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到家跟我说一声
裴霁的主动缓解了江雪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尴尬。
不过她还是不知道该看着谁回答，会礼貌一点，视线在车内转了一圈。
唔—
那还是谁问的就回答谁好了。
轻声道：“在电信大厦把我放下就行了，谢谢。”
裴霁立马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让江雪确认无误之后，才把手机递到前面：“爸，先送她去这里吧。”
裴霁的父亲看了一眼地址，接过他的手机按下导航。
车子启动之后，江雪缓缓舒了一口气，略显僵硬地倚向后座椅背，如坐针毡。
好奇心驱使她悄无声息地打量周围陌生的一切。
从车座到地垫，都是极具质感的黑色皮革，色泽不亮，也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私密又严肃。
不知道是不是有她这个外人在，车内除了导航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
车内很宽敞，她和裴霁之间再坐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但......气氛略显逼仄。
江雪微微侧过头，裴霁只是散漫地倚着，腰背微弓，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裴霁眉眼间虽是满满的少年气，周身气场却泛着凛冽坚韧，像是......高山上的松柏？
江雪在心里暗笑，她怎么会用松柏去形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啊！
这副矜贵又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么说得出‘在你心里我不配做你的朋友’的？只有他们两个时，江雪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些差距，见到他父母，她只觉得这份差距怕是有点太大了。不配跟他做朋友的......怕是她自己......
不过，他们不会在本地久留，即使加了好友，时间久了，也就一切归于原点了。
朋友不朋友的，太远了，江雪懒得想了。
汽车站离江雪小叔家有些距离，但是周末的道路还算通畅。
“还有两个路口就要到了。”裴霁温和的提醒拉回了恍神的江雪。
“嗯嗯。待会儿在路边把我放下就行。”
“如果地下室离你小叔家比较近的话，也可以送你去。”
江雪察觉到后视镜有一道视线往裴霁这边看了一眼，连忙推托：“不用不用，我又没有什么笨重的行李，把我放路边就行，我自己走。”
“行。”
几分钟后，车在电信大厦对面的路边停下。
裴霁下车，在车边等着江雪。
“谢谢叔叔阿姨，麻烦你们了。”说完就干净利落地下了车。
江雪抓着书包，准备跟他再次道谢，还没来得及开口。
裴霁轻声道：“到家跟我说一声。”语气有些捉摸不透
不等她回答，就转身上车关了车门。
江雪站在路边礼貌地目送车子离开后，才转身向兰亭国际走去。
她想。
裴霁的性情可真是难以捉摸。
*
江雪的小叔名叫江兵，是她奶奶的小儿子，受过高等教育，当过兵。
转业回来之后，先是当过教师，结识了他现在的妻子。后来进了体制，现在是办公室主任，听说又要升职了。
但她不太关心这个，她只知道她小叔是他们家话语权最重的人。
十年前，江雪的小叔在房价将要起飞时，在兰亭国际买下了一套房子。
那时候，这块儿还属于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不甚方便。
现在，这里已经是新兴城区的中心了，附近有不下三家大型商超，市内有名的学校距离此处也不过一公里，去年市二医院的分院也在这边落成了。
为此，她小叔还时常感叹自己眼光独到。
江雪小时候就很怕他，即使高中的每个周末都会和他们一家一起度过，这种恐惧也丝毫没有减少。
每次去她小叔家，她都会在心里模拟相处的场景让自己提前适应，这次也不例外。
江雪拐进旁边的水果店去挑了些水果，就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去了。
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离10越来越近，她不由自主地深呼了一口气。
叮—
电梯到了。
江雪愣了一秒，抬腿走出电梯。
在门口略微斟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才抬手有节奏的在门上敲了三下。
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江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
随着锁芯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一句“小叔好”卡在她嘴边不上不下，江雪愣愣地看着江书晏。
“......弟弟。”
江书晏是她小叔的独子，下半年才满7岁。看着他可可爱爱的望着她笑，江雪抬手在他头上揉搓了两下。
江书晏顺势握住江雪放在他头上的手，拉着她进屋，朗声说道：“我都等你好久啦！”
江雪被他拉着进屋，无奈把手里东西暂时放在鞋柜上，才有手得空转身去关门。
“你先把我放开吧，不然我没法换鞋了。”
江书晏不说话，也不放手。
“......”
