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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座桥

    明思静的野心,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大,他愈发贪婪地想要更多,光是做晟国的皇帝,已经完全无法满足他的欲i望。

    他醉心于身边所有人,都完全服从自己的命令的感觉。

    在长孙家满门被屠后,他觉得长孙瑶应当感恩戴德,自己还让她稳坐皇后之位。

    所以即便她他杀掉她的全家,不停纳入后妃,甚至当着她的面,宠爱别的妃子,她也不应当恨他。

    “陛下喜欢就好。”

    长孙瑶依旧是一副柔弱模样,全然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但又并非完全不在意,当他发现,她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泣之时,他竟然生出些许的愧疚之感。

    他开始以他自以为是的方式,变本加厉的对长孙瑶好。

    “瑶瑶,佐丘国送来的珠宝,你可还喜欢?你要喜欢,全都带回你宫里去。”

    “陛下不分给妹妹们一些吗?”

    “你才是中宫,不必顾虑她们的想法。”明思静捏着长孙瑶的下巴,笑道,“瑶瑶,朕从前不曾有过的宠爱,你都会有。”

    长孙瑶抿紧双唇,有些艰难地问道:“于陛下而言,对待一个人好,便是送她金银珠宝吗?”

    “怎么,你不喜欢?”明思静有些不悦地眯起眼睛,“我从前送你什么,你可都是说好的,莫不是因为我忘了你的生辰,留宿柳美人宫里,你还在生气?”

    长孙瑶双眸盯着地面,往后退了两步,就在明思静以为,她真会诉说自己的委屈之时,她依旧没有任何怨言,只是柔柔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妾是陛下的妻子,如何会对陛下生气呢?臣妾很喜欢陛下的珠宝,只是害怕自己受之有愧。”

    明思静一把搂住长孙瑶,他感觉怀中身体轻轻一颤,他以为是她害怕自己发怒,于是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安抚道:“你把朕的后宫管理的很好,有什么受之有愧的?朕的宠爱,你完全值得拥有。”

    明思静记得,他还是不受宠皇子之时,皇后并不善于管理后宫,甚至无比善妒。

    后宫之中的妃子每日争斗,层出不穷,她的母亲因为貌美所以被先皇垂爱,但并不擅长宫斗,有些时候,还得他亲自出面做些手脚,要不然每逢年节,他们母子二人,就连见到皇帝的机会都没有。

    但长孙瑶不同,她得体懂礼,从不妒忌别人,也不要求他做什么,后宫之中从未有过妃子向他告状,反倒后妃都夸赞皇后娘娘人好。

    明思静虽然喜欢看她们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模样,但一旦朝中事物一忙,他便会觉得后妃争风吃醋,实在是小家子气,他不过和长孙瑶随意一提,他便再也不用在后宫之中听到她们互相埋怨,他也乐得轻松。

    且长孙瑶从不像有些女人一般多嘴,非要问些朝中事物,还妄图左右他的想法,总归是家里死光的女人好,她只能依附于他,便不会再生出别的想法。

    所以久而久之,明思静也能心无顾忌,找长孙瑶说一些前朝之事,反正他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她绝不会背叛自己。

    更让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他原本只是发泄一下前朝愤懑,可没想到,长孙瑶到底是长孙长焱的女儿,在前朝事物上,她竟然也能说出些门道来。

    他听完她的话,便更下定决心,虽然与佐丘国合作,但为何不过河拆桥,待到拿下烨国,再把佐丘国也收入囊中呢?

    岑逢时啊岑逢时,他还以为他能逃得掉?到最后都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真正应当做天下共主之人。”长孙瑶一边替他理着衣服,一边看向镜中的他,笑着说道。

    明思静也不知道是不是铜镜太过模糊,还是他最近太过劳累,他眼中一向乖顺的长孙瑶,今日笑得有些奇怪,待他回头之时,他的瑶瑶又变回温顺模样。

    长孙瑶见到他打量的眼神,还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跪在地上,额头砰得一声撞在木质地板之上,一旁的宫女见状也一同跪下。

    长孙瑶双手放在脑袋前,裙摆洒了一地,惶恐道:“陛下,臣妾并非刻意奉承,所言皆是内心真实想法。”

