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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祖辛随

    大人要对城外百姓置若罔闻吗?江原走到郡守跟前,两个士兵压住他,见到郡守还不下跪!

    这是天灾,我也无能为力呀。大巫,明日开坛祭祀如何?他对身边的巫祝说完又开始抚着胡子摇头叹气。

    这是天灾,更是人祸。城里有米粮棉布,为何不分发一部分给城外灾民?江原不跪,义正言辞地说。

    那是战时供给军队的,怎能发给灾民?郡守摆摆手,正欲离开。

    大人,汉水自城外流经城内。城外若是饿殍遍野,尸淹汉水,疫气由水源进入内城,到时,城内的百姓、军队也不可能幸免于难。疫症并不可怕,但灾民需要救济!一味紧闭城门,放任自流,会造成更大的祸患,城门被难民踏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郡守眼珠子一溜,这个儒生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看向身边的巫祝。

    孟春行秋令则民其大疫,獃风暴雨总至,藜莠蓬蒿并兴。设坛祭祀应有,救济百姓也不可偏废。这位兰陵郡的巫祝是个明事理的人,见儒生说动了郡守,便也附和帮腔。

    好,今日开仓放粮,在城头用吊篮把粮放下去。郡守皱着眉头,很是不舍。

    万不可如此!贸然放粮,会引起城下灾民哄抢。江原忙劝止。

    此事就交由你这个儒生去办。郡守已不耐烦,只给你一百担粮食,此事办得好给你赏,办得不好,就要你的命!

    听闻儒生最讲周礼,怎么还不磕头谢恩?郡守捋着胡子看天,他压了儒生一头,心中得意。

    士兵有眼力见,往江原的膝上狠踢了一脚,让他猛地扑倒在地。

    郡守摘下腰间的令牌,大笑着扬长而去。

    一跪换一百担粮食,也值了。

    快请起,方才多有得罪,请公子宽恕。踢了他一脚的士兵忽然朝他跪下,我的爹娘就在城外,二老年迈体弱,请公子救救他们。他不知父母现在是如何光景,每晚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外头没人管,他又不能擅离职守。今日多亏了这位公子仗义执言,才使得他的父母有了一线生机。

    既是如此,那再好不过。江原托他在城内看守那一百担粮食,以五声笛哨为号,下篮。如果一切按计划行事,最晚明早就可以放粮。

    雨恰在这时停了。

    江原用棉布遮住口鼻,当作口罩。出了城,因好心人的指引,找到了子非老先生的驻点——一处敞亮的破茅棚。

    地上铺着成片的草席,挤着老的少的病人。数十个年轻男人拿着药忙忙碌碌,应该是医士。

    江原再向里看,是祝柔,她正低头跪在一个老者的面前,一动不动。

    阿祝!江原大喊一声,她是被欺负了吗?

    阿祝,快起来。江原上前伸手要扶,祝柔却摇了摇头,不是让你在城内等我的吗?

    江原看了一眼她跪的这位老者,他只是忙着埋头配药,对久跪不起的祝柔不理不睬。

    阿祝,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来这儿?你现在这是干什么?

    他就是子非先生。江原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本以为子非是个行侠仗义,救世济民的良医,现在却难为一个女孩子,可见是他想错了。

    病我不治了。他这样仗势欺人,趾高气昂,能是什么好大夫?

    听到这话,子非可忍不了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施行仁义,行医为民。现在倒好,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骂了。

    可当他对上他的眼睛,正准备理论一番时,却惊掉了药杵。他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不,绝不可能。子非看向祝柔,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似乎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解释。

    请教公子大名?

    不敢当,江原。

    此疫是经水源传播,公子可把面布摘下说话。江原能感觉到,他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容貌。

    妖女,祸星啊!子非见到江原的脸后仰天长叹。这必定是祝柔又做了什么巫法,不然他何以跟韩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老夫此生行医无数,然而最后悔的就是救了你!你……

    祝柔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没有任何的波澜。

    求先生救他。祝柔又向他磕了一个头,江原心中难受,态度强硬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余儿在棚外都看在眼里,他们两人挨得那么近,许是一对新婚夫妻。

