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李贞抱着孙姑娘去了临县一处医馆,就是上次给孙姑娘包扎的那位老者所在之处。

    “先生麻烦了,”李贞对林甫谧道。

    林甫谧摆摆手,“无妨,你把她抱到最里间即可。”

    李贞照做,林甫谧跟在其身后。

    待到了里间,林甫谧替孙姑娘疗伤之时,李贞道:“先生不仕,何不来我军中,药石绝不在话下,虽不如南方富庶,但也好过此处风沙胡杨之地。”

    林甫谧手下动作未停,“王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最近醉心针灸之术,军中之人疾病较为类似,倒不如此地了。”

    南方他也是回不去的,皇帝一心想召他进宫,且所有悲伤过往皆在南方,此县孤立,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老者有一丝悲伤,但也只是须臾,随即又专注于孙姑娘的伤了。

    李贞见他回答如此之快,想是心意已决,便不再强求。

    “她的伤无大碍,好在当初虽然严重,但也只是皮肉之伤,否则今日就要受苦了,如今只要重新缝合一下伤口就好。”

    “谢谢先生。”

    二人无话。

    包扎好之后林甫谧就离开了,孙姑娘在麻药作用下睡得很沉,但从其紧锁的眉头看,想是又做噩梦了。

    李贞弯下腰抚了抚她的头发以作安慰,然后就从窗口出去了,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李贞来到了孙姑娘父母尸体的地方,然后挨个将二人合葬在半山腰处,埋好之后只在墓旁树上做了标记,并没有没有立碑。从那些人的围剿来看,估计李进的人除了要找宋谦益,还在找孙非子夫妇。

    无心草?

    李贞又想起了孙非子临死之前说的话。

    到底与何事有关呢?

    还有宋谦益他也放心不下,虽然交给了天元娘子,但事关暮烟,他必须亲历亲为。

    李贞埋了孙非子夫妇后便去了尾县。

    看样子李进的人已经走了。

    李贞眉头紧皱,看着这一片狼藉,本就荒漠化严重的尾县,现在更是荒凉。余烬未息的瓦砾旁尽是横尸,硝烟过后的黑夜静的要吞噬掉所有还未死透的人。

    李贞挨个检查之下,也只发现了几个还活着的,剩下的跑的跑,死的死。

    李进现在真是一点儿也不藏着了,当初自己当真是太轻信别人,不想竟辅佐了一个暴君。尾县变故,他实在有错。

    当务之急还得请林甫谧来一趟。

    李贞回了医馆,将详情说与林甫谧,又道,“还得麻烦先生了。”

    后者收拾了衣箱,“何来麻烦,那些人与王爷并无干系,救人要紧。”

    说着熟门熟路的上了李贞的背,之前看孙姑娘也是这样去的,那次到孙姑娘家时,林甫谧缓了老半天。

    李贞带着林甫谧刚走,就有人来敲医馆的门,仔细看去,那人便是王狗蛋。

    尾县刚出事时,王狗蛋和他娘林青胥都已经歇下了,晚上找猫的缘故,王狗蛋很快便沉入了梦中。

    王狗蛋是被林青胥叫醒的,他得知外边火光冲天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孙姑娘,林青胥放心不下王狗蛋,便道:“你先走,娘去叫一下孙家人,然后马上赶过去找你。”

    王狗蛋点头,然后抱住林青胥,“娘你要快点来找我,我往山上走。”

    林青胥忍着泪水拍拍王狗蛋的背,“快走吧。”

    王狗蛋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母亲,然后转身走了。

    只是他和母亲都不知,这一走,就是永别。

    路上哭喊声漫天,尽是骨肉离别。

    王狗蛋走了一会儿心里就隐隐不安,正想回头,就看到一支枪就要杀掉一名女子,他捡起一块儿石头就砸了上去。

    奈何他不会武功,没有力度的石头对李进亲卫队来说不过是团棉花,只是惹怒了对方,那人撂下女子就骑着马向他杀过来。

    王狗蛋看救下了女子,便飞快逃离,但他哪里跑的过马,脚下一个没注意,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