    明思静站起身子,眯着眼睛一甩袖子,绕着跪地的宫女走了一圈,才又回到长孙瑶面前,他拉起长孙瑶,看向她笑道:“瑶瑶不愧是朕最疼爱的女人,只有你才明白朕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该同佐丘国一起,一同把烨国打得屁滚尿流,但烨国的永宁公主与苏家,实在是难缠的存在。

    只是这女人啊,到底是男人的玩意,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男人。

    他抓走他的情郎,利用她一母同胞的皇兄,稍微忽悠便让他的哥哥把她卖了,便让她心甘情愿自己的狗。

    而后他告诉他,他不受宠的时候做了什么,这晟国大皇子啊,便毫不犹豫坑死自己弟弟,自己坐上太子之位,弑父,逼死母亲。

    最初的一段时间,李安悦还算听话,与皇后关系也十分不错,看着就像是个听话的妃子。

    本来,李安悦好好做一条狗,他也是个对宠物不错的主人,可偏偏这李安悦,费尽心思想做谋事,偷偷摸摸还做些不自量力的事情,以为他不知道。

    所以后头发生的事情,也怪不得他,不是吗?

    禁军抓住李安悦与城外化名为,曾先生的岑逢时有勾连之时,他们拽着她的头发拖拽到她面前,她的脸拖在地面之上,姣好的面容被毁得一干二净。

    他心里想着,这脸若是毁了,就算今日饶她一命,放在身边也碍眼得很。

    明思静搂着长孙瑶,嫌弃地看着面朝地的李安悦,问道:“瑶瑶,你说这不听话的狗,应该怎么办?”

    他的瑶瑶这么多年还是胆子如此小,这会儿居然又吓得说不出话来。

    长孙瑶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臣妾觉得——”

    李安悦抬起满是鲜血的头,她的牙齿被打掉几颗,嘴里含着一口血,面上依旧没有丝毫惧怕,她恶狠狠瞪着他骂道:“我是烨国公主李安悦,而你,才是一条狗,不,你连是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还以为我会喜欢你?做你的春秋——”

    明思静松开长孙瑶,抬起腿,毫不留情一脚踩在她的脸上,他甚至能够听到‘咔擦’一声,她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但她依旧没有喊半句疼,她张开嘴用缺牙齿的嘴,发了狠劲咬他的脚。

    李安悦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一般,而他竟然被她的怒火,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怕了?不可能!

    从小到大,他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他又一次抬起腿,怒吼着,一脚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她的脊背上,她的——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

    她依旧不求饶,反倒哈哈笑着:“明思静,你不得好死!”

    “来人,给我用泥浆把她的嘴给堵上!”

    泥浆还没拿来,李安悦便已经断了气,但明思静依旧觉得不解气。

    最后若非长孙瑶阻止,怕是李安悦最后也不会有个全尸。

    “陛下,永宁公主死的如此随意,这样怕是不好像烨国交代吧。”长孙瑶哆嗦道。

    “要不你来替她?我便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长孙瑶惊恐地瞪大眼睛:“陛,陛下。”

    明思静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又堆上笑容,伸手搂着长孙瑶,安抚道:“朕怎么舍得如此对瑶瑶呢?既然瑶瑶都出口求情,便放过她吧,你做主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吧,但对外,就说永宁公主因病,所以无法出宫门。”

    明思静觉得,这岑逢时就像是一只蟑螂,他花了几年都没能彻底铲除,他甚至觉得身边之人,每一个都越来越不可靠,除却他的瑶瑶,他身边竟无一可信之人。

    他如今年岁已大,也无心再去别的妃嫔那儿,但他若是睡在自己寝宫,便总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有待在长孙瑶身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他才能安睡片刻。

    “陛下睡吧,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

    “一直。”

    他在朝堂之上变得愈发暴虐,吊着苏长乐玩了一段时间,让人模仿永宁公主的字迹,让他以为永宁公主还在世上。

    久了,他便也觉得无趣,也是时候该收割猎物,用御驾亲征佐丘国为饵,他在宫城之中,设下局把苏家引入宫中。

    他当着苏长乐的面,杀掉他的父母,然后用永宁公主和苏长乐的定情信物,亲手杀死苏长乐。

    明思静看着手中的匕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为什么他不死得晚一点,要是让他知道,他一直想要救下的永宁公主,早就死了,那不是更痛快?

