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遂突然明白了，李寻淼也许只是希望季循过得好。
而李寻淼自己选择当那把戒尺，从头到尾，从始至终，来验证林从遂的心。
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午夜十二点一过，马车变回南瓜，李寻淼又换回那副轻松自在地模样。
好像那些葬在雪地的失意都已经消退，留下来的永远是这样明媚洒脱的李寻淼。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季循呢？”，李寻淼用手撑着下巴，盯着林从遂看，“虽然季循长得帅，人也好。”
李寻淼穿着黑色风衣，更显得身姿俊秀挺拔了，配上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很难不让人心动。
他眨着眼睛，笑意满满：“我更喜欢你这种。”
林从遂一把推开越凑越近的李寻淼，没有把他的胡言乱语放心上。
“我告诉你，别抢老娘男人。”清亮的女声扬起。
二人旋即侧身看过去，周阮正扒开淡蓝色门帘，伸出半个脑袋看着他们。
周阮一脸“你贪得无厌”看着林从遂，简直要把他当做渣男。
她义正严辞地对林从遂说：“你已经有季循了，不能再贪心不足了。”
什么叫做“你已经有季循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非要拉着周阮问清楚，究竟季循身上、脸上哪一处写明，季循属于他。
林从遂飞快地看了一眼季循，迅速上前把周阮的八卦脑袋塞进门帘里去，阻止她胡言乱语。
她居然还在挣扎：“从遂，你这样不行的。啊，你别推我，让我把话说完。”
怕真的伤到她，林从遂立马收回手。
林从遂重重拉紧门帘，也无法阻止她伸出脑袋来偷听。
林从遂：“把你的精力，留给别人好了。”
“啊？”周阮大惊失色，“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明天晚上要去相亲。”
接着她连忙捂住嘴，有些尴尬地看向李寻淼。
前一秒还在争取眼前这帅哥，后一秒就被他得知了自己晚上还要去相亲。
李寻淼倒是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
“赵延告诉你们的。”她愤愤道，“说了不许张扬。”
本来是不知道的，现在大家都一清二楚了。
几个人彼此都很默契地没戳破，任由赵延把这口锅背在身上。
但是，
“明天晚上不是一起过吗？”林从遂讶异道。
她怎么另有安排？
周阮有些好奇地问：“过什么节吗？”
周阮敲开赵延的微信，正准备兴师问罪。
“？”，林从遂反问，林从遂也觉得疑惑，“季循生日呀。”
“对，”季循自然地把餐盘塞到周阮手里，“麻烦放一下。”
周阮很是纳闷，拿着餐盘念叨：“季循生日，怎么不告诉我呢？”
“没义气。”
“亏我撮合你俩。”
“可我明天晚上有安排呀。”
林从遂和李寻淼脸上也是相似的一阵错愕，动作一致朝季循看过去。
“她总是这样，记性不好。”
季循淡然地林从遂解释，又转头问周阮：“你几点相亲？”
“季循你生日吗？”周阮讶异道，“我…”
李寻淼察觉到了什么，见季循当场胡说八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从遂。
李寻淼立马摁住周阮的手机：“啊，我才想起来，赵延是说给你介绍了个男人。”
一闪而过的屏幕上，一张照片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寻淼把她正打了一半的聊天信息栏里的内容删干净。
“干嘛取消呢？多好的机会。”
周阮想了想，不再推脱。
“也是，”她搓搓手暗自期待，如果不托着点下巴，可能哈喇子随时会流出来，“这人是个肌肉猛男。”
周阮改变主意：“说不定，和我挺配呢。”
“祝我好运就是了。”
说着，她拉了拉裙子，转了个圈。
“生日快乐啦，季循。”
她又随手把赵延柜子里的一包薯片拿出来塞到季循手里，“这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突然想到什么，季循抬眸望向林从遂。
同一时间，林从遂也想到了被丢进垃圾桶的物品。
李寻淼本来还难掩笑意，但见他们两人脸色骤然变得不霁，抢先说：“我先走了。晚上见。”
然后立马开溜了。
这两个人，有话都不好好说，还喜欢乱丢东西。
自己解决吧。
等到季循冲了一杯感冒药放到他面前时，店里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周阮走前还跟林从遂反复确定，自己明天晚上按这样打扮怎么样。
一颗芳心跳啊动啊的，惹得林从遂忍俊不禁。
“我只是一点点感冒。”林从遂指着自己说。
季循：“喝了。”
林从遂仰起脸，注视着季循。
片刻，他恣意洒脱地笑了：“季循，笑一笑吧。”
季循眼皮抖了几下，显出不知所措来，但他没来由地不想辜负林从遂的期待。
于是，季循扯了一下嘴角，弯着眼睛。
那张俊俏冷酷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来，目光也渐软。
