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感官上最大的愉悦,曾是渴时得饮。」

    ——安德烈·纪德《地粮》

    ***

    嘉年华岛的华丽假面之后,隐藏着猖獗的犯罪活动。没有世界政府的管辖,这里的经济命脉皆由帮派把控,其中为首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卡莫多家族,在这座岛屿上的势力不亚于乐园的大型海贼团。马车缓缓停在那幢圆顶的白色别墅前,贝克曼先下了车,绅士地向格丽卿伸出手臂。身着西装的门卫并未认出华丽假面下的女子是他昨晚驱赶过的人,核对宾客名单后点了点头:「诺斯特先生和夫人,欢迎。」

    本乡凭借高超的社交能力跟宴会负责人混熟,弄到了建筑平面图。他们此行的目标就保存在帮派继承人卡莫拉·里奇奥的卧室里,位于别墅的二楼。二人步入宴会厅时恰逢乐队奏起圣法鲁多风情的舞曲,人群向四周让出场地。跳舞是观察周遭环境的绝佳机会,贝克曼向格丽卿伸出手,引她进入舞池。

    紧张感让格丽卿的手微微发冷,但贝克曼的掌心很温暖,很快便让她定下神来。她俯在他肩头,面具后的灰瞳随着舞步挪移扫向四周。男人的呼吸喷吐在她颈侧和锁骨上,另一只手的热度隔着腰间的布料传来,让她略有些分神。但克劳德的画技足够精湛,几周下来格丽卿就在人群中辨识出目标人物,在贝克曼耳边低语:「两点钟方向,穿条纹西装的那个。」

    贝克曼微微点了下头,不着痕迹地向那边移去。交换舞伴之际,格丽卿旋至帮派继承人怀中,被他伸手揽住,油滑嗓音伴着浓郁的古龙水味道传来:「我居然不知道自家宴会上有这等美人,真是失礼。」

    无需见闻色也看得出对方脑中在想些什么,格丽卿强忍厌恶感挤出笑容,用几句俏皮话来应付场面,趁对方的手攀上自己腰间时从他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换回舞伴时钥匙进了贝克曼手里,一曲落罢,他的身影隐没在大厅后方,她要做的只剩拖住里奇奥足够久。

    俘住这名轻浮的继承人并不困难。与他跳了两支舞,里奇奥已经开始暗示要带她上楼。现在当然不能让他过去,格丽卿微笑着巧妙避开他伸向自己大腿的手。周旋之间贝克曼的身影重新出现,面色有几分阴沉。她知道计划一定是出了差错,于是借口要去洗手间闪出人群。贝克曼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拿起香槟递给格丽卿,同时朝她低声耳语:「那个保险柜用的是指纹锁。」

    听到这句话,格丽卿感到心中一沉,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用传统海贼的方式解决问题,用她腿上绑的匕首砍下那男人的手。然而理智让这念头转瞬即逝。酒精向周身输送了暖意,她放下高脚杯深吸一口气:「让我来吧。」

    格丽卿转身返回舞池。贝克曼端了杯香槟,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那边的动静。有华服的女人凑到他面前,言语中充满露///骨暗示,他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大堂对面,格丽卿正轻佻地笑着跟目标人物调情,里奇奥的手已经放到了她的裙撑上。贝克曼感到心跳略微加了速,但这被他解读为任务中的紧张感。眼见男人把格丽卿领上了楼,他一仰头喝尽杯中剩下的酒,穿过人群跟了上去。

    ***

    「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呃啊。」

    里奇奥揽着格丽卿的腰,嬉笑着把她拉进卧室。就在他即将吻上她嘴唇的时候,注射器的针头穿透衣物刺进了他背上的皮肤,男人转瞬间栽倒在地。格丽卿拖着继承人来到保险柜前,把他的手指按上去打开柜门,历史正文的拓本就草草折了几下塞在里面。格丽卿虽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却也厌恶这轻贱知识的行为,心想海贼团对它来说或许是个更好的去处。

    闪身出了房间,格丽卿轻手轻脚向楼下走去。即将到达拐角处的时候,下方却传来人声。这时已经来不及藏回楼上,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撞击肋骨,虽说计划是尽可能减少冲突,但这次大概无法避免;格丽卿悄悄握住了裙撑下方的武器。然而楼梯平台上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把她压到墙边,轻松将她纤细的手腕扣到墙面上。她下意识试图挣脱,耳边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别乱动。」

    贝克曼伸手托起她的脸,壁灯把幽暗的影子投进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她惊得呆在原地,看着男人朝自己俯下身来。下一秒,烟草和酒精的气味占据了她的全部感官。