江雪只能转过身，用手扶着鞋柜，一只脚虚踩着另一只鞋的后跟换。
背后先是传来开门声，后又响起轻微的责备。
“你拉着姐姐，姐姐不好换鞋，你过来等不行吗？”
而后笑着看向她，和蔼开口：“来啦。”
江书晏无奈地松手了。
“嗯嗯，小叔好。”江雪假装张望了一下：“小婶呢？”
她终于换好了鞋，自然地用脚把两只鞋摆正，才提起水果往里走。
“你小婶在厨房，看看有些什么菜，准备做午饭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雪快步走到客厅，把水果放在茶几上，才取下书包整齐放在沙发的角落。
“我都可以。”江雪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去，看见厨房有个背影像是在洗东西，忙说：
“小婶，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江雪看了看锅，又看了看料理台，好像暂时没有什么可做的。
“你先出去坐吧，和晏晏玩儿会也可以。”
“好吧，需要打下手的就叫我。”
江书晏正在客厅摆弄他的积木，看到她走过来，得意得向她炫耀：“姐姐！你看这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江雪看了一眼：“几天不见，这么厉害啦！”
“你们俩玩儿吧。”说着又看向江雪，“高考志愿的事，下午可以慢慢商量。”
江雪迟疑着说了句：“好。”
“去吧。”江兵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江书晏的方向。
交代好，他就转身去书房了。
*
相比于做饭，江雪还是更擅长陪小孩子玩儿。
整个高中三年，平常她是住校，放假才回她小叔这儿，姐弟感情是真的不错。
她走到沙发和江书晏商量着把积木拆了重新再拼一个新的，两人就在茶几上忙活了起来。
在这期间，小婶时不时会拿些青菜让她俩择一下，或者拿些蒜让她俩剥一下，两人干完手里的活，又继续拼积木，倒也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雪只觉得自己眼睛也累了，脖子也酸了，厨房终于响起了要开饭的信号。
“进、来、拿碗筷！准备吃饭咯。”
姐弟二人一起去厨房，江雪数好筷子拿给江书晏，自己数好了碗，一起拿出去。
她让江书晏去叫他爸爸吃饭了，自己回厨房帮忙盛饭端菜。
摆好饭菜，江兵已经带着江书晏坐好了，江雪拉开江书晏旁边的椅子坐下，长辈不动筷，她也只能先看着。
江兵好似看出了江雪的不自在，拿起筷子说道：“吃吧，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随后又补充道：“在家里可以随意一点，在外面还是要讲礼貌。”
这话自然是不可能对着小婶和弟弟说的。
江雪笑着应和：“知道了”。
以她对家里人的了解，随意与没家教很有可能只隔着她小叔的一个心情，时刻保持礼貌已经快要刻进她的DNA了。
江兵的小规矩很多，也可以说是家风严谨吧，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家人与家人之间都有一点距离感。
不过，更多的时候江雪会想，是不是自己太拘谨了，才显得跟他们不亲近。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吃到尾声，江兵起身去洗漱台漱了个口，才返回来说：“昨天回来的时候，碰到你们班主任了，她还关心了下你，你待会儿要不要提点儿水果去楼上看看她？”
江雪嘴里的排骨突然就有点难以下咽了，犹豫之间就没有说话。
江兵看她沉默的样子，看出她是不想去。
劝说到：“还是该去拜访一下班主任，毕竟管理了你们三年，你又考得不错，该感谢下老师。”
江雪抬头看了她小叔一眼，眨眼间已经想好了推辞。
用商量的语气，笑说道：“待会儿先看看志愿填报的事吧，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再去感谢岂不是更好嘛。”
江兵想了想，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说：“那吃完饭到书房来吧。”就起身离开了餐桌。
江雪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明确要求她今天必须去就行。
但是，志愿填报的事，对她来说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啊！
江雪刻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想等到江书晏吃完的时候把他一起忽悠进书房去，气氛也能轻松些。
正好这时候江书晏故作神秘地向她招了招手，暗示她要说悄悄话。
江雪把耳朵凑过去。
就听到他假装小声道：“姐姐快吃，待会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不是瞌睡正好有人递枕头嘛，只是他这悄悄话，在座的都听到了。
江雪抬眼看了一眼小婶，又瞥了他一眼。
打趣道：“就你吃饭最慢，每次都是我们等你，这下倒轮到你来催我吃快点儿了。”
江书晏没理睬她，像是饿了三天没吃饭似的，埋头苦吃，没两分钟就放下了碗筷。
小婶出手阻止：“吃那么快干嘛？这有的是时间，吃太快了不消化。”
江雪挑眉看了江书晏一眼，眼神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嘴上倒是没慢下来，她本来就剩下没两口了，这下正好不用拖时间了。
江书晏的眼睛就是尺，看她吃完，立马拉着她就要走。
江雪只好边走边回头说：“小婶，你可以等我待会儿和你一起收拾碗筷，我先去看看他要搞什么鬼。”
“去吧去吧，也没两个碗，我收拾就行了。”
江书晏连拉带拽地把江雪带向了他的房间.
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进去之后，江书晏把江雪往他小书桌那边轻推了一下，回头关上门，才转身去他书桌前打开了抽屉。
江雪在旁边看着他神神秘秘的，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真有什么秘密？”
江书晏费劲地拿出了一个盒子。
他还一只手揭开盖子，一只手煞有介事的招呼她过去。
江雪好奇了起来，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又看了一眼江书晏。
“这是？”
“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我爸妈买的零食，我觉得好吃的都给你留了一份，一直在等你回来呢。”
“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嘛？”江雪亲昵地哄着他。
江书晏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当然了，如果被爸妈知道我偷藏零食，肯定会被收走的，我......想留给你。”
江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蹲下看着他，软声说：“谢谢弟弟，姐姐很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可是姐姐想和你一起吃，零食就是要一起吃，才好吃的。”
这种被记挂的感觉——真好，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捏了捏江书晏的小脸，手感真不错。
“你要不要现在就尝尝？”江书晏说着就拿起一个小蛋糕样子的零食递到江雪面前。
“你先放好，我们待会儿先去书房，看看小叔有什么事。下午我们一起看动画片的时候，再一起悄悄吃好不好？”江雪耐心地哄着他。
江书晏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两下似是思考，然后肯定地说：“好。”
他又拉着江雪献宝似的，展示他的最新画作，分享欲极强。
江雪看着这鬼画符似的东西，脑子里真的很认真在挖掘一些夸奖的词汇，最终也只憋出来了一句：“不错。”
她突然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儿，回想了一下，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