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林家尧:“你又要去见他?”

    林从遂点头,眸子发亮:“我想去问清楚。”

    林家尧凝视他,过了一会儿,错身迈步向前走。

    “你去吧,记得回家。”他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和你母亲一个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爸,谢谢你。”林从遂还是要问,“季循为什么最后没有去公司?”

    林家尧面对着,有些惋惜:“那小子跟我签的协议里,什么都不要。他宁可什么枷锁都没有。”

    徐元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去吧,问清楚点。我帮你去联系李寻淼,没事的。”

    当天晚上,林从遂重新回到了沛城。

    季循似乎知道他会回来,拜托周阮帮他看着店。

    “走吧,回家。”季循打了辆车。

    “你还记得那里吗,”林从遂突然看着不远处,风景疾驰而过,“晚上,那里会有人唱歌。”

    “记得。”

    还有那朵玫瑰,没有人忘记。

    然后一路上,没人再说话了。

    到家后,林从遂突然觉得眼前的装横都无比陌生。季循给他倒了一杯水,季循把水杯放在他手里的时候,他菜发觉自己的手冷冰冰的。

    “你知道费老头吗?”林从遂问。

    季循抬眼看了他一下:“有印象,我记得他的实验室。”

    “费博士的实验成功了吗?”他用自己被水捂热的手轻轻拂过季循的眉眼,抬起眼睛凝视着季循。

    季循看着林从遂的眼睛,在额角有一道疤痕,浅浅的,还有印记:“成功过。”

    “可是你没有忘记我。”林从遂显然有些好奇。

    “忘记过。”他好像回想起什么,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可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想起了。”

    林从遂问季循想起了什么。

    他说,想起重逢的时候,有一只小白鸽钻进了他的怀里。脸上挂着掩耳盗铃的爱意,怯生生地看着他。

    林从遂撞进季循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演技不够好,没有重新塑造一个让你喜欢的我。”

    “不是的,怎么会,我忘记了你,又想起了你。”

    因为季循爱他,所以他忘记了。

    也因为季循爱他,所以重逢后第一眼见到他,又想起了。

    可他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其实早就得到了。

    “我总是埋怨你,不够有勇气。其实是我自己。”林从遂几乎哽咽着,“我知道你的书里有什么,信里有什么。”

    季循戚戚叹了口气。

    “我的错。从遂,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很爱你。从你带我走出来的那天,你在我面前恶作剧的时候,你没有一点不好。是我的错。”

    那本书是过去的他们有过心动的证明,也为现在的他们宣判死刑。

    书里夹着大量的照片。信里有大量的季循想说的话。

    他们重逢后,林从遂说:“那个时候我总跟在你身后,你喜欢一个人绕着操场走上一圈又一圈。”

    其实季循才是那个跟在后面的人。

    他留在书里的照片,林从遂笑着、埋怨着的、跟朋友嬉闹着、沉默不语,可视角都是隐藏的。

    “你如果早点说,该多好。”

    过去的季循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应该要怎样争取,他只能像一只茫然的困兽,跟在林从遂的身后,来来回回走上一圈又一圈。

    林从遂不懂回头,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在追逐海上明月的同时,遗失过一艘渡船。

    迟来的玫瑰、没能送出的书,藏在书里的书签,都是季循未说出口的喜欢。

    可惜,林从遂没有来得及听到,也没有捡到过他的玫瑰。

    季循唯一一次,把盒子选择丢掉,还是到了林从遂手里。

    还在他翻开了,却已经迟了很多年。

    林从遂捏着一颗心,从指缝中透着鲜红的肉色,他觉出濒死的疼来。

    林从遂捧着季循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我不是为了弥补自己或者弥补你,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季循摇了摇头,低头吻了一下林从遂的唇。

    “你父亲想给我的,我一分也没有要。我欠他的,也会慢慢还。”他目光柔和下来,“我本来想,我至少得干干净净,只是作为我自己的,才能堂堂正正去追你。”

