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被恒星光芒辐射到泛白的天空下,击云闪耀着寒光,携惊雷之势穿过一架又一架飞行器。

    赤洞区的地表区域已经升起了一缕缕黑烟。

    丹恒半倚靠在一处断壁的后面,一手拄枪,一手放在左肩。他全身的防护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但左肩最重——那里的防护服豁开一大块,边缘烧灼卷曲,形状狰狞。

    他小心触碰着那片部位底下的伤处周围,确认具体情况——除疼痛外,活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还行……只是皮肉伤。

    丹恒舒了口气,耳边传来飞行器机体划过大气层产生的音浪。

    他在心中估量着飞行器与自己的距离,倒数读数,而后骤然闪身出击,击云化作青光,又一次精准命中飞行器引擎。

    白到刺眼的天空中新炸开一朵更加刺眼的火花。

    终于快要结束了。丹恒心中默算。

    泰科铵强辐射的地表对于血肉之躯的行动而言足够不利,而多架飞行器的交叉攻击又往往能将一片地方严密封锁——哪怕只是停顿一秒,被击中的概率也是成百上千倍的飙升。

    故而在战斗的最开始,每一枪都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好在现在大部分的飞行器已经被解决,交叉火力护网不再有实现的可能性。

    在无法形成有效命中的情况下,弹雨覆盖对高战力个体的伤害十分有限,剩下要做的事只是解决残局了。

    丹恒向身侧伸手,击云再度有意识地回到掌心,发出欢快的嗡鸣。

    他舞了个枪花甩掉枪上沾染的污物,离开掩体,转身观察着身周的天空。

    没记错的话,还有一架飞行器并未被击落。此事既然开头,那就得灭口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他姿态放松,朝一片高地走了两步。

    倏地,一道寒芒自脑后闪现。

    刀光落下,青年看似无知无觉。就在袭击者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时,静立的身影鬼魅般消失,下一刻,枪尖贯穿袭击者的胸膛。

    顺着枪柄往上,丹恒神情不动如山:“你们果然迫降了。”

    公司的人可不傻,在空战无法达成目的的情况下,降落后近身搏击是可以预见的选择。

    被一枪贯穿的袭击者对这话没有反应,他用手攥住胸口的枪杆,试图阻碍丹恒的行动。

    另一道寒光自右后方袭来,丹恒转身拨转枪杆,让枪上串的这位仁兄迎上刀锋,而后击云一抽一送,把新的袭击者也一起利落断送。

    再从已经死亡瘫软的袭击者手中收回击云,迎上下一个对手。

    此人比前两个强上一些,是这袭击最后的杀手锏。他原本胜券在握,一交手便清晰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成功。

    “你是……那位小姐新找到的帮手?”这人一边艰难格挡丹恒的进攻,一边咬牙说,“那位这次必死无疑!你帮助我们才会有更大的收益,我劝你看清局势!”

    丹恒在心中微微挑眉,手下攻势放缓两分,顺着这人的话问道:“你们现在……”

    他回忆了一下公司这款飞行器的一般配员数,肯定道:“你们现在只剩你一个人,还要如何让她必死无疑?”

    这人艰难地笑了一声:“地表是只剩我了,中心城可不是。”

    “我早传了消息回去让他们不计代价清缴倾向那位大小姐的势力,她的飞行器和通信设备都毁了,只要回不了中心城离不开泰科铵,那与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哈哈哈——”

    “噗”。

    击云结束了他的遗言。

    丹恒甩去枪上血迹,眉宇间有些许凝重之色。

    以这人所言,这位大小姐在中心城的依仗若被拔除,他们才刚找到的新突破口又将毁于一旦。

    还是要尽快找到人,趁对方尚未开始行动,前往中心城。

    他向先前袭击者来临的方向走去,同时伸手触碰胸口。重重衣衫之下,胸口一片龙鳞隐现,两指宽半指长,散发着莹润的青光。

    这是少数持明拥有的天赋能力——分割自己逆鳞的力量,化作另一片龙鳞,使那片龙鳞的持有者短暂拥有无视距离与这名持明沟通的能力。

    同时还能附带一些小小的功能。

    丹恒以持明的能力感应着子龙鳞,试探着发出讯号。

    ……

    赤洞区的地下,正被裹挟着往前走的你胸口一烫。

    是那片龙鳞?

    你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就被中年男人在小腿肚上踹了一下。

    剧痛让你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扭曲了脸色。

    耳旁男人威胁道:“好好走!通缉令上只说要活的,可没说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他暗示性地弹了弹刀锋。

    你感受着胸口灼热的温度,配合地努力想要站起来。

    丹恒应该是有事要联络你,你现在无法回应他的讯息,至少也要好好撑到他把外面的人解决完!

