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魂界啊……”魂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脚踏出空间虫洞,“太多年没回来了,三年三年又三年,我都快要忘记自己原本叫什么了。”

    她一派轻松地走在整个魂界的边缘,如同闲暇散步一般悠闲自在,惯性的与药尘低言,好似她未曾奉命要将他抓捕,除却他一如之前般不能现于人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魂冥依旧毫不避讳地修炼,随意地将他放在一边,甚至连魂族诏令她都没有一丝避开他的意思,从她的话语间他知道魂族已连发多道诏令召她回族,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可又确实是带着他一路直奔魂族而来。

    “药尘。”仿佛是觉得已经身处魂族,没有再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魂冥将他显出身形,微扬下巴,示意他看向一个方向,语气叫人捉摸不透,像是一名向导在告诉游客旅游景点一般随意,“那个地方就是魂界的中心。”

    “你究竟在想什么?”药尘忍不住问道。

    “我出生的地方,还以为你会很想知道。”她撇了撇嘴,一如当初有些任性地嘟囔道,“不喜欢就算了。反正……”魂冥轻笑一声,那般小女儿姿态瞬息褪去,转变得迅速又顺畅,没有一丝滞塞感,她望向人时,双眸于散漫中增添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光潋滟感,只是那笑意未落达眼眸深处,看了叫人无端毛骨悚然,“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已是入春的时节,但却有着凛冽的寒风从空中刮过,夹杂着彻骨的寒意,应季而生的万物长出翠绿之意,仿佛是在顽强地反抗,要将这寒冷驱赶,可就连蔚蓝色的天空都有一种灰蒙蒙的感觉,像是被一层阴影笼罩。

    这里有一切该有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却都是暮气沉沉的,仿佛是垂死前最后的挣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牢牢禁锢,搏动着妄图反抗得更加猛烈来挣脱这束缚,可始终无法成功,只能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绝望入侵。

    “小冥回来啦。”

    一道悦耳似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空间很快被撕裂,一个身着黛色衣衫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了面前,与魂冥一直身着的那宽大长袍不同,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丝带,显得体态修长,凹凸有致,乌色秀发挽起,斜插着一支垂落着流苏的碧玉钗,在她行动间轻轻摆动,双眸似牡丹,肌肤胜雪,一双朱唇语笑嫣然,任谁见了都会赞叹一句“俏佳人”。

    “小冥你的眼睛……”美人的目光停留在魂冥身上,在打量了片刻后,迟疑着小心地问道,“是受伤了吗?”

    “未曾。”魂冥反问,“你难道不知道纯净的血瞳在魂族意味着什么吗?”

    少女一开口便毫不客气地直接将她的伪装撕破,美人脸上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露出个笑容:“恭喜小冥得奇遇。那……”她的目光落在药尘身上,巧笑言语:“这位是?”

    “药尊者。”魂冥道,“魂殿追踪他百年,我顺路就给带回来了。”话毕她又偏头顺口对着药尘介绍道,“她是魂宁。”

    “小冥立功不小。”魂冥似有些惊讶,旋即温柔关切道,“辛苦了,稍后还需多休息休息。”

    魂冥无所谓地敷衍点头,只道:“但我记得这是魂虚子点名要的人。”

    “魂虚子与我,不都是魂族之人嘛,交给谁不是交呢。”魂宁的眼神微微闪烁,软下声音,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小冥,你莫不是还在为小时候的事情生气?那不是儿时不懂事嘛,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们大家都很想你的,族里近些年还有出了个擅剑的魂沧海,想必你会很高兴……哈哈。”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语,魂冥面色不动只眉眼带笑地瞧人,使得魂宁终于想起来,魂冥已经不是那个能被她浅薄的三言两语便可以利用来挡灾受罚,寻求安慰却依旧会被她接着送进下一个火坑的孩子了,也不再是那个一心想要得到认可,却依旧焦躁地在原地踏步的孩子了。

    那个孩子被她推进虚无空间,被她用计放逐到偏远的西北大陆,失去了无数的资源,还要被她一次又一次的追杀。

    可是,在这无形的对弈中,失败之人却不再是魂冥了。

    十岁出头的稚子从魂族踉跄地离开,直直地远离众人视野,跌跌撞撞地成长起来,同时,一路直追而上,她长出了一副果决凉薄又冷硬的心肠,也练就了一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

    没有人能够再诱骗她吃亏了。

    这一刻,魂宁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安,带着深入灵魂的冰凉之感,像是她正面临着潜伏凶兽的深潭,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这种压力与魂沧海那种显露在外的凶气不同,那是一柄还未出鞘的锋芒,可依旧能让她不由地绷紧了神经。

    “当然。”魂冥终于开口道,她将药尘轻飘飘的送到魂宁手上,“给你了。有人帮我磨刀,我很高兴,你还是这么了解我。”她既耐心又温和,回答着她的问题,就好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她说,“不过,恐怕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行。任务没完成,得先受罚,也不知是哪个蠢货自作主张坏了不少事。”

