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丈夫是出轨了？”
李晴越听越上头，直接把椅子往后挪，凑到大叔们桌旁。
本来看地图就这家烤肉店近，还不耽误晚课，评分也不错，就拉着室友在居民楼里乱窜，找到了这家。而且！一看就知道不仅居民楼里的人爱来，也有不少自己学校的同胞哎！
刚下过小雨，空气润润的，刮着小风，说不出的舒适感。烤肉店里热火朝天，浓烟被吸走却留下滚滚的热闹。
李晴和室友选好肉，调好蘸碟，就把老板娘刚换的油纸上铺满，一点菜叶子都没放。
油滋滋啦啦地小声地在肉边边上跳动着，原切五花是最激动的，没多久就皱巴起来。翻面没多久，李晴就操起剪刀，把肉横剪成三块，肥瘦相间，油滋滋的，五花直接被送进了蘸碟，裹上生菜，嘴里全是惊艳。
李晴点点头，这家五花着实不错。
没想到背后的几位居民楼大叔整几瓶啤酒，直接聊起了八卦。当然穿着大裤头，伞都没带，一看就是左右几栋楼里的。
李晴边吃边听，肉都香了不少。
李晴刷油。
“哎，知道不就你楼上那家……”
李晴翻面。
“真的啊，刚搬过来，还不知道有这出儿，那……”
李晴蘸料，裹生菜。
“那这丈夫可挺不做人的，不知道……”
李晴忍不住了，把肉塞进嘴里，腿蹬地把椅子往后挪，直接参与了八卦。
对面的室友睨了一眼，知道自家姐妹是啥样的人，碰上八卦就走不动路，恨不得就地搬上小板凳，搞把瓜子。
大叔们打量着李晴，李晴眨了眨眼，大叔们随即收回视线，一看就是对面学校的青瓜蛋子，继续聊天，也给李晴解了惑。
“那倒没有，江老师古派的很，再嫌弃李婶儿也没离婚。”旁边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把肉撸下来，补充道。
“嗨！老江看着闷不吭的，可不是啥好东西，好东西能把老婆逼到这份上？”
“可不是，听老王媳妇儿说，老江回家从来都皱着个眉头。一句话没有，跟没看见屋里有人似的。”头发没剩几根的大叔对瓶吹了一口，附和。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嗨！这不很正常嘛！就不能是他媳妇胖乎油腻的，谁愿意开口啊。”
刚搬来的楼下邻居不以为意，想来也是知道一点的。
李晴被恶心地吃不下肉了，怎么会有这么恶臭的中年油腻男啊。但到底没打断，毕竟，还得为自己人身安全考虑，这地方还是算了吧，李晴扫视四周。
趴在柜台旁眯眼补觉的老板娘摇了摇头，聊什么不好非要把这事儿提出来，早不说晚不提的，尽会马后炮，唉，谁能想到啊……
柜台上被擦的锃亮的玉貔貅晃了一下，没人看到。
这玉貔貅放在这里有十来年了，在老板还没有大腹便便刚开店时朋友送的，虽然眼看着不像真的，但真的也买不起，就放店里一个好兆头，嘿，聚财嘛！
玉貅貅扭了扭身子，耳朵支棱着，刚醒来就能听到故事，嘿嘿嘿，灵体盘坐在柜台一旁，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退却，眼睛含着薄薄的水雾，一眨，瞬间清明。
旁边的桌子又在继续。
“他媳妇儿前几个月都死了啊。”旁边戴眼镜的瞟了眼周围，压低声音。
“啊？”
“我还以为去探亲了呢。”邻居悻然，毕竟楼上楼下的也不怎么熟，平时也没注意。
其他人没开口，毕竟他们都是知道的。
“嗨，说真的，那家不是吵吵闹闹的凑合着过下去的，谁能想到这么严重啊。”邻居还是忍不住找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起来啊，这事儿啊，还得是我来讲！”
老江的死对头忍不住开口，或许是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中年男子“好为人师”的特性使然。
李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忍不住吐槽，她爸也是这副德行。
玉貅貅往桌旁靠了靠，前几个月醒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只是大家都说得不清不楚的，她也听得一头雾水，没意思！
“人家人都没了，你在这里当谈资是吧？”
“哪里哪里，就让大家了解了解，引以为戒嘛，干嘛上纲上线的。”
中年男子“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开口。
“老江他媳妇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漂亮，一看都不是咱能高攀得起的，虽说老江斯斯文文的，到底也不像一个世界的。”
