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叮铃——”

    神社正殿前的摇铃被拉响,紧随着的是硬币被抛进功德箱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两个女孩虔诚地弯腰鞠躬,双手合十拍掌,向神明默念着内心祈求。

    祈愿结束,樱子微红着脸对一旁的温柔笑着的巫女轻轻说出岩泉一的名字,伸手指了指红色的必胜祈福。

    接过红色御守,她扭头去看秋元。黑发清冷的女孩愣站在原地,怔怔望着正殿。

    刚刚有一瞬间,秋元仿佛看见了那双引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金眸。

    那个号称掌握时空的神明。

    一些事忽然涌上心头,叫秋元有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像是失重一般的不真切感。

    樱子轻声提醒秋元来选御守。

    秋元仿佛才回过神来,看着挂着的各类御守却迟迟说不出话。

    “要求签吗?” 巫女忽然开口,甚至含着些鼓励,“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人,就不会是空签。”

    她看向秋元的眼神通透又了然。

    秋元在这个眼神里点了点头。

    小小的签文被展开,上面赫然写着下下。

    身旁的樱子咬着唇有些急,凑过去小声念着签文,问道,“月被浮云翳,作事主昏迷,幸得阴功佑,何虑不开眉……这是什么意思,可解吗?”

    巫女看向秋元,摇了摇头,“不用解。”

    她说着语意不明的话,仍然笑得很温和,“只是不是今天罢了。”

    秋元并不十分明白签文,但对她来说,只要不是空签,只要证明她属于这个世界,就足以让她如释重负般对巫女笑起来,双手合十向她鞠躬道谢。

    告别巫女,沿着长长的石阶,女孩们牵着手一步步走下参道,穿过鸟居。

    樱子犹豫了会儿,轻轻问道,“爱酱不信神明吗?”

    虽然秋元全程表现的十分虔诚与恭敬,可是这趟下来,她没有求任何御守,也没有挂绘马。

    人怎么可能那么无欲无求?明明秋元的签都暗示秋元有十分渴望的人事物。

    秋元回身仰头去看那鸟居,许久才道,“我信这世上有神明。”

    她曾亲眼见过神明,怎会不信?

    她只是觉得,其他的东西,神明已经给她许多了,时将她带来这个每日让她感受到幸福的世界,她不能再那么贪心去索求了。

    而他们的胜利,无需神明的保佑。

    那是靠他们的努力与汗水,交换来的,堂堂正正的胜利。

    晚上八九点,月色明亮,青叶城西的体育馆里灯火通明,临近春高预选赛,许多人都自发选择加训。排球落地的撞击声、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锐声和一声声“好球!”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今日秋元难得的没有陪着大家加训。

    明明是最安静的人,可是她难得的缺席却让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花卷已是第七次问松川,他的水壶哪去了。

    “喂,把你的水壶放在固定地方啊,”好脾气如松川也被问的不耐烦,将放在椅子旁的水壶递过去,“你被秋元照顾的失去自理能力了吗?”

    花卷理亏地接过水。

    国见看着金田一正十分艰难地一边嘴咬住绷带一头,一边手忙脚乱替自己缠绷带。他叹口气过去蹲下替他仔细缠好。

    而另一旁的矢巾刚用毛巾擦过脸,身旁的京谷就皱着眉头一把抢过毛巾。

    矢巾皱着眉头正要骂,京谷冷冷道,“这是我的毛巾。”

    矢巾:“……那我的毛巾呢?”

    他顺着京谷的视线,看见渡正用一条毛巾从头擦到脖子。

    矢巾捂着脸喊,“啊乱套了乱套了!”

    及川也有些不在状态,整场训练十分沉默,面上看不出什么,发起球来倒是一个比一个猛。

    好在今日负责和他搭档练发球的是岩泉。他虽然接的也十分吃力,却不曾开口阻拦,反而时不时会点评几句球路,甚至偶尔会来上几句“这球威力小了”。

    加训结束已是近10点。

    自然又是岩泉和及川留在了最后。

    此时是10月中旬,天气已入了秋。校园里空荡荡的,岩泉和及川并肩在道旁走。二人都十分沉默,唯有踩在满地的枯黄树叶而发出的簌簌响声。

    “小岩,我有些紧张。”

    高大而清瘦的少年,仰头望那月色,第一次以示弱的姿态说这样的话。

    六年的努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而这场豪赌,明日也就要开始迎来它的结果了。

    他其实也怕输,怕辜负大家的信任。他怕看见秋元失望的眼神。

    “六人强,才是真的强,”岩泉又一次说起那句话。

    过了片刻,他别扭道,“所以不是你一个人紧张,六个人都紧张。”

    几秒钟的静默,及川忽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他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汪汪。

    在脑袋上收获了一个‘爆炒栗子’以后,及川才勉强忍住了笑,但眼里还是泪蒙蒙的,“小岩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黑发短而硬竖着的男生看着自己的多年好友,“不管是什么,我们大家都一起面对。”

    “紧张也好,冒险也好,荣辱也好。”

    及川哑了许久。

    他睁着一双蛋花眼,抽抽搭搭道,“小岩,如果没有秋元,我觉得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喂!!!!”向来冷酷又稳定的男孩第一次失了分寸地趔趄了一下,“你又在发什么疯啊混蛋!你别太恶心!!!”

