知道好坏的。”

    “你又不认识我,如何知道我好坏?我还有一问,大哥是如何知道,司思如今在徐府的?”

    岑逢时咳嗽两声,不好意地挠挠脸颊,小声说道:“二公子或许知道,放榜后我立马赶回骆驼村。”

    “所以你中第那天,客栈老板说你已经离开,并不是拿来骗媒婆的话,而是你真离开京都,回骆驼村去了?”徐书墨惊讶道。

    他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我与招娣有婚约,我家中之人早就去世,她本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亲近之人。”

    他说到这儿眸光一暗,停顿片刻方才继续道:“她既是我最亲近之人,我若中第,她自然应当一个知道,只是我刚去往司家,便被司家夫妇用扫帚赶走,告诉我,让我莫要再肖想尚书的女人。”

    “尚书的女人——还真能吹牛。”徐书墨冷笑道。

    岑逢时叹气道:“是啊,户部尚书如此大的官,要是真娶招娣一个农家女做夫人,怕是京城早就闹得沸沸扬扬,我当时还没打听便知道,这亲事绝对不寻常。”

    “所以你向人打听去了?”

    “自然,我总归不能贸然到徐府来要人吧。”

    “你还想到徐府来要人?!”徐书墨震惊道。

    “若是招娣真遭遇什么不测,我自然是要给她讨回公道的!”岑逢时一甩衣袖,一派正气凛然,然而他看向徐书墨之时,话锋一转,又说道,“我离开骆驼村前,便大概知晓招娣父母见钱眼开,居然卖掉女儿一事,于是我马不停蹄赶回京城,便着手调查此事,若非陛下最近总是召见,我怕是能更早来见二公子。”

    “你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嫌弃陛下总是召见之人。”徐书墨这会儿已经开始慢慢相信,岑逢时可能真的是个‘蠢货’,要不然这话哪能随便说给他听。

    岑逢时笑道:“接下来便是,我为何觉得二公子是个好人的答案,我知道二公子在打听我,自然也要打听你,我先同二公子说声抱歉。”

    徐书墨摆摆手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调查我,我调查你,总归大家查得清清楚楚,才能放心不是。”

    岑逢时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一来二去便查到你最近经常买一些,你平日里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恰好都是招娣会感兴趣的,我便猜到,二公子可能与招娣相熟,既然与招娣相熟,自然不会是坏人。”

    徐书墨反问道:“你就不怕是我见色起意?”

    岑逢时听见这话,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苦笑道:“招娣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女,否则也不至于被这么随意卖掉,二公子若感兴趣,根本没必要如此讨她欢心。”

    “情总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或许我就是喜欢她呢。”

    “这我倒是信的。”岑逢时笑道。

    徐书墨瞳孔猛地收缩,他慌乱道:“你信什么,你们才是一对!”

    岑逢时拍拍胸脯十分自豪笑道:“招娣是我见过最善良的,最漂亮的姑娘,我相信这世上的所有人,只要了解过她,就不会有不喜欢他的,但二公子是正人君子,即便有好感,也一定不会对招娣做失礼之事。”

    徐书墨一噎,看着岑逢时的表情更像是看一个白痴,他这已经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程度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真是般配。

    只是徐书墨依旧很难相信,一个寒门弟子高中后,居然真会一点邪念不起,他实在忍不住内心好奇,看向岑逢时问道:“你就没想过要悔婚吗?”

    “没有。”岑逢时摇摇头,认真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的表情懊悔万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姑娘一辈子只能成一次亲,我想等我有钱之后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正式把她娶回家,她则是不想因为旁的事让我分心,所以我们都没急非要成亲,要不是因为这些该死的俗事,我当时就该把她带到京城来,这样他爹娘便不会有机会把她嫁给你爹!”

    徐书墨拍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安慰道“这些事情谁又想的到呢?”

    “岑逢时,到底是曾逢时啊。”岑逢时苦笑道,“如今我再后悔也没有用处,如今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同她说声对不起,若她真有什么想要的——赴汤蹈火我也为她做。”

    “若是她说想要你放弃状元郎身份,与你私奔呢?”徐书墨眯着眼睛问道。

    岑逢时有过片刻的犹豫,但最后他还是点点头,坚定道:“若她在徐府不快,若她还是想同我在一起,我便带她走。”

    徐书墨看向岑逢时的眼神难免不变得敬佩,他叹道:“我以为她傻,不懂识人,结果她说你是个好人,你还真是个顶顶好的人。”

    他双手抱拳,看向岑逢时俯身愧疚道:“岑大哥,我为先前我对你有偏见,给你道歉。”

    岑逢时按着徐书墨的双肩,连连道:“哪里的话,谨慎一点也是应当,若非确定二公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今日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话。”

    徐书墨直起身子点头道:“见面的事便交给我去办吧,徐府规矩森严,我得仔细安排一番才行,贸然行动只会让夫人起疑。”

    岑逢时点头表示理解:“陛下已在京中赐予我府邸,只等二公子安排好后,尽管到府邸上来找我,届时报上你的名字,必然畅通无阻。”

    岑逢时向前走了两步,离开前还是回头看向徐书墨,用一种十分怀念的语气说道:“二公子,招娣看起来确实不聪明,她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她总会去体谅所有人,也对所有人都好。”

    “这我知道。”

    “从小到大所有人告诉她的,都是如何体谅别人,照顾别人,她很少为自己考虑。”

