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起，被指节摁断通话。

    嗡——

    电话那头还是持之以恒地轰炸，铃声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劲继续响。

    无可奈何，林从遂还是接起电话。

    “徐元，你小子，最好有事。”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徐元：“嘿，还说是好朋友呢，你回国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爸跟你爸恰好在一起谈生意，你连我都想瞒着啊。”

    对方心情不错，语调雀跃。

    “出来玩啊，你这么久没回来了，新开了一家餐厅，酒也不错。”

    林从遂正蹲在院子里给那棵树浇水，满手的泥。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

    林从遂：“位置发来。”

    “那你小子别爽约啊，晚上七点，桃园里，不见不散。”

    林从遂也觉得自己很久没出门了，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下，晚上就出门去见他们了。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徐元发定位的那家餐厅里。

    一进门就有人将他领到靠窗的位置，临江的餐厅，晚上还能看到江边夜景。

    这里算是观景绝佳的位置，还有晚风，和一个好奇心爆棚的徐元。

    一坐下，徐元就对他在国外的生活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林从遂问：“你这么好奇国外的生活，你爸让你去留学，你怎么推托？”

    徐元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但是我可不去，我惜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一定要我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怕我犯事。这要是我敢听我爸的一走了之，不出两天，我姐就得飞过去把我腿打断。不然的话，自由啊，谁不向往。”

    徐元的姐姐徐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徐元父母离婚后，她就如同承担了母亲这个角色的责任，悉心照顾徐元。徐元在她的强硬手腕下，自是什么坏事也不敢做。

    林从遂对此了然于心，不再多说。

    “对啦，这是不是季循啊？”徐元点开微信页面，给林从遂看微信资料。

    林从遂随意一瞥，就看到了那块又丑又傻的巧克力曲奇被框在正方形里。

    他抬眸看了一眼徐元，觉得这小子确实是在揶揄自己。

    林从遂：“我说，你是不是非要跟我绝交啊。”

    徐元：“好好，我不说了。我只是奇怪，你走了以后，他突然来加我。我作为你的好朋友，肯定不能同意啊。”

    林从遂：“……”

    你看我信吗？

    徐元笑了声：“犹豫了三秒后，我没办法，还是同意。你瞧瞧这个人，加了我那么久，他又一句话也不发，也不像找我有事啊。”

    林从遂点开微信页面，盯着那块曲奇饼干，盯道眼眶发疼。

    徐元这时问：“你还记得那个姜戊吗？”

    林从遂抿了一口水。

    “知道，比我们大一届的那个。”许迦戴着一副眼镜，一脸好奇，“也是偷拍的那个吧？”

    徐元敲了一下桌子，提醒他不要乱说话，许迦看了一眼林从遂，噤了声，没再发问。

    徐元：“就是那个。”

    徐元又喝了一口水，瞟了一眼林从遂，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

    “我朋友，跟他同在丰大读书，昨天告诉我，本来季循申请去美国当交换生，申请书交上去后，院里都批准了，结果被人举报资料造假，一年的学业成绩全是作弊来的。他还在学校官网下诱发舆论，院方就取消了季循的申请资格。好像就是姜戊那个傻逼干的。季循究竟得罪了他什么。”

    一杯水被撞得摇晃不已。

    许迦：“从遂？”

    林从遂沉默片刻，不太自然：“没事，不小心把水放歪了。”

    徐元没再多想：“我也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也是奇怪，季循怎么不找你爸爸，如果他是被人诬陷的，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我想，我今天不能跟你们吃饭了，费用我报销。”

    林从遂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里。

    “徐元，你知道季循在哪里吗？”

    徐元看着他，没再多问。

    继而发了一个位置给他。

    “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在这个位置。”徐元告诉他，“如果不是，你再告诉我，我帮你问问。”

    林从遂逐渐摸到了真相。

    林从遂一晃神，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你知道季循申请去美国？”

    “那你也知道季循被人诬陷，被取消资格？”

    林家尧怒不可遏：“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帮他！”