    魂宁闻言一怔,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我跟你一起去,也可以向族长多求求情。”

    在被魂宁收起来前,药尘最后瞥了一眼魂冥那张微笑着的脸,言语间无形的刀光剑影他窥不真切,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窒息和压抑之感,浓稠的灰色好似要将曾经眉目舒展的鲜活之气吞没。

    魂冥似乎无意再与他再多做交流,但仍在此刻与他目光交错,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这笑容暗含讥诮,让人浑身发寒,却又像冬日里的月光,莫名凄凉。

    两人的话语就此告一段落,魂宁心下思量不断,仍不忘向身后的黑影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其开辟空间通道,因在魂界内通往他处本不向外界那般麻烦,一人与空间玉简便已足够了,况且,恐怕从魂冥踏入魂界的那一刹那,族长的眼睛就已经看过来了。

    没有人能逃脱族长的掌控。

    魂宁目光隐晦的在魂冥身上扫过,旋即率先一步走入空间通道中,魂冥实在离开太多年了,不见其有任何消息传回,也无任何布置,至少她没有查到,并且儿时旁人待其也无甚不同,以至,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了,魂冥与目前魂族内众多天才的最大差别——

    魂冥的身份,乃是魂族族长之女!

    纯净的血瞳……魂宁袖袍下的手掌紧握,暗自咬牙。她很清楚这在魂族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着,魂冥现在拥有与魂天一样的魂族神品血脉,还是与族长同出一脉的魂族神品血脉。

    这是绝对的劲敌,如若魂冥还像曾经一样,哪怕是未得奇遇血脉蜕变前的魂冥,哪怕是见到她还气愤填膺的魂冥,无论是实力不足,还是心性有缺,她都不至于如此忌惮。但现在的魂冥必须被她如此对待,能在毫无家族资源浇筑且偏远贫瘠的地方,突破到斗皇巅峰,并且还能连续斩杀数位斗皇,可见其的天赋和心性。

    要知道,在魂族当中的她,如今也才刚刚突破至斗宗三星,与魂冥斗皇巅峰相比,也只能勉强可以说是稍压其几分而已,可,当她是斗者,甚至可能是即将成为斗师时,魂冥都尚还未能修炼,而在其离族后,不过短短数日时间,她便马不停蹄的派出了人。

    到此为止,她也不过是出自于个人原因而已。

    可那位斗王却是直接栽在了她的手上,若是换做是她自己,她自问做不到,也许这便是魂冥的特殊之处。

    若非之后被那些人层出不穷的事情绊住了手脚,再加上她也无法使唤实力更高之人,那时她便会连派数人将这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却没想到短短不过近十年年时间,她竟已然以如此迅猛的势头追击至此,并且能将斗皇诛杀。

    等到她不久前闭关完成,实力与权势都更上一层时,族中却已发出诏令,将之召回,魂族高层授意,甚至可能是族长亲自下令,但凡她在路途中出现任何意外,此事都不可能轻易了之。

    错失良机!魂宁忍不住在心里叹息,看着眼前渐渐有些明亮的场景,暗下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将其解决!便是族长下令不得伤其性命,也必须毁其经脉!

    “魂宁少主,上面说了,让魂冥少主一人进去就行了。”站在门外之人言辞恭敬,实际却并没有太多的诚意,他伸出一截干枯的手腕,朝魂冥示意道,“魂冥少主,进去吧。”

    魂宁遭此待遇,却也不敢在这地方多做辩驳,只能面露愧色地回望,魂冥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道:“多谢。”

    说完,径直走进了眼前的大殿中,这是一座巨大的漆黑大殿,通体呈黑灰之色,大得可怕,周围也静得可怕,让人有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在黑暗中,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

    大殿两侧的座椅上,静默的坐着几名浑身缭绕着黑色气息的老者,直到魂冥逐渐走近,才有人屈尊降贵般开口,如同锯子在来回拉扯:“族中已连发多道诏令,为何现在才归?”

    声音之中满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好像他愿意开口讲话已是莫大的恩惠,与他说话之人应该立刻三跪九叩才是。

    魂冥低下眼眸,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想来彼时应尚在闭关突破之中,因而诏令未回。”

    “那闭关完成之后呢?”又是另一道尖利之声响起。

    “似有魂殿中人得令出手追杀于我,我预探究竟。”

    此话一落,最先开口说话的那名老者眯着的老眼突然睁开,如同千年腐朽的枷锁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探得?”

    “未曾。”

    “古玉可拿得?”

