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商场如战场 有人必江湖
第一节背黑锅
江书语刚到报社，就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宋杨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书语姐，社长，社长叫你过去一趟！”“干嘛了这是，喘成这样？”“我，唉，你先去吧，回来再说！”江书语拍了拍宋杨的肩膀：“好吧，我先去看看社长什么事。”
刚走进社长的办公室，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石青啊石青，枉费我这么器重你啊，你说你，以前这么稳重细致的人，怎么能出这样的错误呢？”说着，把手里的报纸狠狠摔到桌子上。石青满脸狐疑的拿起报纸，看到报眼标题醒目的“市委副市记”几个大字，瞬间傻眼。“怎么可能，每次我都要至少核对3次标题和落款，怎么会出这样的错误？”江书语走上前接过报纸，确实写错了，而且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江书语回想了一下昨天下班前的一幕，在定版后，她是仔细看过的，这么明显的错误应该不可能出现。“社长，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石青应该不至于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有没有查一下存档的文字和校对？”“书语啊，这种问题出现第一时间我们就查看了存档，记者手误打错了，你们一级一级的都发现不了问题。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推卸责任了，想想怎么补救吧！”
社长都这么说了，书语也不好再反驳：“那好吧，社长，作为主编，我承担主要责任，责编、校对承担次要责任。我出百分之五十的印刷费用，其他的他们几个平分，您看怎么样？”贾文彬耷拉着一张驴长脸，语气略有缓和：“这只是承担的经济责任，人事责任呢？这幸好是还没进入市场，可你们知道报纸晚了几个小时的影响吗？”他推了一把有些掉漆的眼镜，接着说：“先让石青去做2版社会新闻吧！你先停职留薪3个月，3个月不出问题再恢复原职。你们先出去吧！”书语还想说什么，就被石青拉出社长办公室：“书语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也知道社长这人说一不二的。他在气头上，就别再惹他了。你停职不停薪，3个月就恢复了，没事的。”江书语还是愤愤地说：“不是我，主要是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全盘否定你吧！再说了，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的都还未可知。”“算了，姐，该查的都查了，确实没发现流程出问题，或许真的是天太热，大家都太浮躁了，这种问题确实是个坑，很难发现。正好我也累了，做头版太辛苦了，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听到石青这样说，江书语也无话可说。石青被调离，1版由杜思雨接任。还真是得偿所愿，有如天助。
第二节 耀玲初遇
十一小长假，江书语和莫一涵终于实现了海边度假。阳光、沙滩、海景房，一切都那么平静美好却又暗潮涌动。
假期结束，开班第一天报社大楼。
“唉唉，大姐，等等我！”正准备关闭的电梯拥进来一邋遢男人，一头长卷发，满脸胡子拉碴，一身明星同款工装服，被他硬生生穿成了农民工。电梯里的女人一头大波浪妩媚动人，白色包臀连衣裙配上胸前的两个螺旋装饰，衬得她身材火辣，撩人心弦。见邋遢男人进来，林玲白了他一眼：“喊谁大姐呢？自己跟个老头似的！”下意识躲在电梯一角，生怕被熏臭了似得。这男人正是找江书语谈合作的郭耀威，不拘小节却才华横溢，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媳妇跟人跑了2年了，留下一个7岁的儿子，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本身就不甚讲究的他，把家里料理的一地鸡毛，何况于自己哉？
郭耀威拿余光觑了一眼林玲，看她一脸嫌弃自己的表情，瞬间来气了，便开始了一贯的毒舌模式：“这现在的女人啊，一个个的天天穿的跟白骨精似的，也不知道准备吸谁的血呢？这谁娶了谁倒霉啊！”
林玲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唉，你说谁呢？招你惹你了？”林玲气呼呼地打量了一下这人，也跟着埋汰起来：“这有些人啊，长得跟猪刚鬣似得，一身油腻，这谁要是跟了他啊，可不得连夜坐飞机跑啊！”
