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鸢:“什么不对?”
郑怀民的嗓音都变了调:“这不是我女儿!”
虞千鸢眯了下眼睛:“要是让我知道你撒谎的话,我真的会把你喂给她。”
郑怀民为她这形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道:“不敢欺瞒道长,她的确不是小女,家中有画像为证!”
虞千鸢沉默了下:“难道这是你惹下的什么情债?”
郑怀民马上喊冤:“我、怎么可能?绝无此事!”
虞千鸢不免有些失望。
此时女鬼已经在谢迟的攻势下渐渐落处下风,看着好像没什么需要虞千鸢帮忙的地方,她便抱着手臂在一旁观战,顺带着想想有什么她遗漏掉的细节。
这只不知名女鬼见势不对,立即就想要逃走。
按理说她到底是个邪祟,不该继续留她害人,可虞千鸢什么也没说,把决定权抛给谢迟,是要就此解决,还是将她放走,都由他来选。
谢迟意识到这一点后朝虞千鸢看了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立即借着隔档的时机收回剑势,不着痕迹地放了个水,让那女鬼在眼皮下溜了。
原本还以为谢迟能将邪祟斩杀的郑怀民大失所望,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虞千鸢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郑怀民有些急切:“仙君竟然就这么让那女鬼逃脱了么?”
虞千鸢似笑非笑:“你是想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将她收拾了?那要不然你来?我弄把剑给你?”
郑怀民对上她的视线,见那双眸底略有些冷,心虚垂下眼:“不敢,不敢。”
谢迟收起胜邪,在屋内走动起来,将所有的烛台一一点燃。
暖色的光让人很有安全感,郑怀民长舒一口气,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嘴上不忘客气:“今晚的事情还要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虞千鸢用剪刀拨弄离烛心玩,闻言随口道:“你不用谢,毕竟我们现在有点后悔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动把谢迟归类到‘我们’这一方里,后者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没反驳。
郑怀民被她噎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虞千鸢倒是很淡定:“不说说吗?你在这中间瞒了多少。”
郑怀民心底刚松的那根弦立即绷紧了。他有些不安地挪了挪,手放在腿上坐直了:“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隐情。”
他搓搓手掌:“小女病逝,鄙人怜她黄泉路上孤单,所以自作主张为她配了一桩冥婚。”
“清塘镇上原是没有冥婚这项习俗的,于是这桩婚事便是悄悄办的,当日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不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原先是想,是不是为父为她挑选的夫婿令她不太满意,故而以这种方式向我抱怨。”
“……直到闹出了人命,我才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便托了镇长向贵宗求助,想着若是她有怨气的话,仙君能够帮忙超度一二。”
好一通漏洞百出的自白。
虞千鸢嗤笑一声,继续拨弄那被她玩到只有黄豆大小的烛火,没有任何表示。
谢迟自然而然地开口:“朱家拮据,孩子却多,这就是你选中他们的理由,是吧。”
郑怀民的神情一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他下意识躲闪着谢迟的视线,干笑道:“仙君……仙君知道的还挺多啊。”
“并不难猜。”谢迟的表情未变,一双漆黑的双眸格外淡漠:“不过是挑了个她不喜欢的夫婿而已,竟然要到害人性命的地步么?你就没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郑怀民笑容都是僵的:“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谢迟没有追问下去,又道:“朱家送来给你女儿配冥婚的那个孩子,是谁弄死的?”
郑怀民的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谢迟:“说不出来?”
虞千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谢迟什么时候就悄悄地褪去了脸上的稚气,不仅是轮廓与五官,就连双眸也变得锐利了许多,在这种时候,他就像是一柄待出鞘的剑,锋芒难掩,却又是刚刚好的程度,不会将所有靠近的人都刺伤。
他有他的本钱。一双不含一丝杂色的漆黑瞳仁,重睑深,前窄后宽,眼尾只略微上扬一些,风情并不过盛,倒是右侧眉骨下方的那颗淡色的痣,无端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昳丽。
浅色衬得他几分清冷,深色衣衫则反之。
这几年里,虞千鸢偶尔也会见到江修风。
他是书里的主角,其他人自然要为他让路,随着年岁的增长,样貌自然是更惊才绝艳,宗门里对他有意的姑娘多到数不过来。
他那令人艳羡的天赋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月归卿平时有多爱端着,在提到自己这位爱徒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炫耀一番。
老天爷的偏爱都在他身上了。
可即便如此,谢迟也并没有落处下风,只是相较于江修风的张扬,他要更低调沉稳一些。
在虞千鸢心里,自己这徒弟可是没有输半分的。
这趟清塘镇之行,说是来验收成果的也不过分,看着如今丰神俊朗的少年,虞千鸢总有种‘看吧这小子是我教出来的’莫名得意。
说起来,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一半了吧?