    他并未拔出他胸口的刀刃,只是像是看蝼蚁一般看着他,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嗤笑道:“不自量力。”

    接下来,他要做的只有彻底拿下佐丘国,再把岑逢时连根拔起一事,再过个几年烨国也会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让他没想到的是,烨国新皇当当真是个废物,百姓吃不起饭,他连装都不装,依旧夜夜笙歌,导致民怨鼎沸,之前让他杀死李玄庭,结果做得也不干净。

    居然让李玄庭侥幸存活,不知道是谁帮助李玄庭,让他又拿回烨国皇帝的位置。

    他本该随意玩弄的佐丘国,居然也不知何时,脱离他的掌控,明明应该完全匍匐在他脚下的晟国——国内居然也有反对的声音。

    反对什么?

    岑逢时居然想用,当年状元府与徐家的案子,还有长孙家一事,毁掉他的皇位?

    他们不会真的以为——瑶瑶会帮他们吧,瑶瑶根本对他们不屑一顾。

    “我作证,陛下与父亲私下有不少勾结,但陛下心狠手辣,为了不落下把柄,杀人灭口,屠尽徐家,莫家,岑家还不够,把当时一心帮他的父亲,也一并杀死。”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穿着皇后之服,缓缓走进朝堂之上,向着文武百官开口的长孙瑶。

    她是从什么开始,居然能够被允许站在朝堂之上?

    明思静已经不记得了。

    他以为柔弱的长孙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但这样的变化,并非因为她眼底长出的皱纹。

    她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冷笑道:“陛下,别这么惊讶,你其实——从没认识过我呀。”

    明思静觉得头愈发地痛,只有靠近长孙瑶才会好一些,他强忍着疼痛,难以置信问道:“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走到龙椅前头,手指轻轻划过扶手,无奈道:“陛下,您若想要什么珍奇珠宝,我也能给你啊,我对你够好吧。”

    明思静更是瞪大眼睛,反驳道:“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收到这些珍奇珠宝难道不高兴吗?我从不被重视,如今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一切,难道不应该是我应得的吗?”

    岑逢时是跟在长孙瑶后头进来的,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暗暗突出一口气,无奈道:“陛下,您的母妃对你并非不好,她只是不爱争权夺利,你的父亲虽无意让你继承皇位,但并未在衣食上对你有所苛待,身为子女,你为何如此怨恨他们?”

    “你凭什么说他们对我好!你一个寒门子弟,我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便能摇尾乞怜,又怎么能明白,太子这般废物,凭什么能够轻易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岑逢时突然觉得,自己和徐书墨当时真的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明思静会是个好皇帝,他骨子里与他的父皇皇兄,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若要普通百姓来说,皇子再惨也是个皇子,过不上最奢靡的生活,但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便能轻易抵上寻常人家十年,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满足想要更多,你居然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我是皇家血脉,如何不是我理所应当得到的。”

    长孙瑶按住岑逢时的肩膀,摇头道:“岑大哥,莫要与他多废话,他是不会懂的。”

    明思静双眸之中恨意更恨,可越是憎恨,他的头就愈发疼,文武百官还叽叽喳喳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居然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死在大殿之上。

    文武百官噤声了,长孙瑶并不奇怪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她冷静道:“陛下因往日罪行被揭开,自觉无颜面对百姓,因愧疚吐血身亡。”

    她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无一人反驳。

    长孙瑶与明思静嫡长子继位,长孙瑶以太后之身垂帘听政。

    岑逢时重回朝堂,与长孙瑶一同,将长孙家,莫家,徐家案卷重审,如今还剩下流放的旁系,若当真无罪,即可大赦。

    还徐家庶子徐书墨一个清白。

    再之后,长孙瑶亲自下令,将李安悦与苏家尸体送回烨国。

    在李安悦尸体被送走前,长孙瑶亲自送行。

    “永宁,若非有你在,我怕是也走不到今日,只是我当时说过,我会护你,却还是——永宁,回家吧。”

    她能做的,不过是将她与她心爱之人的尸首,一同送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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