    如果在这会儿因为意外杀出的小喽啰就倒下,那未免太逊!

    你倾斜身体努力找着站起的平衡,但双手背缚,没有过这种经验的你一时间实在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汗水从鬓角沁出,在你进行下一次尝试之前,失去耐心的中年男人已将刀刃扎入你的左臂。

    正是此前你险些划伤他的位置——很难说没有趁机报复的小心思。

    你猛地弓起脊背,强忍着不想痛呼出声,指甲因为剧痛嵌入掌心。

    “咦?”

    被疼痛冲击得嗡嗡作响的头脑隐约捕捉到周围惊疑的声音。

    你艰难侧头,发现押送你的人正盯着你的手臂看。你也将视线转过去,那里白刃没入血肉,被穿破的衣物却清清爽爽,没有一点血迹。

    “没有血……”

    “又是公司制造的怪物?”

    有人窃窃私语。

    你在心里嘲弄地扯了扯嘴角,却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在被押上试验台刀针加身,能力生效的时候,也未曾流血!

    你的能力又起效了?

    这仿佛一针强心剂,被理智压抑的不甘和愤怒蓦地涌动起来,你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趁着周围人的惊疑,猛地起身!

    刀刃滑出你的手臂,你顾不上看情况,转身用背后的绳索迎向另一人手中刀锋!

    这一刻,中年男人试图拽住你的手臂、背后的下属试图撤离刀锋、你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闭着眼睛往上撞、周围人伸手的伸手,场面一片混乱。

    在这混乱中,那柄尖刀错过了你腕上的绳索,穿透后背的肋骨,直直扎入你的心脏。

    你感觉胸口一凉。

    低头,正好看见银色的刀尖从你左胸前穿出。

    糟了,不知道致命伤能不能恢复到完好如初……

    你有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眼前逐渐发黑,体内有失控的力量扩张,意识向内塌陷。

    隐约间你觉得一片温暖从胸前的小口袋里流泻而出,充盈你冰凉的肢体。意识沉溺于黑暗的星空之中,阴影里仿佛有巨大龙影围绕着中心的漩涡盘旋游弋,发出悠长悦耳的龙吟。

    龙吟震荡在你的思维之上,将你从混沌中敲醒。

    你猛地睁眼,与中心的“漩涡”直直对视。

    那是深沉到无光,同时又呼吸着一般,无休止地向外扩张,蠢蠢欲动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是黑洞。

    撕扯着星云,撕扯着空间的黑洞。

    你感觉自己也受到中心黑洞力量的撕扯,身不由己地向那边漂去。

    你路途的终点,隐约的恶意咧开带着利齿的深渊巨口潜伏。

    你挣扎着抵抗这股吸引力的撕扯。

    龙吟再度震响。与此同时,更深远的星空彼端,一只金黄色的巨眼遥遥凝望黑洞。

    那股撕扯的力量有片刻的退缩。

    你把握到了一瞬间微妙的平衡。

    趁此机会,你导引着这股强横的破坏性的力量绕开自己,向身周释放出去!

    你感觉自己在一个牢笼之中,此时打算导引这些力量突破牢笼!

    混乱、失控、力竭的边缘……挣扎中,龙影与巨眼始终在彼端,静静注视。

    导引成功的一刻,周围的黑暗星空层层褪色,最后如同暗淡的玻璃幕墙,在冲击之下轰然破碎。

    你睁开眼,看见自己还在原地,只是束缚双手的绳索已经消失无踪。

    周围安静得异常,你四下环顾,只看见地上残余的零星血迹与衣物碎片。

    走廊深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仓皇远去,你还听到有人在惊恐地嘶吼。

    “公司的怪物——!”

    你缓慢地眨了眨眼,蹲下身,拨了拨脚边的衣物碎片。

    从特殊的材质和上面残留的装饰品,你判断出这是那名对你很不客气的中年男人上衣的领口部分。

    你伸出手,感受着经络中肆虐涌动的力量,试着有意识地分出一缕。

    白皙秀气的五指痉挛般颤抖了一下,伴随着熟悉的撕扯般的疼痛,一道沉沉的黑暗从掌心涌出,那片衣领如同泥牛入水,顷刻消失无踪。

    连齑粉也没有剩下。

    而你再撑不住,脱力地向前跪倒在地面上,手掌用力撑着地面,保持自己不真的摔倒。

    但身上也已经沾染了足够多的血迹与污秽。

    你前所未有的狼狈。

    但你忍不住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你屈伸着手臂——经络依然残余着剧痛,这份力量并非没有代价。疼痛、难以掌控、甚至黑洞依旧在那片星空中窥视你的存在。

    但这都无法掩去你心中的欣喜。

    你终于也有做些什么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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