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本打算箭步冲过去，抢在魇童之前护住水野玲小姐。余光一扫，她瞥见满地玻璃碎片里陌生的自己，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怪不得刚刚跳起来的时候感觉不对劲……短发风衣，这是二阶堂庭的样子！所以，她现在是男人的模样？
“我。”一开口，嗓音也是二阶堂庭的音色。
栗子顺着喉结往上摸到下巴，拧一拧，毫无反应——面具摘不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
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想，刚被一脚踹飞、砸进墙壁动弹不得的渡边警活动胳膊，把自己从坑里拔出来，站稳后正双眼迷蒙地盯着她，随时都可能冲过来再次偷袭。
眼神迷茫是被魇童控制后的特征。
魇童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在这期间，被控制者的身体素质、咒力都会急剧增长，如果是普通人，则会渐渐暴走，直至爆体而亡。
记忆里，她赶到时渡边警身体的承受力已经达到阈值，被她杀死在暴走前。
这么算，时间早过了。
面前的渡边警看上去状态何止不错，简直不能再好：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拧断的骨头也在咯吱咯吱生长、归位。现在他的自愈能力已足以和咒灵媲美。
反转术式！
栗子皱紧眉头，冷冷看他站在那里低声嘶吼。
继水野玲小姐的性格发生变化后，咒灵魇童的能力也发生了变化，事情的走向逐渐脱离她记忆里的模样。那盏烛台咒物的目的是什么？提高咒灵的危险程度让她被手下败将杀死在这里吗？
可笑！
渡边警冲过来，带着一股恶风，刮到栗子近前就断了。栗子侧身抓过他的肩膀下压，翻身跃过后背时顺带钳住他的双手，两腿盘曲绞住双臂，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啊——”伴随嘶哑的咆哮，还有清晰入耳的骨裂。
栗子面色不变，左手结印，右手摁在他天灵盖上，念念有词：“一切皆为有，一切皆是无。咒术，「禁」。”
柔和的光泽度过全身，渡边警的神情立即萎靡下来，两眼一闭直接晕厥。他身旁的影子缩了水，汇聚、窜到厕所隔板下，直奔水野玲小姐的方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具无法取下来，但拥有二阶堂庭的咒术「禁」，在步步危机的幻境里，行动更方便。
厕所隔间传来轻微的响动，栗子坐在原地，撇头正好和眯瞪眼出来的“水野玲小姐”对视。
她嗤笑一声：“好久不见啊魇童，我还真不记得你脑子有这么不好，舍了西瓜去捡芝麻。”
“水野玲小姐”神色扭曲，瞬间恢复正常，嘶吼着就要冲过来。
栗子维持左手结印的姿势，高举右手：“想好了，再靠近一点我就把你轰出来，咱们就不废话，1V1solo。”
“水野玲”小姐立即停下脚步，因为速度太快，冲劲儿太大，她手忙脚乱折腾一通，栽倒在地。
栗子：“……”连咒灵的四维基数都是平衡的，这个幻境的支点还挺合理。
丝丝缕缕白色气流拔地而起，厕所天花板上的灯照过来，光影变化，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孩儿的模样。
身上穿着宽大的和服，脸上画上特别的日式妆容，苍白如雪的脸上唯独看不见眼睛，只有两只黑漆漆的眼眶画在脸上。
看见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操作，栗子心里了然。虽然又多了一个难以解释的点，但她久违地松口气：“好久不见，小鬼。”
小鬼是她对魇童的称呼。
“啊啊啊啊——大坏蛋欺负人！”魇童双腿粘在一起，一蹦一跳地过来，睁大黑黝黝的眼眶嚷嚷：“斋生栗子，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你，原来你是男扮女装的变态！哇，怪不得我喜欢你！”
男扮女装的、变态？
栗子黑下脸，抬手在小鬼头上敲了下：“什么变态！我本身就是女的，这副样子你不也见过，倒是你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是蒙的，你看我信不信。”
“当然不是蒙的。我可厉害啦。”小鬼双手叉腰，又拍手围着她蹦啊跳啊，转圈圈：“嘿嘿，看你这样就知道——你没发现这里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吗？简单来说，你跨过时间，来到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小鬼故意拉长声音卖个关子，一长一短的的确把栗子整懵了。