    眼看马蹄就要踩在他身上,王狗蛋忽地摸到了旁边不知谁的枪尾,然后闭着眼一个上举,马瞬间倒地,马上之人也“啊”的一下摔了下来。

    那人摔得不轻,勉强站起来之后,就要拿枪杀了王狗蛋,王狗蛋急着回去看母亲,便发了疯似地夺过长枪,一个使劲儿插进了对方脖子上,然后拔出,随即血呈放射状喷了王狗蛋一身。

    王狗蛋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血,浑身都还在发着抖,但他也顾不得这些,转头就往家跑。

    回去的路上已经全是尸体了,他害怕的乱瞟着,心里忐忑不安。

    忽地,他瞳孔骤然放大,离家不远处,一抹青绿就倒在血泊之中。王狗蛋浑身颤抖不已,抱起了地上之人。

    “娘,娘?”他轻摇着林青胥的身体,但并有没得到回应。

    王狗蛋低头看着林青胥,面无表情。

    她脖子上的大口子还在滴着血,但王狗蛋好像没看见一样,“娘,娘,孩儿来找您了,您快别睡了,”说着撕下一块袖子紧紧抵住了林青胥的伤口,然后就一直看着她。

    看着,看着。

    看着,看着。

    泪水一瞬间涌出,王狗蛋抱紧母亲,放声大哭。

    对不起,娘,我不该任性。

    王狗蛋将母亲的尸体抱回家中,草草埋在了院子里,拜了三拜便打算去临县找父亲。临走时看了一眼隔壁孙姑娘家,早已无人,好在也没看见尸体。

    好事,希望孙子还活着。

    王狗蛋敲了半天才等到人来开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王立。

    “爹。”

    王立看见王狗蛋浑身是血,又像丢了魂似的,也没看见林青胥,心下大惊,十分不安,一声不吭的带着王狗蛋进了医馆。

    父子二人在医馆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王立沉声道:“你爷爷已歇息了,老人估计也不便听,晚上医馆里还来了别人,你声音小一些。”

    王立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出了什么事,你娘呢?”

    听到父亲问起母亲,王狗蛋心如绞痛,但脸上一副冷静的神情,“娘她死了。”

    王立好像没听见一样,“什么?”

    “娘死了,是我害死了娘。”王狗蛋表情未变。

    王立闻言,慢慢站起了身子,然后出了医馆。

    王狗蛋就坐在那里,一直没动。

    过了不知多久,王立回来了,脸上十分憔悴,头发凌乱不堪,好像瞬间老了几十岁,他重新坐了回去,一团烂肉似的摔到了椅子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狗蛋把一切说与父亲,连同他让母亲去叫孙家。

    说的时候,王狗蛋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狗蛋,过来。”王立冲他招招手,胳膊抬起时似乎很费力。

    王狗蛋静静的走到了王立身边,王立站起来抱住了他,“狗蛋,不是你的错,即使你不说,你娘也会去帮助街坊的。”然后慢慢拍着他的背。

    一拍,

    一拍,

    母亲最后也是这样拍着他的。

    王狗蛋把头埋在父亲肩膀上,终是泪水如柱。他又怕惊到爷爷,不敢出声,于是一抽一抽的憋着哭。

    “明天带我去见你娘。”王立刚才已经哭竭了,此刻闭着双眼,脑中想着林青胥的模样。

    她昨天离去时还笑意盈盈的嘱咐他,“这才刚刚入夏,晚上盖厚些,莫要着凉。”

    父子二人过了会儿就回王狗蛋爷爷处,因为在医馆,又是深夜,不便打扰,爷仨便躺在一间屋子里。

    即将破晓,王狗蛋待父亲发出沉稳的呼吸声,便悄悄的留了纸条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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