林从遂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轻声说：“你笑起来，和以前一样。”
这次季循没有再好奇，林从遂说的以前，究竟是何时。
晚上，季循回了趟家。
林从遂刚洗完澡，脸被热气蒸得红红的，从浴室里出来。头上随意搭着一条毛巾，头发湿哒哒地垂下几缕，露出洁白光滑的额头。
看到季循开门进来时，林从遂明显愣住了。
“晚上好。”季循先开口。
季循坐下来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他用一种不自然地语调继续说：
“李寻淼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经常这样。”
他常年肃然的脸上此刻有些焦灼和无奈。
林从遂慢慢放下抓着头发的手，缓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林从遂苦笑了一声，喉咙干涩的说：“他说，他和你一直以来只是朋友。”
林从遂本以为季循的表情会大变，以为他会因为李寻淼把两人的关系定义得如此清白而不满，但他没有。
季循只是淡淡地点头：“嗯，我们从来都只是朋友。”
“你们是朋友。他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可你总是在我面前，提到他，替他讲话。”林从遂难堪地闭了闭眼睛，“我总是忍不住嫉妒。”
他的喉咙里滚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剖开真心。
季循错愕地看着他，莫名有些无措。
过了一小会儿，季循用手掌扶着额角，也感到后悔一般，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总是把什么都搞砸。
“把头发擦干吧，”季循艰难地开口，“我不会再提了。”
林从遂看着季循，林从遂的手还拿着毛巾，头发微微翘起，有些幼态的脸上有讶然。
他的眼睛同样被热水蒸得发胀。
林从遂几乎是立刻就站起来，动作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在季循诧异的目光下逃也似的去了厨房。
“我去洗点水果。”
季循眉头微蹙，神色几经变转，却恼怒于自己无能为力。细看会发现他一贯沉静的模样此时正神色迷茫，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厨房里，林从遂正低着头看正在水池里冲洗的葡萄，晶莹的绿色被水流敲打，变得粼粼闪闪，如同银丝般在其间缠绕。
但他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洗好了吗?”
季循突然出现，他立在厨房门口，视线下移，看向他浸泡在冷水里的手:“水很冷。”
“啊，已经洗好了。”
见躲无可躲，林从遂连忙拿起旁边的水果篮准备装好。
季循已经上前拿:“我来吧。”
两只手在空气中摩擦过，林从遂迅速缩回。
见他这样的反应，季循也是一愣。
林从遂发现自己本来因为浸泡在冷水中太久了开始发热的手，更加滚烫了。
不是不好奇，季循原来一往无前地朝着没有林从遂的方向走，又好像是想明白了，转身朝林从遂而来。
这其中有没有李寻淼的原因，林从遂不知道。但是他终究不能掩耳盗铃般接受他想要的，经由别人的手，一点一点得到。
这太难堪了。
最后那盘葡萄，林从遂只尝了一颗，季循说很甜，他却只觉得酸。
关掉最后一盏灯的时候，林从遂把头半蒙在被子里。
他小小声说：“生日快乐。季循。”
时钟正指向12点。
声音不太明显，但季循听到了。
季循从沙发上翻了个身，面朝卧室，客厅传来他的声音。
“晚安。”
一月二十号的晚上，他们一起去取了蛋糕回家。
两个人提蛋糕时，同时伸手，又猛地分开。
季循愣神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把蛋糕提起来了。
林从遂眼睛骤然亮了，在霓虹灯下照得格外漂亮。黑夜里点缀着一颗星，不在墨蓝色的苍穹之中，就在他的眼睛里。
他悄悄把手蹭过去，碰了碰对方的指节，除了脸，耳根也跟着红了。
季循没有闪躲。
四周声音十分嘈杂，下班族、散步的人、小商贩、放学后的小孩子都拥挤在这条街上，他把人群自然隔开，空出安全的间隙，以沉默的姿态保护着林从遂。
林从遂什么都听不到，除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季循的呼吸声。
在季循身边，他感觉心安。
季循指节传来的热气，一点一点传到他的手腕上，他的脉搏在疯狂跳动。
“季循”
“嗯？”
“生日真好，明天可以透支明年的过吗？”
他忽然停住，想把最好的花拢在手里不舍得让出去：
“还是一年一次吧。”
“我不能再贪心了。”
有人肩膀撞上来，季循迅速搭着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
他低着头，像历经千帆终于找到归途般低语：
“没关系。”
“就算不是生日，”
他极力露出自然的笑容，好像这样林从遂能高兴点，他整张脸柔和起来。
“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