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去上专业课时，林方怡和李秋云手挽着手路过小办公室，发现小办公室的门不见踪影，独留一个孤零零的框。

    “诶，我们门怎么没了？” 后面有同学好奇发问。

    林方怡也好奇，但已经被李秋云拉着火速逃离。

    “艺术馆要装修了，我们要搬去科学馆一段时间。下学期再搬回来。”

    程老师和大家宣布消息。

    “难怪门没了。”林方怡不禁联想。

    “咱们现在一起运东西去科学馆......去了科学馆，尤其要注意卫生。这些铅笔屑都要好好削到垃圾桶里。咱们是借的别人的地盘，别搞脏了......班长你组织一下。”

    其实没啥好组织的。他们班就这三十几个人，搬个东西就搬呗。

    学校给了推车，还有小三轮。几个人轮着骑，笑得不亦乐乎。还拿出了自己的滑板，把瓶瓶罐罐放在箱子里，压着滑板往前走。

    “来来来，我推你。”

    返程的时候孙思诺被她们拦截。她坐在滑板上，曲姗姗在后面推她。

    “走啰！”

    孙思诺有点重心不稳，努力地平衡，和小滑板抗衡。

    “小心小心小心。”曲姗姗看孙思诺摇摇摆摆怕她摔了，但停下以后看她笑得挺开心就知道没问题。

    “我也要玩，推我推我。”

    几个人轮着班开始坐“滑板车”。

    热热闹闹搬了一个下午还没结束，吃完晚饭回来继续。班长特意来得很早，守在大厅。

    “待会文化班晚自习了，你们路过教学楼记得声音小一点哦。”

    她向每一个经过的同学提醒一句。

    孙思诺吃饭磨蹭，来得比较晚，自己上楼收拾了一大箩筐，侧着身子小心翼翼下楼来。夕阳渐晚，黄昏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把整个大厅衬得暖黄微红。走到半途，淅淅沥沥几滴微雨落在身上。

    “诶，下雨了。”

    如果早些落雨，她就会绕道走风雨走廊。但现在正在空旷的道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听到篮球场传来的球的拍打声和鞋底和球场的摩擦声。

    她决定一鼓作气冲过去。

    但没走两步，雨就倾盆而下。这太阳雨来势汹汹。

    孙思诺听到球场上的人喊着快撤，自己却不敢跑起来。算了，还是绕道吧。

    她抱着一大箱东西往最近的教学楼拐去。

    迎面而来，一个印象深刻的面孔。那人安静地站在楼梯间出口，仰头、探出手估量这场雨的大小。察觉到孙思诺，便扭头看过来。

    不等孙思诺绕开他，他已经开口：“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两周前，她作为生物课代表去科技馆找生物老师拿作业试卷。本来和老师约了五点四十，因为最后一堂课的任课老师拖堂。她迟到了，一路跑来。

    科技馆一条走道东西通透，这个点还没有开照明灯，只有大门和东西两个小门能渗透进一片霞光，昏暗漫长。

    走到走道中间有一个大厅，有一对大双开门，门前摆着一个大型的张衡地动仪模型。

    地动仪延伸出长长的影子，孙思诺冲进来，打破了暖黄的光影。

    地动仪后是宽敞的双边回旋楼梯，沿道贴满了科学家介绍和基础科学普及。

    她赶着去找生物老师，全然没有减速，继续向着楼梯快步跑去，正好侧面的走廊也走出一个低着头看书的人。

    虽然不至于迎面撞上，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近在咫尺，尴尬对望。

    孙思诺很清晰地记住了他的脸。单纯又聪明的面相，白净的皮肤在昏暗中应着地板反射而来的微弱暮光，迷幻温柔。

    她有些抱歉。示意他先走。

    他微微点头像是感谢，然后先行一步，可没走两步又回头多看了她两眼。弄得她不自觉多想了想，然后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

    撞衫了。

    她披了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是她找李秋云借的。秋云高高的，身型好，肩宽腿长，但她小巧柴瘦，又因为校裤没晾干，自己的小腿牛仔裤收出两条笔直的杆子腿，显得对方身上刚刚好和校服一样长的外套同款尤为宽大。也衬得她格外脆弱纤细。

    她故意放慢了些脚步，示意让对方走在前面。但没想到他并没领悟到他的意思，两人还是同路了许久，他们都要去六楼。宽宽的楼梯回转交错，一左一右两个人来回对视，眼神交汇又错开，错开又交汇。

    他长得清秀，很典型的理科生气质。头发不长，清爽干净，还有点呆。戴着一副常见的黑框眼镜。皮肤干净通透。看起来最近有些上火，嘴角长了一粒小痘。

    孙思诺是一个很相信第一印象的人。她看重内在品质，但从来不否认自己对于外在的要求。他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记住了他。

    而且来与回之中，她对他有一种，她不会说出口但自己心知肚明的悸动。

    这种感觉，长到16岁，是第一次。

    收回回忆，又是熟悉的时间，相同的情况。

    “不用，谢谢。”冷言冷色。

    她对他是有很好的印象，但同时也有很好的自控力。她很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想给希望不大，很可能影响自己学习的事一个开头。所以她选择拒绝。

    她和秋云给人的初印象都偏安静型，但越相处越会发觉她们俩的性格截然不同。单论最外层的表象，秋云是不叫人生畏的温凉，而她则是可以因主观意识强而表达出的距离感的冰冷。这是从小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养得的气质。所以后来再随着年龄增长，两个人的性格也会有许多变化。

    在这个年纪，孙思诺因为热所以冷，这种冷带刺。大多数人刚接触她都会有些怵她。

    但他刚好不像大多数人有对于陌生人的敏感。倒也不是自来熟，就是单纯的情商不高，没那份敏感。就像第一次相见他没领悟她让他先走的意思，这一次也没领悟她语气中的生硬生疏，只是默默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这一筐东西的重量。

    上前一步，直接弯身接过箱子：“先进来吧，别淋雨了。”

    然后转身拿着东西走进教学楼。孙思诺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但既然如此，只能道谢跟上。

    “还是去科技馆吗？”

    不知道为什么，孙思诺觉得“还是”这个词略显暧昧。

    她点点头：“嗯。”

    她是一个母胎单身，而且是那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母单。从小到大，倒是挺多给她偷偷塞情书的人，但她都没怎么在意。其中她最不能理解的，是那种毕业后给她发长篇小作文告白的同学。她回完谢谢后，对方一般都再也没有回复。朋友圈也再不点赞。

    她一直不是很懂这种表白的含义。

    一路上，两个人没再说任何话。她静静跟在他身后。

    又是昏黄的余晖下，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风雨走廊。两个长长的影子慢慢前行，左边是竹影摇曳，右边是雨打芭蕉。

    到了画室门口，他停住步子。

    “我自己拿进去吧。”她明白他的意思，把东西接过来，“多谢。”

    “不用谢。”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进画室对面的物理实验室。

    她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走进画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