郭耀威听到这，想起自家跟人跑的那婆娘，气就不打一处来啊，刚准备一阵回怼，可一想自己跟个女人置什么气啊，便把准备剑拔弩张的食指晃了两下，准备按电梯。林玲还以为他要动手，捂住胸尖叫了起来。这时候，有人进来，一脸懵逼地看着俩人！还以为女人被猥亵了呢！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都不示弱。
电梯停在了6楼，两个人争着下电梯，这林玲哪抢得过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啊，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这郭耀威也不理她，夹了夹自己的包，就大摇大摆地朝主编办公室去了。林玲怒气冲冲地坐到自己的工位，拿出镜子照了又照：“我像白骨精吗？”旁边的小刘用力地点了点头，林玲不理会，转头又去问其他同事：“刚进来那人是谁啊？那么惹人嫌！”见没有人认识，也就不再理会。
这边郭耀威找江书语谈《情定东州》微电影的事，把剧情简单给江书语介绍了下，讲诉了基于东州风土人情，一个穷苦孩子外出求学，后为了年少时的恋人回乡创业，带领全村致富的故事。
江书语听完讲述，半晌才开口：“故事的很多细节很动人，但是总体架构有点落入俗套。我觉得不如把主人公改成女孩，学成归乡，通过所学专业和自媒体，带领全村人一起致富，并且把家乡的特产和绿水青山推向全国，这时候同样在外求学的男主人翁在互联网看到了这个努力为家乡宣传的女孩，并且爱上了她也放弃高薪工作回乡和女孩一起为家乡做推广，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妙，真是妙！我说老感觉缺点什么，你这一说还真是！唉，我赶紧回去找人修改剧本，先走了啊！”正说着，郭耀威抓起包就匆匆走了。
江书语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工作狂！”
郭耀威一路飙车，回去火速找人修改剧本，等交代完事，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脑门：“我这，我不是找江书语当女主角去的么？咋被她套进去了？这是个狠人啊！”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节 无言争吵
“老公，吃饭了吗？”莫一涵刚下手术台，满眼疲惫。翻看着手机，见未婚妻发来的信息，嘴角微微上扬，满眼幸福之色。
“还没有，刚做完一台手术。”
“晚上来我这吧，给你个惊喜！”
“遵命，媳妇！”
刚回完信息关上手机，就听到护士站那边在吵吵嚷嚷，原来是护士长陈美芝在痛骂小护士林慧娜。林慧娜因为替护士长给副院长送材料耽误了给病人换药，病人投诉，护士长不由分说便把林慧娜骂了一顿，林慧娜满腹委屈，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
莫一涵见状，上前说了几句好话，护士长也是个人精，哪能不给莫主任面子，便也偃旗息鼓。这林慧娜本就痴迷这帅气的莫主任，经此一遭，便更加春心荡漾。此后也是每日嘘寒问暖、殷勤备至，都是后话了。
此时江书语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等莫一涵回来，随着叮咚的开门声，莫一涵终于出现。江书语一把将莫一涵环住：“你可回来了，饭菜快凉了，赶紧洗手去。”
两个人正在享用美食，莫一涵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啊？”
“明天就到三个月期限了，我就可以安全上岸，恢复原职了。提前庆祝一下！”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还在意这点小事？”
“你不懂，这可不是小事，若小人得逞，我们好多人都要遭殃。这三个月我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就怕坏人从中作梗。”
“嗯，也是，那就祝你成功上岸！以后也顺风顺水。”两个人觥筹交错了一番。
饭后，莫一涵在厨房忙碌，江书语在书房作画，人间烟火与诗情画意此时显得那么的自然和谐又格格不入。江书语有一缕极致的浪漫主义灵魂，在她所经历的世间沧桑的夹缝里艰难生存。她曾经把高尚的道德情操和洁净的精神世界凌驾于一切之上，但是在这个社会混迹得越久越会发现一切都是理想主义，文字工作不是纯粹的文学，新闻工作也不是完全尊重事实，有时候两篇稿子的选择都是一场权力和利益的较量，有时候一篇报道还原度都达不到百分之五十，她曾经也挣扎过，呐喊过，无奈自己能力有限，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让你哭不得，笑不得。渐渐地，她开始逃避，通过音乐、绘画来找寻内心的那片孤岛。