    他的嘴唇灼热又干燥,接吻时的触感近乎刺痛,口中残留的酒精气味似乎就足以让她沉醉。格丽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全部重量都倾在男人怀里。他的舌尖技巧性地掠过她齿间,与她交缠,一点点夺走她的呼吸。一阵甜美的晕眩袭来,她像溺水者般紧紧攀住他的肩颈。上楼的帮派成员从二人身后经过,只当是他们是找个角落亲热的情侣,打趣的笑声传来:「看来今晚还是有人走运嘛。」

    人声已经消失在楼上,他仍在放肆地亲吻她,眼见那樱色薄唇被反复吮咬成艳丽的嫣红,心底生出一股渴欲得到满足的快感。她的眼睛起初惊讶地大睁着,此时已经半闭,纤长羽睫掩着泪光不住颤抖。墙面上的粗糙手掌自她腕间缓缓上移,最终与她十指相扣。直到身前的女子看起来即将失去意识,这漫长的亲吻才终于结束。格丽卿双颊布满红晕,急促地喘息着。贝克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尽力平复着呼吸问:「……拿到了么?」

    眼前的世界逐渐恢复清明,格丽卿勉强点了点头:「……嗯。」她从腿上的绑袋里摸出拓本递给贝克曼,这个目标刚刚差点被忘得一干二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感,二人没再说话,稍微整理仪容后沉默着下了楼梯。

    贝克曼和格丽卿按计划从宅邸的侧门离开。莱姆琼斯和本乡如约在那里顶替了门卫的位置接应,小声埋怨他们怎么这么慢。大门外,香克斯正坐在马车前方打着瞌睡,被贝克曼一掌拍醒,于是挥鞭驱动车子前行,朝岛屿西北角的红站奔去。

    红白相间的建筑刚刚出现在视线里,整点的钟声便响了起来,最后一班海上列车无情地长鸣一声驶离了站台。他们在府邸里耗得太久了,贝克曼头痛地叹了口气。身后传来马匹的嘶鸣和人声,看来晕倒的继承人和门卫已被发现,帮派成员追了上来。香克斯猛地一拉缰绳停住车子,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剑跳了下去。他们的船长大概又有了什么新主意,车里的四个船员无奈地对视一眼,从座位下方抽出各自的武器跟上。

    对面的敌人呈扇形展开围住马车,手持重武器毫不留情地开火。覆了武装色的武器把子弹挡到一边叮当作响,格丽卿在贝克曼身后举起枪击倒两人,朝船长扯起嗓子大喊:「老大,你在想什么?」然而红发的海贼只是咧嘴一笑:「跟我来吧!」

    来到圣法鲁多的第一天,香克斯走街串巷玩了个痛快,也摸清了这里的地形,知道列车会沿岛周行驶一段再去往海上。敌人数量虽多战斗力却不高,海贼们轻松打开一个缺口突出,跟随船长向岛屿另一端跑去,途中挤过华服巡游的人群,惹来阵阵惊呼。越过两道藩篱,前方只余陡峭的断崖,下方不远处刚起步的海上列车缓缓驶来。香克斯停在崖边,回头朝船员们爽朗地笑道:「我们跳下去,然后再爬到车上!」

    船员们闻言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果然不该听这个老大的,贝克曼扶住额头。身后人声逐渐嘈杂,帮派成员追了上来。香克斯以身作则,率先纵身跃下,身边的同伴也一一跟上。下方的海面传来遥远的泼溅声,格丽卿将鞋尖挪到悬崖边缘,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狂风撕扯着她的发辫和裙摆,从那艘军舰上坠落的记忆像冰块在心头融化开来,透出丝丝冷意。追兵就在身后,已经无法回头了。她闭上眼,仰面坠下悬崖。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感觉仿佛闪电传遍全身,僵直的肌肉无法动弹,她绝望地等待着那种失控感。夜晚的大海冰冷而寂静,像那时一样包裹住了她。下落的力量挤出了她肺里的每一丝空气,一连串气泡从格丽卿唇边溢出,金色的雪纺裙摆在水中闪烁着绽开,她的眼泪无声地融入海水。

    身体即将触到海底时,一双结实的手臂托起她的肩颈和膝弯,带她向上游去。格丽卿睁开眼睛,看到黑色的发丝漂逸在眼前。他接住了她。浮出水面时,新鲜的空气猛地冲进胸腔,几乎带来疼痛感。海水沿贝克曼脸上的刚硬线条流下,他偏过头问怀里的女子:「你没事吧?」

    格丽卿连连咳着,勉强点了点头。踩着月步的莱姆琼斯落到车厢顶端,把绳索抛给海里的同伴,帮助他们攀上列车。湿淋淋的海贼们喘着粗气瘫坐下来,看着嘉年华岛逐渐远去。回想起这一晚的奇妙经历宛如梦境,格丽卿倚靠在贝克曼身边,迎着狂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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