“那人家能嫁给老江，开玩笑呢！”
旁边的邻居明显不信，高声开口，但眼见只有自己出头，周围静悄悄的，显然都默认了。
邻居闷了一口酒，缓解尴尬。
中年男子没理会，又继续自己的“讲故事”。
“那时候早，得有快二十年了。说起来老套，老江媳妇儿是被拐过来的，被警察解救的时候，啥也不记得了，好像是撞了脑袋。刚好被老江看上了，嘘寒问暖地献殷勤，时间长了，两人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老秦，你这说的不全啊，你当时不也想抢着献殷勤嘛！没老江长得好被刷下来了。”旁边的大叔插嘴。
周围人跟着附和，笑了起来，中年男人总归是对这方面感兴趣。
“这事儿不提不提。”
老秦摆了摆手，“要说最开始两人结婚，老江那是对媳妇儿鞍前马后的，天天恨不得早回家，女人嘛，总是心软的，时间长了可不就陷进去了。”老秦带着高高在上的意思“评判”。
玉貅貅眨了眨眼。
李晴快要气疯了，听八卦还得忍受中年男人的恶臭，干脆不开口。
但有人开口。
“那照你这说法，不应该啊。”
“之后老江不是下岗了嘛，又找的工作支撑不了两个人的生活，他媳妇儿就自愿地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卖鱼去了。两人倒是蛮和谐的，时间一长，老江就嫌媳妇儿胖了丑了。老江这人就是不行，当年要是我啊……”老秦忍不住捧一踩一。
“噫噫噫噫——”
老秦咳嗽了一声，继续。
“但老江这人吧，要面子！当年轰轰烈烈追的人说抛弃就抛弃，到底他也没这个脸。”
当时那个时候，离婚总被认为是女方被抛弃，倒也没有如今是自由解放的意味。李晴这样想着。
玉貅貅定睛看了看李晴，嗷，这样啊，又收回视线。
作为灵体，她是可以读心的，但这个分人，财运越强越没办法，但目前为止，来烤肉店的，她基本都能读出来，除了老板娘。
老板其实财运不好，玉貅貅能听到他的每一句碎碎念。有心机还爱装可怜，把老板娘拿捏的死死的。嗨！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看上老板的，毕竟，这种做派玉貅貅是看不上的！
所以，接着呢？
玉貅貅又聚精会神到刚才那个男人身上。
“而且那时候想要离婚再找一个更好的也不简单，老江就也没办法，天天在家也不理他媳妇儿，就当没这个人。虽然他媳妇儿在农贸市场卖鱼撑起了整个家，有底气了，胖乎乎的，染了时兴的头发。但年轻时的经历还是抬不起头，不自觉地想要丈夫的关心认可。可偏偏这个时候老江嫌弃媳妇丑了！”
老秦难得地没添油加醋。
“老江这做的可不地道，端起碗来骂娘啊这！”
周围人“义愤填膺”。
群众的愤怒往往总是发生在事后，来的又急又汹涌。
李晴顿了顿，想起课上教授的话。
玉貅貅听着这，晃了晃头，蛮有道理的。虽然她看起来懵懵懂懂的，但好歹从有意识活了好长时间，该懂的都明白。
“那他媳妇儿就没反应？”
李晴也想问。
“肯定有啊，之后嘛大家都知道，他媳妇儿脾气变大了，老江闷不吭的，他媳妇就跟老江吵，老江也不回口。两人就这么勉强过着。”
老秦抖了抖烟灰，又嘬了一口。
“那、那他媳妇儿怎么会死呢？”邻居试探着开口，还是想知道。
“唉。”
不管这群中年男子再令人不适，可人都是有怜悯心的，谁都不例外。
大家一阵静默，只有其他桌吵吵闹闹的声音。
李晴低头沉思着。
玉貅貅打了个哈欠。
……
“抑郁症，他媳妇儿有抑郁症。”老秦打破这份僵住的安静。
“如果他媳妇儿正常的话还没什么大事儿，可偏偏有抑郁症，关键老江还是知道的，当时追他媳妇的时候他就知道，刚开始确实细心注意着，那时候老江还是小江，很有耐心，可到底抵不过时间。老江就这么冷着，他媳妇儿吵着骂着，最后还是跳河了，谁都没想到。”
老秦当了好多年语文老师，语言加工过，显得不那么冷硬。可谁都知道，快二十年的生活哪有这么轻飘飘的。
烤肉店的热气腾腾往上升，周围吹牛的、谈未来的、聊日常的甚至小孩子的哭喊声从未有过的清晰。
“老江呢？”
还是有人问出了口，是那个年轻小伙子。毕竟大家都不熟，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不像老秦这么有什么交集的。
“老江啊，他说不后悔。”老秦答非所问。
老秦神情晃了一瞬，想到了当时，也顺口说了出来。
“江成谿，你他妈何苦，把日子过成这个鬼样子？”
老江垂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