而莫一涵却是生活在距离现实最近的地方，生老病死、人生百态每天都在眼前上演，他眼里只看的到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因为没钱交不起医药费而放弃治疗的民间疾苦，生病住院的老人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的世态炎凉，所以他更加知道活着是生活的基础，而物资是生活的保障。在江书语面前，他更加的知烟火却显俗气。
两个人会因为买一样装饰品有没有价值而争论不休，会为了节日缺少浪漫的仪式感而大吵一架，还会因为在哪里搓一顿大餐不够实惠而不欢而散。江书语努力的在乏味麻木的生活里增添生机和趣味，而莫一涵却总是让她时刻感受生活的灰尘和俗气。他们之间在互相拉扯，也在互相妥协，都在心不甘情不愿中阴燃自己。虽然表面看起来岁月静好，内心都在极度煎熬。这也是江书语为什么迟迟不愿意结婚的原因之一，她害怕一旦生活在一起，这种积蓄的能量便会爆发，燃起熊熊大火，将两个人推进炼狱。
“砰”的一声巨响，将江书语拉回现实。她轻轻放下画笔，走到厨房发现莫一涵正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怎么了？”江书语关切地问。
“没事，也许今天手术有点多，手有些抖。”莫一涵头也没抬冰冷的回答。
“哦，那你放那吧，等我忙完再弄。”说完就回去继续画画。
再次“砰”的一声，是莫一涵重重的关门声，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意。
江书语早已习惯了，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做了一桌子菜，现在又要自己去收拾残局，还要平白忍受莫一涵莫名其妙的怒气。也许他确实很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为了及时将省领导视察的新闻发出去，自己也是忙了一整天。如今偷来一点空隙做点自己热爱的事情，又惹得他不悦，他始终觉得，画画、听音乐这些都是不务正业，有时间不如拿来做做家务、考考证书。
江书语喜欢把事情摊在桌面上讲出来，偏偏莫一涵喜欢冷暴力或者借物抒情，有问题从来不想着解决，第二天又当什么都没发生，却早已在心里打了个结。这个结终将打开还是成为死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四节 故技重施
初秋的天气格外的清新自然，一阵微风吹来，吹得树叶哗啦作响，仿佛在为今日的解脱奏乐，它们在空中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提前庆祝这美好的日子。
3个月的停职留薪终于要在今天告一段落，想到编辑部的同事今天之后就可以松下一口气，江书语上班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可刚迈进报社大门，就被宋杨拉到一边：“书语姐，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江书语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并没有自乱阵脚。
“昨天发的头条新闻日期写错了，11月，写成了12月，报纸已经发到各单位了，还是县委宣传部王副书记发现的，这下可麻烦了。”
“时间错了？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江书语一脸难以置信。
宋杨就近工位拿了一张报纸，指给江书语看，确实，11月16日赫然写成了12月16日。
江书语接过报纸，长吁一口气，理了理鬓间的碎发对宋杨说：“好了，我知道了小宋，我现在去找社长。”
宋杨一脸担心地望着江书语的背影，希望这次能平安度过吧。
刚走到社长办公室，就听到社长一副谄媚讨好的语气打着电话，看来是跟宣传部那边的领导在沟通这件事。“好嘞好嘞，部长，我们一定把影响降到最低，也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情，今天一定给您一个结果，好嘞好嘞，您先忙！”贾文彬边打电话边拿眼睛觑着江书语，那眼神怕不是想把人生吞活剥。挂断电话后，迎来的自然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咆哮，江书语只能硬着头皮先接下，等社长发泄完，才以铿锵有力的语调说：“社长，给我2个小时，我一定把事情查清楚，我不相信我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社长刚想开口，又把话吞了回去，无奈又气恼地点了几下头：“好，2个小时，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主编的位置就让给别人吧。”