只要后期不横生枝节,谢迟应该也不会非得想不开去跟男主抢老婆去。
这厢虞千鸢正在美滋滋地神游天外,而当事人郑怀民却是被谢迟这般态度给吓得满头冷汗,支支吾吾道:“我……这,这件事情不是,是朱家那边来说……”
谢迟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别说废话。动手的究竟是你,还是朱家的人。”
郑怀民连忙道:“是朱家的人。仙君明鉴,那孩子是朱家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我去动手啊。”
虞千鸢凉凉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郑怀民讪讪:“许是家中实在贫困……”
虞千鸢斜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借机花钱买命的人不是你么,假惺惺什么。
郑怀民抹了把面皮,没说话。
“好。最后一个问题。”
谢迟站起身,利落的腰身裹在劲装中,烛光晃出一截十分漂亮的线条,他微抿着唇,面色堪称冷肃:“你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郑怀民闻言大骇,额头的汗更密了:“仙君何出此言!”
谢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虞千鸢:看看!这气场!除了我徒弟还能有谁!
系统:你是想说他是跟着你耳濡目染养成的吗?
虞千鸢:不行吗?
系统:……
郑怀民立即拜下来,胖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汗如雨下:“小女确实是因为急病过世!她的生母身子一直就不太好,生下她后更是因为难产而撒手人寰,她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仙君明鉴!!”
从虞千鸢的角度望过去,谢迟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面容模糊,不知是否信了郑老爷这番话。
这桩委托最终还是要谢迟自己来查清解决的,虞千鸢这个不知道原剧情的人只能起个辅助陪伴的作用,做决定的人还得是他自己。
“知道了。”半晌,谢迟终于开口。
“时辰尚早,郑老爷休息吧。”
郑怀民怔愣了小片刻,连忙膝行上前想要拽住谢迟的衣摆:“仙君、仙君!你今晚也看见了,那东西就是冲着我的性命来的,我,我如何能够安枕啊!”
虞千鸢微微一笑:“郑老爷不必担忧,小道可在你房门口设下一道结界,若是再有厉鬼邪祟侵扰,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的。”
郑怀民下意识道:“那方才怎么不设结界?”
虞千鸢抱着她的拂尘笑眯眯道:“原本我们只是来此借宿啊,郑老爷你又没有主动提,我怎么会知道夜里会有厉鬼上门索命呢?这你可不能怪我啊。”
郑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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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到这个时辰,虞千鸢的确有些疲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补过觉的缘故,精神倒还好。
见谢迟没有立即就寝的意图,她忍不住问道:“你方才怎么不问问他郑小姐的棺材是空的这件事?”
谢迟反问道:“问了他,他就一定会说么?”
“这倒也是。我怎么看这个郑怀民怎么都觉得他滑头,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恐怕是不会承认的。”
郑小姐的尸体找不着,他们又不好验尸,无法判断郑怀民的话是真是假。
现在倒像是在大雾天里胡乱摸索着前行,除了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之外,称得上是一团乱麻。
谢迟沉声:“要么就是被人偷走了,要么就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
无论郑怀民方才那番话有多恳切,剖白有多诛心,谢迟都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他的说辞。
虞千鸢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那这个范围可就大了啊,我们对郑怀民又不了解,谁知道他会把尸体藏哪儿去。”
谢迟道:“既然藏了起来,想必是有用处的。”
虞千鸢:“我们还在这儿呢,他估计会收敛一段时间。”
谢迟:“想办法逼他露出马脚。”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虞千鸢点出最关键的地方:“若真是他把女儿的尸体给藏了起来,那么他究竟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