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又灭

    周桂真仰着头,仰望着周清嘉的脸,这个他名义上的女兄,有着一半血缘的女兄,亦是被自己母亲苛待的女兄。

    他看见的是周清嘉一身锦衣华服,画眉发髻,珠钗玉簪,他被陈氏嘱咐过许多遍,这位女兄如今嫁得了一个很好的官人,以后她过的一定会是数不尽的好日子。

    “可是女兄。”周桂真还是想要说,“你已经嫁给了姊夫,你今后的日子,一定是极好极好的,可是我母亲,只会是一直这样,守着我和我女弟。”

    周清嘉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说不清是玩味还是讽刺,她本是偏淡的妆容,唇上的口脂也并不鲜艳,轻易可见佳人姝色,她看着身前这个十岁孩童,一时间没有说话。

    周桂真继续说:“女兄,我只想你能够不要去怪母亲,父亲没了,母亲独自一人,很辛苦的。”

    周清嘉张口,有些冷硬道:“她可以改嫁啊,没有人拦着她。”

    周桂真脑子一轰,他从来没有想过陈氏改嫁的问题,这在他来说,似乎从来就不存在这个可能,陈氏既然嫁进来了周家,哪怕周大爷死了,她也只能是周家妇,一辈子都必须守在这里,守在这一片宅子里。

    周桂真微微低下头,没有再去看周清嘉的脸,或者说他是不敢了。

    来找周清嘉之前,他确实是存了私心,想要仗着自己年纪小,便在周清嘉面前搏一搏同情。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将两人的对话说成这样。

    周清嘉看了看周桂真,暗自呼出一口气,她心里已经是有些气愤了。但毕竟是幼弟,她也不好大声斥责。

    “桂哥儿。”周清嘉平声唤他,不带喜怒。

    周桂真低低应了一声,“女兄... ...”

    “你是觉得父亲不好么?”周清嘉问。

    “我从来没有觉得父亲不好!”周桂真几乎是立即反驳道。

    自周桂真晓事起,就有周大爷的无尽疼爱,他是大房的嫡子,虽然陈氏是续弦,但他也绝对有着周大爷极高的宠爱,每每周大爷下了职回来,都会给他带些他喜欢的小玩意儿,每每他想要的,周大爷都会给他寻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桂真潜意识里就觉得,陈氏应当为周大爷守节,一辈子不改嫁。

    “可是你仔细想想你方才说的话,难道不是在用你姊夫来攀比父亲么?”周清嘉偏冷的话语在他上头响起。

    周桂真迅速想了想他刚才说的话,随机又反驳:“我没有。”

    “你说我嫁了你姊夫,以后的日子一定是极好极好的,而你母亲,过得却一直如此,守着你和你女弟,你母亲不正是嫁了父亲么?难道你母亲不是因为父亲守节,才会一直过得这种日子么?”周清嘉一字一句道。

    周桂真抬头看向周清嘉,却说不出话来了。

    周清嘉闭了下眼,片刻后再睁开,“桂哥儿,实话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周桂真嘴唇动了动,却无一字。

    周清嘉蹲下来,平视着周桂真,慢慢道:“还是说,这些话,是你自己想来和我说的?”

    周桂真看着周清嘉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澄澈的,无杂的,却又好像窥破了一切肮脏。他只有些害怕。

    “是,是我自己要说的... ...”周桂真慢慢地回答。

    周清嘉无声地扯了下嘴角,却不是喜悦的,这算是近墨者黑吗?

    “以后女兄不希望再听到你这样说话了,知道了吗,桂哥儿?”周清嘉问。

    周桂真到底是个孩子,听到周清嘉说这话点了点头。

    周清嘉从裙带上解下一枚玉佩,这玉佩是她自己的,放到了周桂真手里,道:“这个女兄送给你,你想自己留着或是卖了都随你,当然,给你母亲也可以。想如何处置都随你的意。”

    周桂真握着那枚玉佩,只感觉到手心一阵冰凉。

    “女兄,我知道错了。”他认错道。

    “你不用跟我认错。”周清嘉道,又补充,“如果是因为这枚玉佩的话。”

    “这个是女兄自己的,不是姊夫家的。你知道吗?”周清嘉道。

    周桂真不是十分明白,为什么要分自己的和夫家的。

    周清嘉摸了摸周桂真的头,这时仿佛有了长姐的爱护之情。

    “女兄会活得很好,但不会是因为姊夫,同样,你母亲活得如何,也不会因为父亲而改变太多。如果她想要过好日子的话,一定有她自己的办法。”

    周桂真下意识就想反驳,却又不敢再说了。

    周清嘉看出他的这个意图,笑道:“既然想反驳女兄,那就快些长大吧,创出一份家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母亲和你女弟。”

    周桂真郑重道:“女兄,我一定会的!”

