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海上列车的票，海贼们有惊无险地回到七水之都。一周的时间雷德·佛斯号已被修得崭新如初，这里的工匠果然名不虚传。香克斯跑上去抚摸着船首闪亮的红色龙头，两眼放光爱不释手。成功夺取了拓本，当晚自然要按传统开宴会庆祝。拉基·路用普琪买到的食材做出诸多美味，让众人大饱口福。

    第二天早晨，贝克曼是被外面传来的呼噜声吵醒的。他揉了揉钝痛的眉心，出门看到喝醉的同伴们横七竖八睡在甲板上，日上三竿也毫无苏醒的迹象。在船舷边伴着几重奏的鼾声抽了根烟，他想起明天记录就会存满，决定抓住最后的机会下船逛逛。

    在附近的店里租了布鲁，贝克曼独自沿着运河驶进城区，突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他往常下船都有极为明确的目的，但这次只是为了从繁杂事务中抽身出来，获得片刻的喘息。海贼的消遣无非吃喝嫖赌，他现在提不起兴趣。小船慢悠悠地顺流而下，贝克曼叼着烟看向前方，难得放空大脑，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捕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清之后立刻停住布鲁上了岸。

    繁华的商业街上，有个梳辫子的年轻女子被肩挎果篮的小贩拉住，对方正极力向她推销据称是水都特产的「水水草莓」。格丽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想要推辞，却被小贩的大嗓门盖过。僵持之际，肩扛武器的黑发海贼突然出现，冷着脸甩下一句「她不想买」。小贩被来者的气势吓住，一时噤了声，贝克曼趁机拉着格丽卿上船离开。

    格丽卿跌坐进小船后排，一时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贝克曼也没吭声，只是紧紧咬着口中的香烟。布鲁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驶出半里，格丽卿才嘀咕了一句：「你生什么气嘛……」

    她把额头抵在前排的椅背上，声音小小的，似乎有点沮丧或是委屈。贝克曼闻言稍微愣了一下。被她说中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小怒意，被她那敏感的见闻色捕捉了去。他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咀嚼起这份情绪——大概是恼火于她那不分对象和场合的、近乎愚蠢的善良，恼火于那些利用她的善良的家伙，更恼火于自己不能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这样想着，一双细白的手臂从座椅背后环抱过来：「好啦，知道你是担心我。」

    格丽卿声音里含着笑意，仿佛在哄小孩子的语气让贝克曼忍不住扬起嘴角。方才的低气压一扫而空，连前方的布鲁都愉快地抖了抖耳鳍。她把下巴挪到他肩头，笑嘻嘻地说：「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好了，前面有家特色餐馆。」

    ***

    把布鲁停在岸边，贝克曼跟着格丽卿进了餐馆。翻翻菜单点了几样水都特色美食，二人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等待。格丽卿把胳膊放到桌边，伸手摆弄着发尾，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其实……刚才那个小贩，跟他说话时我看到一个生病的孩子。我想……他大概是急着给孩子看病，才会那么卖力地推销吧。」

    「……刚才怎么不说？」贝克曼多少有点不自在，感到自己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了些。格丽卿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因为你是对的。他有难处，不代表我必须买他的东西。况且……」说话间服务生把菜端了上来，她伸手帮对方摆到桌上，「也会有别人买的吧。」

    说到底没人过得容易，想凭一人之力拯救众生，这种想法太自大了；她或许也该有点身为海贼的自觉。贝克曼没再说什么，把目光投向菜肴。水都的美食大都使用简单的烹饪方法，最大程度保留原始食材的味道与口感。格丽卿夹了一块水水肉放进嘴里，笑着弯起眼睛：「好吃，你也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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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了饭，格丽卿还记得自己进门前的承诺，却让贝克曼去柜台结账，费用从她自己的零用钱里扣。大概是不想让人觉得他花女人的钱，所以用这种方式给他留足了面子。他没有戳破她那点温柔的小心思，就依她说的做了。

    餐馆附近有个服装市场，格丽卿看到眼睛一亮，拉着贝克曼冲了过去。女人大抵都爱买衣服，虽说也没怎么见她换过装扮。他们船上的风格是实用主义，衣服只要方便活动就好，对时尚毫无追求，他来这种地方只能当个沉默的拎包人。然而格丽卿进了大门左顾右盼，对附近装潢精美的女装店没有多看一眼，而是拉他进了一家男装店。

    「试试这个吧？感觉很符合你的风格。」她从衣架上挑出一件带花纹的深蓝色斗篷，回头对他说。

    「我是什么风格？」贝克曼感到有点好笑，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格丽卿靠在穿衣镜旁边，用手指旋绕着发辫的末梢，回答时嘴角现出浅浅的梨涡：「是那种成熟又从容的感觉。」

    他把斗篷披到肩头，感觉这样的衣服对他来说花哨了些。这时店家凑了过来：「您女朋友真有眼光，这件是我们店里……」后面的话贝克曼没再多听，兀自挑了挑眉。格丽卿似乎有些慌乱，正要开口解释什么却被他打断：「就要这件吧。」

    ***

    提着购物袋出了服装店，二人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往雷德·佛斯号的方向返回时已是傍晚。夕阳把运河的水面镀上一层跳跃的金红，满载而归的小船不疾不徐地在上面划过。

    经过来时的街道，那个卖草莓的小贩仍然站在原地，叫卖了一整天的嗓音有些嘶哑，手里的篮子仍然大半满着。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没什么希望了，消沉地垂下头。格丽卿回头看了看那边，什么也没说，但眼眸暗了下来。

    ……真没办法，果然还是不想看到她那样的表情。

    贝克曼叹了口气，把船停到岸边。沐浴着格丽卿惊讶的目光，他上前几步，从裤兜里摸出钞票塞到小贩手里，不由分说便夺过对方手里的果篮：「我们都要了。」

    小贩在身后感激地连连道谢，他却连头也没回，只是把篮子放进后排的格丽卿怀里，跨上船重新执起布鲁的缰绳。她看着黑发的海贼，抿起嘴笑：「你也有心软的时候嘛，副船长。」

    贝克曼对这话不置可否。格丽卿捡出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随即瞪大了眼睛，口齿不清地说：「超级好吃。」她又拿起一颗送到他嘴边，他却没有理会，而是回过头捏起她的下巴，拉近距离吻了上去。

    轻松分开她因惊讶而微张的软唇与贝齿，把她柔滑的舌卷进口中舔吮。果汁的清甜在舌尖绽开，格丽卿指间的草莓无声地跌回篮子里。随后她扬起唇角，伸手勾住贝克曼的肩颈，热烈地回吻过去。分开时他意犹未尽地吮了口她的下唇：「嗯，确实好吃。」

    落日给她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她半是害羞半是气恼地打了他一下，笑倒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