    林从遂抬头,重重吻上季循。

    他撒了很多谎,扮演一个新的想讨季循喜欢的林从遂。也许他扮演着另一个人,在季循看来,都是想重新弥补其中爱与被爱本该有的好时光,可他们等不来一刻的侥幸,才会生出那么多棱角和痛苦。

    “可你偏偏都知道,”林从遂贴着他的脸说,“可是你从一开始就默许了我的谎言,你是不是故意看我出丑,看我扮演不适合的角色。”

    “我以为那些是你所希望的最好的故事。”季循哑着嗓子。

    原来季循一边以为他一时兴起,一边疑心是林从遂真的期待这样的结局。

    所以在悔恨和内疚中,一点点把他想要的故事情节铺满。

    季循又开口,隔着时间把他凌迟:“你让我一定要忘记你,证明我可以爱你。”

    林从遂靠在季循的肩膀上,想到了在实验室里。

    他对几乎昏睡过去的季循说:“费博士说,你会忘记所爱之人,你一定要把李寻淼忘了。然后你要证明,你可以爱上我的。”

    “如果,你忘了我,也不错的。”

    “算了,我那么差劲,你还是不要爱我吧。”

    “等我有了你喜欢的模样,我不再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了,你再爱我吧。”

    后来,季循亲吻他的眼睛,在暴雨前告诉他:“很抱歉,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为你做到。”

    没有忘记你,也没有放弃爱你。

    那是季循的告白,他现在才明白。

    他听见现在的林从遂对季循说:“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林从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敢承认。

    季循的声音里有了湿度:“不可以了。”

    “林从遂,那天,我听到了。”他按着林从遂的肩膀,拉开了一点距离,“你们的赌约。”

    “如果没有那个赌约,该多好。”

    林从遂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因为李寻淼吗?”

    季循的话一下子戳穿了他:“李寻淼快死了。他不能捐,可章程没有放过他。”

    林从遂的声音堵在喉咙里,眼泪决堤。

    季循想起他们一起去北海边上看余晖,想起林从遂记录在日记里的那片海域。

    那一天,林从遂很开心,他踩着浪往前跑。橙红的霞全落在他身上,影子倒映于海面,粼粼如星光。蔚蓝色的墨水包裹着他的脚腕,他却和海浪涌动的弧线同样随性自由。

    林从遂笑着回头,发现季循像从前那样身后注视着他。

    “你在看我?”林从遂明明在问,却用肯定的语气。

    季循没有正面回答他,侧仰着头向远方的天穹示意。

    林从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错落着隐约的星。

    “我在看星星。”季循说。

    林从遂愣在那里,突然欢快地笑了。

    朋友们都雀跃着从林从遂身边跑过,拍过他的肩膀,邀请季循一起向前奔赴远方,眺望海平线。只有林从遂朝他而来。

    林从遂抱住季循的时候,身上还有阳光晒干衣服的干净气息,混着海水咸咸的湿意。

    那是一个美丽的傍晚,比任何一刻都让人难忘。

    可是此刻,林从遂缩在角落里,漂亮的脸蛋正惨白,眼泪和鼻涕糊作一团。肩膀上如同堆积一层灰。他瑟瑟抖落,像把所有力气都用在这一处。阳光照不到他身上,他身后没有影子。就像星星落进海里,消融季循所有幻想。

    林从遂捂住脸,眼泪争先从指缝涌出。

    现在什么不需要了,他还来不及学会,季循不要他了。

    无论是星星还是玫瑰,还是林从遂,他都不要了。

    林从遂呜咽出声,猛然起身,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在季循起身推开阳台那扇玻璃门的同时,林从遂紧紧抱住了他。

    林从遂使劲抱紧季循,重重地亲吻季循的肩膀,哭声和眼泪都埋进他的颈窝。

    那天晚上,他们在黑暗里拥吻,在日出前热烈相爱。在企盼这个永远不会有天亮的夜里,没有晚风,没有灯光,只有他们的呼吸缠绵悱恻地交织在一起,作出最亲密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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