    /

    风声依旧,凌厉的风刮过园子里的假山石,间或发出呜呜声响,花木摇曳,枝丫凌乱,仿佛一道鬼影,摇摆行走于人世间。

    齐昀长身立于园内,风拂起了他的衣袖,吹得衣袂纷飞。

    这时,忽然不知何处出现了一位衣着隐蔽的暗探,跪在齐昀脚旁,俯首行礼道:“禀大人,诸事已全。”

    齐昀目光未转,身形未动,不知在看着何处,却是听到了暗探的禀报,他平静地道出两字:“诛杀。”

    /

    归宁的午宴准备齐全了。

    周清嘉本来打算去园子里寻找齐昀的,这时一个婆子来禀报齐昀已经去了饭厅,于是她也便转去了饭厅。

    至那处,周清嘉见齐昀正坐再桌旁,微侧着身与周二叔说话,两人似谈得火热,但看着还是周二叔聊的多些,齐昀多在倾听,有时回复几句。

    周清嘉走进去,许氏正吩咐摆放碗筷,见了周清嘉,很是温婉道:“嘉姐儿来了,快坐吧。”指了指齐昀身旁的一只椅子。

    周清嘉过去坐下,看了看齐昀,齐昀察觉她来,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未说话。

    陈氏从内厅过来,领着周桂真周清琴入座,接着又是周清窈,坐在了周清嘉正对面,离她最远的位置。

    开宴,齐昀用饭时一贯不会说话,周清嘉也不太想说,这期间的气氛便是冷了些。

    用完饭后,稍稍又闲聊了几句,周清嘉便起身告辞了。

    同齐昀一道出了周府府门,再上了马车。

    仲衡挥动马鞭驱车离开,车轮滚滚,马蹄踏踏声响在车外。

    车内却是安静。

    周清嘉看向齐昀,问道:“齐昀,你在生我的气吗?”

    齐昀低头理了理衣袖,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同我说话?”周清嘉问。

    “我没有不同你说话。”齐昀淡淡道。

    “镯子的事,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我昨日说过了,你不要对我说这三字。”齐昀道。

    周清嘉不好再说这种致歉的话,于是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可以买来给他。

    齐昀却沉默了。

    周清嘉又问:“那只镯子你弄回来花了多少银子?我补回给你。”

    齐昀答:“没有多少银子。”

    “你说吧,多少。”周清嘉似在催促。

    “五千两。”

    很明显这是厚利,那苏州客商才愿意将镯子卖了。

    周清嘉嗯了一声,然后说:“过几日我就把银子给你。”

    “不用。”

    周清嘉没继续争论给不给银子的这个话题,反正她是一定会给的。

    她转身撩帘看了眼车外的景色,估计这离齐府还有一段距离。

    她坐回身子,拿出一张白净的绢帕擦了唇伤的口脂,又用手背抹了一下,见没颜色了,收起绢帕,看向齐昀,问:“齐昀,要亲吗?”

    算我补偿你的。

    齐昀看向她,那眼里却无惊异之色,只是平静。

    齐昀没有回答。

    周清嘉只当做是默认了,她原本是坐在马车侧面,也就是齐昀的对面。

    周清嘉矮着身子坐到齐昀身边,理了理有些乱的裙摆,然后看向他。

    接着她渐渐坐起靠近齐昀,她的衣裳前胸绣了一朵白色芍药,那白色芍药离齐昀的衣裳越来越近,几乎要挨在了一处。

    周清嘉偏着头,唇碰到了齐昀的唇,缓缓靠近,乍一碰到,她心理也有几分紧张,一手是搭在了他的肩上,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攥着裙衫,攥得起了褶子。

    周清嘉几乎没感觉到他在呼吸,她自己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吻上了他,原本是轻轻的,点点麻麻的咬,到后来则是有些加重的舔/咬。

    她攥着裙衫的的手还是紧紧地攥着,未有丝毫松动,吻到这里周清嘉想应当差不多了,便微微退离了齐昀,那朵白色芍药也离开了齐昀的衣衫。

    忽然,周清嘉裙衫上的的手被齐昀握住,温热的宽大的手掌,乍然让周清嘉有几分无措。

    接着她被齐昀换了个位置,齐昀将她的两只手都反扣在了她腰后,并强势且霸道地将她抵在车壁前,重重地吻她。

    不止是唇,鼻梁,脸颊,下颌,脖颈... ...

    齐昀伸手拉扯开周清嘉的衣襟,那朵白色芍药也变了形,落入齐昀眼帘的是一片白皙的娇嫩的肌肤,齐昀看了一瞬,便低下头亲吻甚至是啃咬起来。

    周清嘉心中大惊,她不大能理解为什么齐昀的态度会突然转变这么大。

    齐昀低头埋在她颈间,周清嘉被迫仰颈,视线落在了车壁上方,不知为何,身体的异样感觉竟让她眼中有了泪水。这绝不是悲喜的情绪所致。

    好像过了许久,齐昀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她,眼尾似有猩红。

    他的神情莫名之中带着一些不甘与愤恨。

    齐昀一字一句问道:“周清嘉,我是你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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