出了社长办公室，江书语第一时间先查看了所有电脑的启用时间，原来，在上次事情之后，江书语就准备给所有电脑安装监控程序，登陆时间清晰明了。正巧这几天杜思雨因病请假，自己暂时接管了1版，趁上个周末大家休息，就安排人给所有电脑安装了监控程序。果真，一版排版员的电脑在报纸宣布发版后又重新启动过，是下班后的20分钟左右。
江书语让石青到监控室调取昨天下午下班后的监控视频，却被告知，昨天监控坏掉了，存档盘里什么都没有。
这些巧合让江书语更加怀疑这件事情不简单，她马上联系监控供应商，问是否可以恢复数据，却被告知负责数据恢复的师傅出差了，得下午才能回来。这时候，事情又陷入了僵局。眼看着仅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编辑部里的同事都垂头丧气，觉得这次肯定完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监控室，她坐在电脑前一顿操作，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20%、25%、40%、60%、80%、95%，眼看就要到两小时约定了，大家都紧张的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社长怒气冲冲赶来：“书语，这已经到时间了，看来还是没有查出什么啊？我的处理文件已经拟好了……”“哎，别着急啊，贾社长，不是还有3分钟吗？”那位不速之客抢先答道。贾文彬见状，便移步到屏幕前，98%、99%、100%。此时之前删掉的数据全都恢复过来，最后一条视频就是昨天下午下班后的画面。点击打开，原来是2版排版员汪晓玲趁大家都下班后，偷偷溜回公司，打开了1版的电脑。报纸的存档盘只有几个排版员和印刷员可以进入，为了撇清责任，汪晓玲才没有用自己的电脑登入存档系统。又因为之前帮1版排版员刘明则打过小样，所以知道他电脑密码，就如入无人之境了。正巧她又和监控室小张是远房亲戚，所以就拜托他将当日的监控视频删除。那小张操作不熟练，不小心将所有视频都删了，导致恢复数据费了些时间。
这汪晓玲也是个软骨头，还没吓唬两句，就全招了，声称是杜思雨教唆自己这么做的，3个月前的那次错误也是杜思雨让自己改的，她承诺自己，等她当上主编，让她从排版员调任3版做编辑。这杜思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先请假摘清自己，再把一直觊觎编辑位置的汪晓玲拉下水，还调查清楚她的关系网，让整个过程天衣无缝。可惜，百密一疏，她还是自食了恶果。这番招供直接将来看热闹的杜思雨的脸按在地面上摩擦，想要辩驳却无从开口，只是愤愤地盯着汪晓玲，而汪晓玲却也不敢抬头看她。
事情真相大白，经过给上级单位申请，杜思雨和汪晓玲被报社开除，监控室小张也被扫地出门。而江书语因祸得福，荣升报社副社长，而原来的副社长汪海明因病内退。石青升为副主编，宋杨为一版责编，主编的位置悬而未落，依旧由江书语兼任。而那位未曾露过面的副主编文晓宇调至《东州电视台》任副台长。
等一切尘埃落定，江书语才走到那位不速之客的面前，这才注意到费君离上身伸出右手：“君离，今天对亏有你，心中万分感激。”
费君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抓挠了两下又讪讪地缩了回来：“嗨，小事一桩，我平时除了写写东西还是个技术宅，今天能有用武之地也算幸事一桩。不用谢我。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江书语见她这般情形反而不知所措，径直呆在原地。
一旁看热闹的同事不时地私语一番，“这谁啊？”“男的女的？”“长得好帅啊！”“他好像害羞了！”
费君离刚要步履匆匆迈出报社的门，贾社长便在办公室探着脑袋喊：“小费啊，别着急走啊？”顿时，费君离踌躇在门口进退两难。
贾社长快步跟上：“小费啊，平时喊你来报社坐坐，你都推托说忙着赶稿子，今天怎么有空突然造访啊，还摇身一变成了技术专家？”
费君离顿时换了一副假面，笑脸相迎地转过身来：“嗨，贾叔，我这，不是怕您忙，不想打扰您嘛！”
“你啊，又哄我。我这小庙怕是难请来你这尊大佛哦！”贾社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费君离一脸苦笑。
贾社长又紧了紧略微松垮刺毛的皮带，握了握腕上价值不菲的金表，继续说到：“你父亲最近身体可好啊？有小半年没见他了。”
费君离本来就对他一系列的行为感到厌恶，听到这话，脸色骤变：“贾叔，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哈，您上次约的稿子周末前给您。”说完，就夺门而出，只留下贾文彬在风中凌乱。这孩子，一提他父亲就跑，再不是亲生的，好歹养育了你二十多年。说罢摇了摇头便无奈地回去了。
晚上下班，报社全体人员一起聚餐，庆贺这次平安脱险，也祝贺几位同事高升。而杜思雨因为作茧自缚，丢掉工作，在酒吧彻夜买醉，还发誓报复江书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