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盈尊

    秋浓回至周府,将今日在崔宅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了许氏。

    许氏端坐上位,闻此言,道:“小小商户,也敢来同我叫板?”

    秋浓道:“这崔宅里,奴婢还看到了一位黑衣男子,带着剑,似是武功颇高,奴婢观那男子衣着,有些肖似如今卫尉寺缉捕的一个逃犯。”

    许氏眼睛一亮,笑道:“差个人去卫尉寺告官,将那崔商户给抓进狱里去,拷打一番,我就不信,还敢嘴硬不将京铺交出来。”

    “是。”秋浓领命。

    /

    午后。

    东京一如既往的喧闹,车马纷纷,行人攘攘。

    太阳避了云层,大片大片光倾泄在这一重重屋檐瓦片,青石地板之间,照得满目皆辉。

    肖玉芜行走在东京街道上,腰间还带着她的那支白玉萧,身后别着双手,晃晃悠悠走在行人里头。

    卫尉寺右金吾街司的右街使季常,正领着两个金吾卫从一边的酒楼里头出来,看着像是刚吃饱喝足了的。

    季常眼尖,一下便瞧到了正在街上闲逛的肖玉芜,忙低头草草整理了一下腰带佩刀,走上前去,笑着对肖玉芜搭话道:“肖娘子,不想今日竟在街上碰到了,肖娘子可也是来用饭的?”

    季常身后的两个金吾卫看到上峰竟对一位年轻娘子这般礼貌的态度,不免睁大了眼,一副吃惊模样。

    肖玉芜看了季常一眼,然对季常这般恭敬模样并不如何受用,还是平常的语气道:“闲来无事,随意逛逛罢了,季街使用好了饭?”

    季常一愣,忙笑着应话道:“用好了用好了,多谢肖娘子关心,小人便是在这众辉楼用的... ...”

    “众辉楼啊... ...”肖玉芜看了一眼季常身后的那座木楼,道:“这众辉楼我也去吃过一次,只是他们家的鱼并不如何好吃。”

    季常舌头一咬,将要请肖玉芜用午饭的消息给压了下去,他接着打圆场道:”小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因着今日办公,离得近了些。故而才在此处将就。”

    听到“将就”二字,后头那两位金吾卫纷纷咬牙暗自憋泪,这众辉楼可也是东京的三大名楼之一啊,里头的菜肴个顶个儿的贵,有些寻常老百姓恐怕一辈子都吃不上一次。

    今日也是季常心情好了,请这两个下属一道来众辉楼开个小灶。

    肖玉芜自然知道众辉楼在东京的名气,她也听出来了季常此言便是在捧着她,她没有太多表示,只是微微笑道:“季街使实在谦虚,眼看如今日头渐低,恐怕时辰不早了,季街使还是快去办公,莫要因我误了公事。”

    “哎哟。”季常听得肖玉芜这话只觉得惶恐至极,“肖娘子心善,小人哪里敢带累肖娘子... ...小人便去了,告肖娘子安!”

    季常带着两个下属走了,肖玉芜也继续往街道走去。

    下属此时忍不住八卦起来,“大人,您为何要对那位肖娘子这般恭敬啊?”

    “... ...莫非,您是喜欢那个肖娘子不成?”

    “去你的!”季常爆了句粗口,接着用带着刀鞘的刀重重打了下那位揶揄的下属。

    “还想不想在街司混了?!”季常骂道。

    揶揄的下属一惊,接着便求饶道:“是小的嘴碎!万望大人饶恕!”

    季常哼了一声,继续骂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那位贵人是你们能玩笑的吗?!”

    下属惶恐至极,忙问:“小的眼愚,不知是哪一位贵人?”

    季常道:“这满东京城的贵人里,姓肖的还有几家?”

    下属略一思索了会儿,若说姓肖的,似乎就只有殿前司都指挥使家的了。

    可这官职,也没高到这般地步吧?竟连说说都不行了?

    下属疑问道:“可,可即便是如此,也劳得了大人这般... ...”

    余下的他没再说了。

    “哼。”季常冷哼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上月逃狱出去的逃犯,便是她抓起来的。”季常平静地道,而他脑中似乎还有那一夜肖玉芜单凭一支玉萧便打断了钢刀,生擒了逃犯的场景。

    “啊?!”下属更是一番错愕,那般年纪的小娘子,放在寻常来说,怕是连根绣花针都握了不了多久吧?

    “可这肖娘子瞧着,也不像是武功高绝的人呀?”

    季常接着呵呵笑了一声:“我都看不出来,你还能?”

    那一夜逃犯乱窜东京街,行人四窜,乱声一片。

    这逃犯逃得神不知鬼不觉,径直出了牢狱,竟无一人发现,恰是那一夜季常在街上当值,他事前便见过了这逃犯,当下便提刀追去。

    逃犯边跑边撞坏了许多东西,竹篮花伞灯笼架等等杂乱之物被他丢得满街都是,季常一边躲着一边跑,也有些紧张的缘故,握着刀柄的手心一直在冒冷汗,握着刀只觉得粘腻一片。

    他是顶着压力来追这逃犯的,逃犯杀了许多人,已经判了几日后枭首,若是追不到,整个右街使街司连带季常都得遭罚。

    眼看逃犯离他越来越远,季常渐觉自己追不到时,忽然一袭琥珀色身影自眼边划过,琥珀色的衣裙纷纷扬扬,似有剑风在耳边闪过,凌厉非常。

    身影动作地极快,一下,便到了逃犯跟前,几招之内便制服了这个犯了死罪的恶人。

    季常感激不已,待看清是个小娘子时,更是吃了一惊。

    肖玉芜将逃犯交给季常,嘱咐道:“记得看好了,这厮在街上闹得动静这般大,我看金吾街使司可不大能善了了。”

    季常一愣,忙感谢道:“小人正是金吾街使司右司使,季常,今日多谢娘子相帮之恩。”

    肖玉芜摆了摆手,“不必谢我,记得... ...”

