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切

    周二叔周端毅自户部司办公回来,到房里,许氏已差了婆子丫鬟端了热水来给周端毅洗漱。

    先端了一碗开胃的酸梅汤给周端毅,许氏又体贴地绕到他身后按起了肩膀。

    周二叔喝了口梅汤,道:“好了,别捏了,你且坐着,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许氏的手停下来,有几分狐疑,坐到一边,问:“官人要说什么事?”

    周二叔问:“这几日清窈如何了?”

    许氏一怔,心里顿时涌起几分酸涩,真是便宜了周清嘉了,害的她的女儿委屈至此。

    “还能如何。”许氏叹道,“前些日子一直在闹,不肯出房门,日日闷着,还是我命人砸了她的房门,硬将她扯出来的。”

    周二叔脸上不自觉便有了几分不喜之色,“未免胡闹。”

    许氏接着又道:“昨日薛家赵家的两个娘子拉着清窈出去走了走,我瞧着,还是有些好了的,至少她今日还过来与我请安。”

    周二叔没再喝酸梅汤,将手中的碗放下,握住了许氏的手,慢慢道:“夫人,还是需你多多照看着清窈一些,今日我在户部司,听闻了官家有意为太子殿下选妃的消息。”

    许氏一愣,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她欣喜地问:“当真?!”

    周清窈若是成了太子妃,今后便是皇后,国母,是这东京乃至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周家荣光,尤其是二房,可不是再上一层楼了么?

    周二叔亦有此意,他语重心长地嘱咐许氏道:“清窈这孩子心思单纯,一时有些事看不明白,你需好好规劝规劝她,他日待清窈入主东宫,便是你我夫妻二人的好时候了。”

    “是,是,是... ...”许氏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只是,我还听闻了。”周二叔话锋一转,此事恐生变故了。

    “——娘娘亦有意,肖家。”

    “肖家?”许氏喃喃了一遍,她很快便想起来肖家的娘子,“肖玉芜?”

    周二叔点点头。

    “我家清窈才情皆为上等,又知礼数,深谙大义,就算娘娘有意,官家又怎会,怎会不选清窈呢?”

    这肖玉芜在东京的所作所为许氏是知道的。成日里不学针织女工琴棋书画,专学了武功摆弄花架子,哪里有这个能力入主东宫,掌一宫之事呢?

    周二叔只怕圣意难测,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难说,倘若肖玉芜就是入了官家娘娘的眼,就算清窈本事通天,这太子妃的位置也与我们家无缘了。”

    许氏已而下了决心,“我这便去同清窈说... ...”

    话未说完,许氏已经起身去了周清窈的院子。

    周清窈连着憋闷一月,待在房中还是有些不愿说话,手底下的几个丫鬟也是小心办事,生怕惹得她不快。

    许氏进了房门,见到周清窈,连忙哎哟一声,道:“祖宗,我要与你说件大事。”

    秋浓将房内服侍的几个丫鬟叫出了房门,留出空间给母女二人叙话。

    许氏将太子选妃的事告知了周清窈,周清窈听了,却没有过多反应,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许氏一急,道:“阿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一愣,猜测道:“莫非你根本就不关心此事?”

    周清窈神色漠然,道:“女儿无心太子殿下,更无心太子妃位。”

    许氏更是着急了,却还是害怕惹得周清窈不快,压住怒意道:“阿窈,这本是泼天的富贵,你又如何不能心动?”

    周清窈看向许氏,道:“母亲,可如今我们已是高门之家,吃穿用戴已好过了许多人,我们家的富贵,只要父亲在职,兄长发奋科举,那周家定□□耀百年,为什么还要我去争这个太子妃位?”

    许氏一噎,下意识就要反驳,却发觉反驳不出来。

    许氏问:“阿窈,你同母亲说,你不愿意去参与太子妃选拔,可是因为齐家主君?”

    周清窈一顿,她低了头,道:“我不知道。”

    许氏不觉已有泪意,“阿窈啊,如今周清嘉已经是齐家妇了,你又何苦在这里执着不放?”

    提起周清嘉,周清窈心中便是一团乱糟糟的,许氏的哭泣声在她耳边来回不停,周清窈不觉就有些烦了。

    “母亲!”周清窈打断许氏的哭声。

    “母亲是想用四女兄来激将我么?”周清窈冷冷地问,“好让我去替母亲争太子妃位。是吗?”