    徐书墨有些惊讶地看向岑逢时。

    岑逢时苦笑一声,无奈道:“可是她比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所以招娣若是说出什么,不想给我添麻烦之类的话,你只管告诉她,我从不觉得她是麻烦。”

    岑逢时甩甩衣袖留给徐书墨一个背影,他其实从不觉得是招娣从他这儿获得什么,反而是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遇到了唯一的光亮,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他一直明白,是他向招娣索取活着的意义。

    徐书墨回徐府后,立马开始制定如何让司思与岑逢时相见的计划,只是他一想到他以后再也见不到招娣,他便只能瞪着眼前纸笔,怎么也静不下心,涂涂抹抹反倒画出一张招娣小像来。

    他把画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毛笔随意一丢便又去翻解思院的墙。

    每每徐书墨翻墙进解思院时,司思不是在种地,就是蹲在刚种好的地前发呆,今天她刚种下一株小白菜,这会儿正蹲在隆起的土堆前,双手捧着脸发着呆。

    解思院宽大且偏僻,现在又住了个不受待见的司思,且没有丫鬟小厮服侍。

    就连对司思见色起意过的徐成文,都懒得迈开步子到这儿来。

    所以司思便越来越‘放肆’,除却每日要给夫人请安的时间之外,她的穿着甚至不如府里丫鬟‘得体’。

    她不喜欢穿绫罗绸缎,找不到以前总穿的粗布衣,便穿深色的普通布衣,两条辫子从不盘起,总是随意束在脑后,这会儿因为蹲着身子,所以辫子挂在地上还沾了泥土,这样的习惯总让她身上,散发着属于植物和泥土的清香。

    她听见徐书墨从墙头跳下落地的声音,她抬起头冲他咧嘴笑道:“二公子,你来啦。”

    “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没人的时候可以直接喊我名字。”徐书墨朝她笑道。

    司思嘿嘿笑道:“我倒是觉得二公子更顺口。”

    “随你喜欢吧。”徐书墨摇摇头妥协道。

    司思拍掉衣摆上的泥土,三步并两步走到徐书墨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仰着脸看向他问道:“二公子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我们是一起读书,还是一起讨论怎么见岑大哥?还是你又带了什么有趣的玩意。”

    司思语速飞快且兴奋,一连串说了好多话。

    徐书墨笑着说道:“你猜猜看。”

    “我猜都有!”

    徐书墨咳嗽两声,抱歉道:“前两个是都有,但有趣的玩意,还真没有。”

    司思也没觉得有多失望,她说了句好吧,随后迈开腿回到屋内搬出两张椅子,她把椅子放在埋下小白菜的土坑前,自己先坐在一张椅子上,看向徐书墨说道:“今儿太阳不大,风吹着凉快,我们就在这儿聊天吧。”

    徐书墨倒也无所谓到底在哪儿谈话,他坐在司思对面看向她说道:“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想见你岑大哥,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万一被夫人发现——”

    “最坏就是我又被关上七天。”招娣看着菜地叹气道,“到时候只能劳烦二公子,日日替我浇水咯。”

    “你怎么就想着浇水。”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见她什么暗示都没听懂,只能直白问道,“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想啊!”招娣毫不犹豫点头道。

    他并非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喜欢外面的世界,他后头觉得男人不可靠的话,如鲠在喉,最后还是挂上一个虚伪的假笑,说道:“我想到一个让你们见面的法子。”

    “什么法子?”

    “大夫人每年年前,都会带上府中所有女眷,去寺里烧香乞求来年平稳,这是你能见到外男,最好的机会。”

    司思点点头兴奋道:“年前,还有一二三四五——最多也就十来天了是不是?”

    徐书墨点点头笑道:“是,我会提前通知岑大哥,让他早些来庙里等着,待你跟着母亲一起到庙里,你自己找个借口溜到后殿,便能见到岑大哥,你看如何?”

    司思歪着头思索片刻后,立马点头道:“我觉得能行,这下我能找个机会好好和岑大哥说清楚,给他道歉!”

    “只是道歉?”

    “还能有什么?”司思疑惑道。

    徐书墨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问出口,他其实是明白的,他明白心里的某些丑恶想法究竟为何而来。

    他应该问问她想不想走,可他不想。

    他喜欢看她笑,他想再看着她,多看一眼也好。

    他是嫉妒岑逢时的,至少他曾经拥有过,他现在所梦寐以求的一切,他也曾对他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

    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拥抱过,但他曾经有拥抱她的资格。

    但他能做什么呢?哪怕是喜欢她,都是绝不能告诉她的。

    这不单单会毁掉他们的之间的友情,也是绝对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是绝无可能能够在一起,除非他愿意放弃一切,可他断然做不到像岑逢时一样坦荡。

    他自私的用‘司思不喜欢岑逢时’来给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可直到她见到他,而他在一边看着。

    他方才知道,她说的不喜欢,大抵是她还不太懂什么是喜欢。

    她笑得多开心啊。

    只那一瞬,徐书墨突然改了念头。

    若岑逢时愿意,他们便能双宿双飞。

    若岑逢时这会儿怂了,他便给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来日东窗事发,莫白雪最多也就打他一顿,日后再不疼爱他罢了。

    但对司思来说,困在这徐府却是她漫长而又痛苦的一生。

    他喜欢看她笑,又怎么能自私到,只是因为他想看见,就剥夺她真心实意开心的权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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