她设想过千奇百怪的可能，但从没想过这里会是她自己生命线的某个节点。
这太不合理了！
“你怎么知道的？按照时间线，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应该不认识我，至少我长成这样，你不可能认识我。”
小鬼停下来，拍拍胸脯：“所以说我很厉害啊——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可厉害了！把你拖进来的那个家伙的咒术和我同类型，它自己技术不行，搞了其他东西掺和进来，嘿嘿，我就钻空子过来了。”
“可你的能力，还有她的性格都变了，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指着地上扑成狗吃屎的水野玲小姐，她面无表情地指出疑点。
小鬼脸上闪过片刻心虚：“哎呀，人家都说了我是钻空子过来的，来的时候没注意沾上了点那个家伙的痕迹。哦不对，那家伙那么弱，应该不是它，是它的帮手的。”
栗子斟酌片刻：“你说的‘那个家伙’，是一盏烛台。”烛台哪来的帮手？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只有她一个人有咒力。
“啧啧啧。”小鬼双臂抱胸，摇头叹息，手里就差块惊堂木顺势拍下大喊一声，“汰！”：“没想到啊没想到，栗子你竟然沦落到这一步，你以前可是不用咒力，单凭一杆长/枪单杀准特级咒灵的人。”
“那个准特级咒灵是你。”她淡然补充一句，“现在杀你更容易。”
“……”接连两次被拆台，小鬼悻悻然：“跑了跑了话题跑了，刚刚你说那盏烛台，烛台怎么了？”
“不怎么了。”顶着小鬼恼羞成怒的眼神，她巍然不动：“我想问那个帮手的事情。当时我就在场，没看见帮手。”
小鬼摊手，蹦蹦跳跳到处乱跑：“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记忆里的一个影子，要不是不想被当成傻子耍，我还不乐意费劲过来呢。”
栗子点点头，趁小鬼还没跑出控制范围，伸出右手勾住它的肩膀拉近些，左手结印：“选一个吧，要么我祓除你，试试看能不能破开幻境，要么你告诉我穿梭时间线的办法。我很急，不要废话。”
小鬼缩着肩膀抖了抖，想挣脱但不太美好的回忆涌上来，对着一张男人脸它叹口气：“我说我不知道你大概是不会信的。”
“信你是啥呗。”栗子举着结印的左手靠近小鬼的脑袋。
“别、别，姐，有事好商量，都是熟人，你看我费功夫来肯定是来帮你的，你急啥。”小鬼抖得更厉害了，巴不得离那只手越远越好。
在栗子的威胁下，它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知道的。这个幻境的成分复杂，除了栗子的记忆和烛台，还有其他东西，可能是物件，可能是人的记忆，联合施展强大的咒术，才得以跨越时间和生命规则，建立幻境。
想破开幻境，必须破坏至少一点，要么是记忆，要么是烛台，或者，是隐藏的协助者。想到这一点，栗子的脸色更阴沉了。自残，或者在熟悉的环境里依据回忆摸瞎，无论哪一个都不怀好意。
她直视小鬼轻轻转动的脸，毫不客气地提它起来，怼着它两个黑眼眶问：“这么隐晦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鬼叉腰，没有眼珠子的脸上鼓出两个腮帮子：“我当然知道了。要是成为特级，我的领域完整后就和这个差不多。大哥不笑二哥的，它不就是多个帮手嘛，领域也不咋样，我好奇就跟着来看看。”
“那还真可惜。”栗子淡淡评价一句，冷着脸继续低头思考。
一听这句变相的认可，小鬼立即眉开眼笑：“也还好。真得施展这么变态的领域才能困住你，我死得也不冤；特级也有强弱，我一个新生的花骨朵还不知道要苟到什么时候才能这么牛掰。”
“没夸你的意思。还有，我为什么还出不去？”栗子的语气越发冷，说到最后，连小鬼也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它可是死掉的咒灵，做鬼都不行，竟然还会觉得冷？！
“什么、为什么出不去？”也许是太冷，它脑子发僵，话都说不利索。
“你出现在这里，不就代表我的记忆已经出现混乱。幻境的支点残缺，为什么我还逗留在这里？”
“噢，对哦。”小鬼一脸震惊。
片刻后，它猛地击掌，脸上浮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而变成严肃状：“不对！是因为我在你这段记忆里的权重太轻，幻境顾不上我的变化。你看连我能力变化它都顾不上。你再想想，有什么东西在这时候，或者不久的将来非常重要，那才是关键。记忆是延展的，幻境不会局限在这一个空间。我们……”
它话还没说完，只见栗子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