    季常忽然制不住这逃犯,逃犯一把挣脱了季常的束缚,拔出了他腰间佩戴的那把刀,大刀一挥,直接劈向了肖玉芜。

    季常在刹那间,看见这刀光闪闪,再有肖玉芜这如花面容,只觉心头一梗,险些就闭过了气去。

    肖玉芜抬眼看向那刀,侧身一让,刀劈了个空,刀风擦过她身前的衣裙,卷起裙带翻转。

    逃犯大叫一声,似乎也是要给自己长些气势,双手握刀横着一劈,肖玉芜手腕一翻,以手中玉萧挡下刀势,再借力甩出,接着一打。

    “叮——”

    一声缓慢的彻响,待刀再次碰上玉萧之时,已经断成了两半。

    肖玉芜用玉萧点了逃犯身上的几个穴位,逼得他直接跪倒在地,再反抗不了一点。

    季常在这几招之间,可谓是目瞪口呆。

    肖玉芜看向季常,示意他抓好逃犯。

    季常领会意思,直接解开腰带,绑住了逃犯的手脚。

    他道:“小人,小人不知,娘子的武功竟这般绝妙... ...不知娘子尊名?是哪一家?”

    肖玉芜道:“肖玉芜,蘅芜的芜,家父是殿前司都指挥使肖崇。”

    季常了然,心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难怪难怪,难怪肖娘子竟可擒住逃犯... ...小人汗颜。”

    “司使可需小心了,如今东京无宵禁,夜夜皆是百姓出入,若有罪犯出没,可是会危及百姓的。”肖玉芜淡声提醒季常道。

    “是,是,是... ...”季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夜,今夜还是多谢肖娘子仗义相助之恩,只是不知肖娘子可有受伤?”

    “没有。”肖玉芜道,“如今若无事,我就先走了。司使再会。”

    季常忙给肖玉芜作了个揖,以示敬佩之意。

    这一夜东京歌舞,火光弥弥,喧闹依旧,而季常只记得那一片琥珀色衣裙,以及肖玉芜洒脱的背影。

    想到这里,季常又骂了一句,“以后在司里头给我夹紧尾巴做人!踏踏实实地办事,知道了没有?!”

    /

    至夜。

    肖府大门敞开,肖玉芜却不敢直接走进去。

    她母亲肖夫人一贯不喜欢她这般随意行走的模样,几次说她野坏了。

    肖玉芜还是不敢顶撞肖夫人的。一来是为了肖夫人少生些气,二来是为了她耳根子也能够清净些。

    肖玉芜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肖府,再通通猫过几座月洞门,最后翻了一道墙,进了自己院子,刚一翻下去,她还未站稳,便已经打了个趔趄。

    “——爹?”她叫了一声。

    如今一身软甲未退,负手站在在院中的,不是肖崇又是谁?

    肖崇的面相生的有几分凶野,与肖玉芜的明丽大相径庭,倘若他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一人时,便会觉得自他的眸子里,可望见一水深深的寒潭。

    “你怎么在我院子里?你今日不是当值吗?”肖玉芜问。

    肖崇开口道:“官家隆恩,今日放了假给我。”

    “啊?”肖玉芜干笑了一声,“爹你怎的不同我说啊。”

    这搞得我很尴尬啊。

    肖崇道:“我若是与你说了,那今夜还能有幸撞见你爬墙吗?”

    肖玉芜几分苦涩,“爹,你太欺负人了!”

    肖崇喝了一声,“好了!”

    “过来。”

    肖玉芜依言走到肖崇身边。

    他身后就是一张石桌,桌上摆了一副杯盏。

    肖崇问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肖玉芜想了想,“您,或者我娘的生辰?”

    “今日是你的生辰,傻丫头。”肖崇道,边拿起一只酒盏倒了酒,递给了肖玉芜。

    “啊?我的?”肖玉芜也是有些吃惊,“我忘了。”

    肖玉芜接过肖崇给的酒盏,谢道:“多谢爹!”酒香四溢,更觉酒香满怀。

    肖崇看着肖玉芜这般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有一桩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爹直说便好。”肖玉芜喝了一口酒,道。

    “如今太子殿下已而弱冠,官家欲为殿下选妃了。”

    肖玉芜咽下嘴里的甜酒,面不改色,道:“爹是说,女儿有望成为这个太子妃?”

    肖崇点点头,“这两年官家与娘娘便时常问起你,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肖玉芜笑了一下,看不出悲喜,“女儿怎么还听说,这周家的周清窈也有望啊?”

    肖崇沉默了一会儿,“她... ...”

    “爹。”肖玉芜打断肖崇的话,“这个太子妃,女儿便当当看吧。”

    看看这上头的位置,又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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