    许氏泪眼朦胧,看着周清窈,心里却有些心虚,她解释道:“阿窈,阿窈,母亲只是为了你好,母亲也只是不想你过于执着罢了。”

    周清窈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也有些不忍。

    她没有说话。

    许氏接着道:“这个位置,你若不争,也会有旁人来争,旁人来坐,既如此,我们阿窈为何不去争一争呢?本来,你就足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周清窈抽出被许氏握着的手,她道:“母亲,我讨厌四女兄。可是我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许氏有些听不懂周清窈的话,“阿窈说什么讨厌不讨厌的,若是周清嘉被我抓住了把柄,母亲定然为你雪恨。”

    周清窈道:“女儿昨夜忽有一梦,梦到你与父亲安享晚年,兄长科举高中,深得圣恩。”

    许氏道:“这定是预吉之梦!”

    “可是女儿被囚深宫,遭宫人打骂,发起高烧,不得医治,病死了。”周清窈慢慢道。

    许氏一惊,心道这梦可真是败了好事。

    “阿窈,这梦定是假的!你莫信这等子虚乌有的东西!”许氏慌忙劝慰道。

    周清窈未再有别的话说了,“母亲回去吧,女儿知道母亲的意思,倘若真有如此良机得见殿下,女儿一定好好把握。”

    许氏笑问:“阿窈可是想通了?”

    周清窈点点头,却再无他话。

    /

    齐府。

    晚饭时,周清嘉同齐昀一道去了幕虚堂用饭,路上经过了一片花园,园子里未点灯,随行的小厮掌了灯笼引路。

    齐昀走在周清嘉前半步右侧,步子不快也不慢,总与周清嘉隔了半步之距。

    走着夜路,两人无话可说。

    到了幕虚堂,齐夫人已经命人备好了饭,只等着周清嘉和齐昀。

    见着二人,齐夫人笑道:“你二人可算来了。”

    周清嘉先向齐夫人行了礼:“媳妇问阿姑安。”

    “好好好,快来坐下用饭吧。”齐夫人招呼道。

    桌上摆的菜肴多为清淡,周清嘉之前就听闻齐夫人寡居念佛,少食荤腥,这桌上却摆了肉食。

    齐夫人道:“我这上了年纪了,口味淡些,只是清嘉你还年轻,怎能同我一样净吃些素斋。”

    周清嘉了然,向齐夫人道谢:“谢阿姑关怀。”

    周清嘉吃着饭,齐家的家规食不言,一桌上也未有谈话,待饭毕,齐夫人问起明日归宁的事情来。

    “我这里也备了些礼,明日清嘉你便带回去给你母亲吧。也是聊表我的一些心意。”齐夫人道。

    周清嘉自然感谢。

    这之后又回了折蕖堂,路上依旧无话。

    到了折蕖堂,齐昀不知去了哪里,周清嘉也没管,点了点自己明日归宁要带的东西,罗朱也帮着在一旁记录在册,协助整理。

    罗朱是齐昀的大丫鬟,周清嘉之前听她自己介绍,在折蕖堂服侍了已有近五年的光景,做事精明利索,也知道守着自己的那点愚,绝不轻易激进冒犯主子。

    周清嘉对罗朱敬意偏多,爱才居二,但也有些警惕,因为她是齐昀的人。

    周清嘉没有办法去重用罗朱,因为她做不到将罗朱策反到自己这边来,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点完了礼,周清嘉去了净房洗漱,罗朱也告了退。

    周清嘉洗漱完到了卧房,看见齐昀一袭白色寝衣,正站在床边整理帐幔被褥。

    周清嘉心内起疑,她问:“罗朱没有整理吗?”

    怎么需要你来动手?

    齐昀停了停,终于肯同她讲话了,“我不习惯旁人来经手。”

    周清嘉沉默了,心道这是什么毛病。

    她站在一边看齐昀整理,整理完了之后,周清嘉吹了灯,便上床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床上铺了两床被褥。

    另一侧传来些响动,齐昀也闭目入睡。

    黑暗中,周清嘉睁开了眼,看着顶上的帐幔,竹窗未关,开了半扇,漏出些月光撒在帐幔上,依稀可看得见上头的青竹刺绣。

    周清嘉看了有一会儿,她转头看向齐昀,低声问:“齐昀?”

    齐昀回她:“怎么了。”

    周清嘉想了想,还是说:“今日的事,对不起。”

    齐昀只说:“清嘉,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周清嘉道:“齐昀,你这样对我,我只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齐昀沉默了,他问:“为什么。”

    周清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自己现在就和他说,她根本就不想和他结这个亲的,之所以没有退婚都是因为动了聘礼的念头。还是说她打算着卖田产给他纳妾然后和离一走了之。

    “齐昀,有些事过了太久,我已经忘了很多。”周清嘉只能这样说。

    齐昀在黑暗中慢慢开口。

    “既然忘了,那就一点一点把它想起来。”

    “如果想不起来,那就去经历新的事。”

    “当然,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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