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意

    空气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周清嘉弯着腰手搭在箱笼上,一时动作僵住了。

    齐昀正站在她身后,平静地看着她。

    周清嘉脑中百转千回,想了无数种应对的话,她直起腰来,面向齐昀,道:“妙奴女弟她,也是一片爱重之心罢了。何况舅母求我,我也不好推拒。”

    齐昀看着她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是么。”

    周清嘉弯了弯唇角,答:“是啊。”

    齐昀走近周清嘉几步,“既然是这样,那刘舅母给的银票,可否放在我这里?”

    周清嘉没说话,片刻后还是转身弯腰翻开箱笼,拿出那只木盒,递给了齐昀。

    齐昀伸手拿住,要往回抽时,却抽不动,周清嘉手没松。

    齐昀没出声,接着用力要抽,周清嘉还是忍不住道:“我承认王妙奴过来就是有着做妾的打算,我收了银子代表着我同意了。”

    “可是昨夜你说了我这几年不便有孕,所有我才会动这个念头... ...”

    “我知道新婚第二日就主张着给你纳妾很不尊重你,可是齐昀,你能不能... ...”

    把银票留给我。

    周清嘉话未说完,却说不出来了。

    齐昀手仍拿着木盒,却也不再用力了。

    他淡声道:“清嘉,如果你缺银子的话,可以同我说。”

    周清嘉没有接话,她用了力气把木盒从齐昀手中抽出来,她只答:“我下次不会了。”

    转身又将木盒放了回去。

    齐昀也没有再说话,周清嘉放好木盒后,转身抱了一下齐昀,齐昀站着不动,既未推拒,也没有伸手搂住她。

    他感觉到一片温热,只是过于短暂,周清嘉便松开了他,提步往屋外走去。

    /

    秋浓带着三个小厮去了崔宅。

    她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小厮便乒乒乓乓的敲起了崔家的院门。

    凌水开了门,一见这架势,便知又是前几日的那批人,欲关回门去,秋浓挥了下手,几个小厮硬宋堵着门不让关。

    凌水大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强抢民宅么?”

    秋浓微抬下巴,很是傲然道:“我是户部司周府的人,要见你们主事的。”

    凌水一贯看不上这等狐假虎威的作风,愤然道:“我家主事的不在,改日再来!快快松手!我要关门。”

    秋浓道:“本是来谈事的,因何这般抵触?莫非心里有鬼?不愿见人?”

    凌水自知周清嘉与崔彩衣的合谋,将周家一个管事的铺子都给夺了来,这下秋浓一问,凌水不免有了怯,她道:“休要血口喷人!”

    “凌水——”崔彩衣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秋浓听了,往里头看去。

    崔彩衣走到门边,她今日穿了一身松石色的襦裙。

    崔彩衣道:“我是这家的主事的,娘子有何话可与我说。”

    秋浓对于此显然有些不信,崔彩衣一个女子,年纪也不大,竟然就是这崔家的主事的?

    秋浓道:“这位娘子可是说笑?我看娘子打扮,只怕还未出阁吧?”

    崔彩衣看向秋浓,目光平静,“我已表明身份,至于娘子信或不信,谈或不谈,就是娘子的事了。”

    秋浓收起方才的轻蔑,道:“娘子可是姓崔?”

    崔彩衣点点头:”正是。”

    秋浓道:“我名秋浓,主子便是户部司副史周府的大娘子许氏,今日特来与崔娘子商议京铺一事。”

    崔彩衣侧身让了一条路,“秋浓娘子请入内商议。”

    莫徊山正抱剑站在门后,看着崔彩衣领了一群人进了宅子里。

    崔彩衣与秋浓坐于桌前,秋浓直接道:“前段时日,府中一恶奴混迹赌场,将府上的五间京铺给输了出去,我打听后方知,这五间京铺是在崔娘子手中。”

    崔彩衣点点头,道:“不错,这五间京铺确在我手上,只是愿赌服输,我只是赌桌上的庄家,投了赌注,赢了铺子,那就是我的。秋浓娘子再来,可是想要买回去?”

    秋浓道:“不知崔娘子投了多少赌注?府上主母欲按原注将京铺购回。”

    崔彩衣自然拒绝,“秋浓娘子莫非是玩笑?天底下哪有这般轻易的道理。”

    秋浓不自觉有些生气,“可这京铺本就是我家的。”

    崔彩衣态度自然也不软弱,“可如今铺子的印信契书都在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不过,秋浓娘子若想出银子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按着如今东京的行情价来。”

    秋浓冷笑道:“看来崔娘子是不愿意好好谈话了。”

    崔彩衣皱了眉,道:“秋浓娘子莫非还想在我家中闹事不成?”