    林家尧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人：“我为什么要帮他？”

    他们目光相接，谁也不肯退后。

    如果不是那一天，季循回林家的那个晚上，他们靠在一起。季循的手分明已经触碰到了林从遂的头发，整个人为弯腰姿态。

    哪怕他在克制，但那种旁人无法插入的亲密接触，那种难舍又眷恋的神情，被路过的林家尧尽收眼底。

    到现在为止，林家尧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季循失去的，他会想方设法地弥补他，不会让他吃亏。

    至于林从遂，他的儿子，他们各有各的路要走。

    林家尧：“很明显，季循根本就不会选择你，你以为你真能像小时候那样，想干什么干什么吗？”

    林从遂：“你就是承认你是故意的了！”

    林家尧：“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做事的底气是我给你的，你可以甩甩手就走，季循能吗？”

    林从遂：“你这不是故意逼他吗？”

    林家尧：“是，但他必须承担。”

    林从遂眼睛都红了，他问：“你们是不是有一份约定？”

    林家尧知道他早晚得知道：“是一份协议。内容不重要，我只是问他，要前途，还是要你？”

    林从遂顿时明白了。

    季循的每一次拒绝，都是选择。就连后来的陪伴，甚至都有可能是一种选择。

    他哑口无言，在林家尧的目光下，节节败退。

    他被季循放弃了。季循的选择里，从来没有林从遂。

    林从遂哑声问：“他得到了什么？”

    林家尧缓了一口气：“再过两个月，他毕业后，会去丰城。公司那里，我会提供一个管理职位。”

    林从遂其实已经很难被那些情绪所左右了。

    这些年，他或多或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林家尧突然放任他的态度，和季循之间的协议，必然有联系。

    就连顾叔，也怕他难过，多多少少暗示过他。

    但是，

    无数个夜晚，他再怎么想尽办法释怀都能尝到苦涩。

    走出林家的大门，顾叔正在小花园里浇水，见状连忙赶来，可能想帮季循解释一两句。

    他谢过顾叔的好意：“不要紧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谢谢您，顾叔。以后别再提了吧”

    后来几天，当徐元告诉他，有关季循的种种，他也拒绝再听下去了。

    其实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季循没有选择他，知道这个，已经够了。

    季循的选择是真的。

    视频里李寻淼抱着他也是真的。

    季循对他说每一句“对不起”也是真的。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呢，季循又不是必须得喜欢林从遂。

    或许季循有可能真的舍不得他，甚至喜欢过他，但这些感情算不得什么，起码比起季循想要的其他，一点也不重要。

    后来的事情，林从遂已经不愿意回忆了。

    章程找到他，和他打了一个赌。

    那时季循还有两天就要去丰城。

    章程似笑非笑地说：“让季循真正爱上你，这样的话，我输了。我把你想要的那栋房子给你，阿姨生前最喜欢的那栋。”

    林从遂冷冷地问：“那我输了呢？”

    章程却摇了摇头：“你自己决定就好，什么都可以。”

    林从遂：“你的目的是什么？”

    章程：“我还是希望你能赢。”

    林从遂：“为什么？”

    章程：“你牵绊住季循，我要李寻淼。”

    林从遂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么无聊的赌约？”

    章程没有说话，只是等他的回答。

    他胜券在握的模样，虽然欠揍，但却有底气。

    林从遂答应了。

    他说，自己只是不服气，凭什么季循不能爱上他。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让季循失去李寻淼，也很有趣。

    之后，他光临了费博士的实验室，约好了所有的实验方案，再三确保没有安全问题后，把季循骗到了实验室。

    按照费博士的研究方案，季循被洗脑后，会优先忘记所爱之人，然后爱上其他人。

    一直以来，林从遂坚信自己作为季循生命中的配角，他一定会忘记李寻淼，然后爱上他，他一定会在这场对赌中大获全胜。

    结果，季循所有人都记得，就不记得林从遂。

    林从遂：“你的实验一定有问题。”

    费博士：“我的实验不可能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