    “……未曾。”

    一道冷哼声不知从谁的口中传出,蕴含着山岳般沉重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朝着魂冥压去,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碾碎,让人喘不过气来,仅仅只是保持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模样,她就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量,伴生异火破体而出,疯狂的涌动着,在周围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卸力之罩,斗皇巅峰的斗气也是不断运转,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晶莹的汗滴顺着额头不断落下。

    “咦?这是什么火焰?”

    “似乎并非异火榜中之物。”

    “嘿,竟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斗皇巅峰竟能抵抗到现在,我倒要看看能坚持多久!”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议论着,像是发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玩具般,随着这话语压迫之力再强一分,誓要将魂冥彻底压下。

    “好了。”

    虚空扭曲,人未到,而声先至,只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便迅速荡清老人刻意的威压,不是老人停令主动收敛,而是那道声音以绝对强势的霸道姿态直接将其扫净,甚至,如果不是释放威压之人反应及时,可能还会使得他气血翻涌。

    魂冥强行将已至喉口的铁锈味咽下,呼吸急促,身体不稳地晃动了几次,但依旧直直的立在原地,只将头再低几分,又行了个礼道:“见过族长,多谢族长……”

    “参见族长。”四人顿时也不敢在椅上继续端坐,纷纷站了起来,对着来人行了一礼,随后似有气息微动,几人心知,这便算做族长应允了。

    “魂冥,抬起头来。”

    魂冥闭了闭眼,随后依言抬头看向说话之人,那人一身灰白衣衫,看上去约莫只有三十左右,面容俊秀,给予旁人的第一眼感官是儒雅,若是此刻他的手中再捧上一卷书,恐怕真就与书生无二,相信别人看见他绝对不会把这位看起来书卷气浓重之人,与大陆极为神秘残忍之主联系起来。

    两双同样纯净的血瞳相对,魂天帝有些意外道:“血脉之力?从何而来?”

    “西北魔兽山脉之底,似乎通往了某处秘境,它将之激发了出来。”魂冥回答道,她没想过要在魂天帝的面前撒谎,到了九星斗圣巅峰这一层次,能与天地沟通,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被他察觉,所以,她并不会赌。

    “那个火焰?”

    “似乎是伴生异火,在我突破斗者时出现的。”

    “不错,实力与族中天骄也不遑多让,不错。”魂天帝赞道,“你没有将古玉带回?”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叫人辨不出喜怒,魂冥并未因此而感到恐慌,如实道:“是。根据之前的命令,古薰儿返回古族之时,我也在同日启程,但半路遇伏受伤,又窥见突破契机,于是,我便找了个地方突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是沉睡了段时间,导致苏醒后实力大增却不稳,之后,我便开始巩固境界,探查事情,将魂殿追捕之人带回。族中诏令连发,恐生变故,我便即刻动身回族。”

    “萧家三个儿子,目前还有一人不知其踪,我未在其余两人身上发现古玉的踪迹。”

    “这样……”魂天帝意味不明地拖长语调,目光将人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圈,眼中带着些莫名的意味,接着道,“罢了,左右魂族并非没有后手,但你毕竟办事不利,极致之地的分殿问题不小,邢殿受处后,将之挨个解决,便算你功过相抵,如何?”话语带上几分笑意,好似一位偏爱孩子的好父亲,调侃道,“不然我这个族长也很难服众的。”

    “是。”魂冥恭敬应道,心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后朝着自从魂天帝出现,便再未说过话的四位老人行礼后,离开了这座漆黑的大殿。

    她确实不会赌,却会试探,并且每一句话都在试探,试探这个站在斗气大陆金字塔最顶端的魂族族长,这个做法无疑是十分疯狂的,但她偏就冷静地将之实施了下去。

    涉及魂族千年之计,她办事不利,且因自身原因多次拖沓,本该付出性命的代价,哪怕她现在多张底牌的暴露会给她增加几分价值,但若有心计较,也并非能轻易揭过。

    可魂族的最高掌权者,却没有这么做,这是否代表着他不会让她死,还会将她的作用最大化,同时一如之前他表现的一样,对于她日后的报复和反击也视若无睹,甚至,从话语间她还发现,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在乎。

    所以,即便她会受到骇人的惩罚,即便她再次被放逐出魂族,即便她将遭受到比之曾经更为猛烈的暗杀。

    这仍旧是很有趣的发现,不是吗?

    魂天帝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地对四人道:“魂族内部的争斗还真不小。”

    听到这句话,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族长的意思是?”

    “无事。”魂天帝笑道,“之后会更严重的,不过,这也是我族所需的。磨刀石越多,磨出来的刀才会越锋利,对吧?”

    “只要不涉及族中计划都无需插手。”他一锤定音,灰色的身形渐渐消失在殿之中,只留下一道声音在其中回荡,“族内一切照旧,若非要事,不必找我。”

    “是。”

    四人恭敬答道,身影也渐渐在空间一阵扭曲后消失,只留下那千篇一律的阴森与近乎死亡般的寂寥的大殿静静伫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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