    “区区一个商户,也敢来讨价还价?”秋浓毫不客气的说。

    崔彩衣已经拂袖站起身,冷然道:“果然秋浓娘子不是诚心实意地来做生意的,那便请离开吧。”

    秋浓呵呵笑了一声,朝旁边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会意,就要往崔彩衣扑过去。

    忽然一道寒光,崔彩衣未曾反应过来,莫徊山已执剑抵在了那小厮咽喉上,只差一厘,那小厮便将魂归西去。

    崔彩衣反应过来秋浓是要动手,已经生了怒意,“还请娘子离开!不然,刀剑无眼,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秋浓站起身,瞧了崔彩衣一会儿,又看了看执剑的莫徊山,最后冷笑一声,说了句:“走。”便离开了崔宅。

    崔彩衣看着秋浓离开了宅子,把门关上,莫徊山在一旁道:“她之后肯定还会再找上门来。”

    崔彩衣道:“我知道。”

    所以她必须尽快推进家产变卖,早日离京。

    那五间京铺是周清嘉的,崔彩衣插不了手,想必周清嘉也已经将京铺挂出去卖了。

    崔彩衣收回手往里面走,莫徊山不说话,亦跟着她。

    崔彩衣想了会儿事,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不饿吗?”

    莫徊山道:“不饿。”

    “你以前都不吃饭的?”

    “这与你有关系吗?”莫徊山反问道。

    崔彩衣没再问这个话题,去了账房理事。

    而莫徊山便一直待在她身旁。

    凌水拿着菜篮子出门买菜去了,没多久便自街上回来,瞧着神色仓皇的紧。

    “姑娘!”凌水小跑进了账房,一只脚跨进门槛,便看见莫徊山抱着那把剑站在那儿,一时顿住动作。

    崔彩衣抬头,看她,问:“怎么了?”

    凌水走进门来,看了一眼莫徊山,额头上已布了汗,迟疑了片刻,她还是道:“我在街上看到了莫郎君的缉捕令... ...”

    崔彩衣愣了愣,手中的墨笔滴了一滴墨在上头,她转头去看莫徊山:“你被缉捕了。”

    莫徊山却是见惯不怪,一点没有慌张的样子,道了声:“哦。”

    凌水看到莫徊山这样子,便有些生气了,却又怕把他惹怒了,一把剑直接杀了她,欲说却不敢说。

    崔彩衣记得周清嘉说过莫徊山不轻易杀人的话,放下墨笔,问他:“你说句‘哦’又是什么意思?现在你被缉捕了,方才周家人本就有仇于我,那位秋浓娘子见着了你的脸,她定会看到缉捕令,到时候卫尉寺若是来了人,不就麻烦大了吗?”

    莫徊山平静地道:“我会乔装易容。”

    崔彩衣一愣,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你的真容?”

    “对。”

    “不行,可还是有疏漏,卫尉寺的人来了,我要怎么交代?倘若周家买通了人,诬陷是我窝藏罪犯,把我们抓进狱里可怎么办?”崔彩衣担心的问。

    莫徊山直接道:“我去杀了她。”

    崔彩衣被这话一惊,“除了杀人你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没有。”莫徊山道。

    崔彩衣一顿,接着转头不再去看他,眼圈却渐渐红了。

    她低声道:“你这明明就是在给我家惹祸。”

    莫徊山看了眼崔彩衣,知道她是哭了,道:“我说了我可以帮你去杀了那些人,永绝后患。我会将痕迹做得很好,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家来。”

    “不可以。”崔彩衣拒绝,“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怎么就不可以?”莫徊山反问。

    “这里是东京,天子脚下,不是那些草野江湖,你想怎样就怎样,你随意杀人,是会被砍头的。”崔彩衣解释道。

    “我只杀那些阻碍我的人。”莫徊山几乎就是不近人情。“再者,也没有人有能耐来砍我的头。”

    崔彩衣觉得莫徊山这厮简直就是油盐不进,说什么好话他都当听不见,讲道理也不愿想想。

    崔彩衣这般想着,就生起了气来,她直呼其名道:“莫徊山,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我是雇主,你都不按雇主的意愿来的吗?”

    莫徊山扫了崔彩衣一眼,淡淡回了一句:“就给了五百两,也敢在我面前逞雇主的威风。”

    崔彩衣一顿,若说方才她还可以佯装心平气和的和莫徊山摆雇主的谱儿,那么现在她就是想直接拍案了,她接着便道:“怎么,是嫌银子少吗?你早说便是呀,我家有的是银子!”

    莫徊山道:“那雇主想加多少银子?”

    “你想加多少呢?”崔彩衣反问。

    “一万两,雇主若是给了,莫说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奴婢,便是官家的事,我都可以给你摆平。”莫徊山很是不客气。

    “你。”崔彩衣气结,“坐地起价也不是这般起的吧?”

    “抱歉。”莫徊山歪了歪头,“行情便是如此。雇主若给的起,我一定全力以赴,若是给不起,那一切皆空。”

    一万两银子,崔彩衣当然不会傻傻得给出去,她虽然生气,却也没有气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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