    初见祝柔时,她就像一朵雪山上的莲花那样清冷高洁,而在那个男子身边,却是这样的温顺。他心中说不上来的惆怅。

    大疫当前,以百姓为先。我已向兰陵郡守求来了一百担粮食,只是为防民众哄抢,还未送出城门。江原一路走来也大致了解了城外的凄惨状况,进不了城的饥民比染病的灾民多得多。

    在下来此是想与老先生商量运粮之事。

    子非叹了一口气,现在的确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此子虽与韩明一模一样,但性情却不大相同。粮仓无米,他说弄来了一百担米,也不多,但来的正是时候,召来弟子们一同商议良策。

    江原首先了解疫情的基本状况,疫病传播的范围聚集在城外的七个村子,达千人之多,死亡率很高,感染后腹泻呕吐,脱水而死。

    江原心想与霍乱很是相似。

    子非的弟子只有十四人。他们号召村民不要接触生水,但积习难改,取水不便,每天还是有数十村民因生水感染。

    子非现在正对症下药,与弟子一起配了八种药方,地上的村民就是不同的对照组,现在还在观察效果。

    江原清楚像这样大规模的疫情必须有组织地管理防控,一级一级推行下去。

    他提议十四位医士两人一组驻守一个村子,每个村里再收编十个能干的人,负责每日统计人数,之后按人数给每个村里分配粮食。

    有很多流浪的灾民也必须笼到村里,不能放任自流。

    子非点点头,他的提议十分可靠,而且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他吩咐弟子立刻着手行动。

    然而这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粮食只有一百担,算来顶多能撑两日。没有粮食,又该生乱。

    江原想只要能够控制住疫情和流民,再向郡守讨来二百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各村人数清点完毕,城外的流民也因听说村里将要放粮回村,当天若不回去,第二日就不能进村领粮。

    这招果然灵验,清早村里分来的壮汉跟着江原前去领粮,城门口已只剩下零星行动不便的流民。

    男人们排成一排站在城下,很有纪律。江原吹响五声笛哨,等了半刻,城门上没有回应。

    江原大觉不妙,他难道是被郡守耍了?

    村民们也渐渐松散,面面相觑。那些医士昨日把运粮之事说得言之凿凿,难道竟是耍他们的?

    江原继续吹响笛哨,城门上的士兵依旧岿然不动。

    再等半个时辰,或许那个兵临时有事。

    兰陵郡守此时正独自一人悠哉地逛花园,山茶花已含苞待放,不日就要吐露芳华。

    他一抬头,正见一个带着黑色纱帽的人站在花丛之中,面对着他。

    这是?哪位爱妾?

    郡守答应运出城的一百担粮食何在?这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真是悦耳。不知面纱下是何等美丽的容貌。

    答应?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谁看见了?谁听见了?郡守理直气壮地说。

    女人丢给他一块金牌,郡守接住一看,立刻跪下。

    是怀王亲赐的大祭司印,已经多年未现世间。上有九凤下天的纹样,掌管此印者,不是别人,正是巫祖—辛随。

    臣这就,臣这就,臣立刻将一百担粮食运往城外!

    大祭司,这些年都去哪儿了?臣等臣等日日夜夜都盼着……郡守抹着眼泪哽咽道。

    郡守不可向旁人泄露我的身份。

    诺!臣绝不会!郡守老泪纵横。

    城外流离失所的百姓众多,一百担只勉强支撑两天而已。

    臣愿意将城中余粮倾出!

    一千担足矣。

    臣立刻去办!

    郡守万不可再失信于人。

    臣该死。原来那小子,还跟大祭司有关系,难怪见到自己都不下跪。他可真惹上了祖宗。

    下篮了!江原终于等来了迟到的粮食。男人们也欣喜若狂,一担一担地接下运上马车。

    江原数到一百担,城上却还源源不断地放粮。

    郡守放粮一千担。城门上有士兵高声喊道。

    虽不知何故,但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祝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见江原望着她喜上眉梢,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喜悦,也跟着笑了。

    这下可好了。他激动地握住祝柔的双手。

    是啊,灾民都有救了。

    子非很快也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他也恰好找到了能够治疗疫症的药方,只是还缺少一味药。

    他停下手中的活,眼睁睁的看见余儿正在把甘草当作苦苏放进了药里。

    真是个痴儿!他在心里恨铁不成钢,这是他最疼爱的徒儿,如今也被那妖女迷了心智。

    昨日竟然还替她求情,被他撵去了外面发药。

    今日魂不守舍,则是江原的缘故。年轻人心浮气躁,难免产生妒忌攀比之心。

    这味药,就交给他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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