    “小岩要回答我,”栗色卷发,过分好看的少年撅起嘴,“如果没有早川学妹,你也会爱上我才对。”

    话音结束,及川背上被狠狠揍了一拳,“再不闭嘴下一拳揍你脸上了!!!!!”

    因着和樱子一同去神社参拜,今日的秋元回家的时间要比以往要早上许多。她也因此意外在家门口撞破了高桥叔叔与父亲的争吵。

    两个都是温和好脾气的人,吵起架来除了拉高音量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了。

    一贯平和的秋元平水第一次难得的动了怒,他努力压制自己的音量,“阿成!我心意已决!你何苦一直来劝我!”

    “可是你才四十三岁!正是棋手的黄金年龄!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我没有放弃!”

    “怎么不算放弃?!”高桥成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从小爱车祸到现在!!整整7个多月!你一场赛事都没参加?!!你的排名……”

    “够了!”平水打断他的话,“阿成,我对围棋的追求不在排名!而且!小爱比围棋更重要!”

    “不在排名?好好好,”高桥成被气笑,“没有排名,你凭什么和那些顶尖的选手交战?!平水,你今年三岁吗?!”

    “再说!小爱和围棋有什么冲突?这么多年!不都这样过来了吗?她小的时候你都能兼顾,怎么现在反而大了反倒要你照顾了吗?”

    他高声的质问,“你待在家里能做什么?!每天跟小爱说早安晚安吗?我不是说这个不重要,可是这样的事情,会比你一生追求的事业更重要吗?!!”

    秋元平水是率先平静下来的人,他压低了声音回了句什么,秋元听不清。

    可她能看清高桥叔叔脸上震惊与无法理解的表情,以及下一秒他震惊与感觉荒诞的表情。

    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信封砸在秋元平水身上。

    “你简直无可救药!秋元平水!”

    秋元缩在路灯后的阴影里,想了许多东西,那些曾被她忽略掉的许多东西。

    例如长年四处比赛的秋元平水今年至今未出过一次远门。

    例如偶尔接电话时会避开她往外走。

    例如父亲棋社的社长曾在一段时间内频繁拜访。

    秋元想,原来再来一次,换一个世界,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成为了累赘。

    秋元爱最终在家门口的路灯后等到了日常回家的时间才踏进家门。

    进门的第一时间,秋元平水已经从厨房出来笑着同她说话。

    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争吵的痕迹,手里端着杯热牛奶递给她,“小爱回来了?喏,牛奶。”

    秋元爱接过牛奶在桌前坐下,忽然开口,“爸爸,你好像很久都没有去比赛了。”

    秋元平水愣了愣,似乎在思考如何作答。

    “我很喜欢爸爸下棋的样子。”

    女孩微仰着头看他,圆圆的眼睛里尽是澄澈,甚至因为过分澄澈而显得烟蒙蒙的。

    “小爱……”

    “爸爸,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她低垂下眼,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似乎找不到一件热爱的事情。”

    “因为没有,所以会羡慕,会向往,会觉得珍贵。”

    “爸爸,我喜欢你下棋时那种发光的样子,你让发自内心的为你自豪、骄傲。”

    “这么珍贵的东西,爸爸你怎么能放弃?”她含着泪看向自己的父亲,白瓷一样脸蛋上仔细看有未干的泪痕。

    秋元平水叹了口气,“我想,你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可是小爱,你也很珍贵。”

    他曾不管不顾地埋头围棋十几年,可是年初小爱出事时,那种失去挚爱的慌乱与恐惧像是巨石粉碎了他一切的所谓野心。

    他站在小爱病床前,一遍遍问自己。

    后悔吗?

    后悔啊。后悔至极。

    “你比围棋更重要。”

    秋元爱摇摇头,道,“我不需要‘更’,爸爸。”

    她已不是那一世的她,弱小而需要庇护。她不再需要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放弃什么。

    她不要再做累赘,做选择题中的一项,选了她就必须放弃什么。

    “请你相信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可以和你的围棋一样重要,一样存在你的生命里,爸爸。”

    “我不需要你放弃什么,来选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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