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凌晨一点。

    手机铃声在这样的寂静深夜里显得格外尖锐与刺耳。睡梦中的岩泉被吵醒,迷迷瞪瞪地从床头摸到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里男声扭扭捏捏,“小岩……”

    “你最好有正经事要说,”岩泉的声音压着无穷怒火,“你知道现在几点吧。”

    “对不起对不起嘛,”电话那头的男声开始熟练地道歉,“但是,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

    岩泉困得要命,眼睛都睁不开。

    “说。”

    “小岩,我…我好像…喜欢上了爱酱……怎么办啊?”

    岩泉:“……”

    岩泉彻底清醒,睁开了眼睛,在短暂的死亡沉默后彻底爆发。声音整整高了八度,“你这个混蛋凌晨一点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种废话吗?!如果你敢告诉我你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秋元,我会立刻翻墙去你家把你揍到明天爬不起床!!”

    他的骂声穿透手机,“你他妈这个混蛋几个小时前刚亲了人家啊!!!”

    那头沉默。

    岩泉一把掀开被子,准备套件外套就前往暴揍这个人渣的路途。

    黑夜里,及川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他的声音低低地,“我以为我只是觉得她有趣,或许,或许也有些好感吧……”

    可是一切好像不受控了。

    “她就像是小时候养的小兔子,大部分时候你给食物她就吃,你不给她也不会像小猫一样冲你撒娇讨食物,但其实她很有脾气,你惹急了她也会瞪着眼咬你,就很可爱。”

    “我以为她专门给我做了牛奶面包,那时候我很高兴。其实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那只是一份普通的牛奶面包啊,也不够酥软,奶味也不足,可我觉得好吃的要命。”

    “我想,我大概是有点喜欢她了。”

    “可是,今晚,”及川絮絮叨叨说着,眼神里像是有些迷茫,“小岩,那种感觉让我很害怕。”

    那种被她的美丽带来的震撼感,那种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做了轻浮无比的事情的感觉,那种忽然被什么东西强蛮地撕开心脏然后一整个被侵占的感觉。

    陌生、愉悦、快感和恐惧。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呢?我明明应该是才有点好感才对。”

    “我想不明白,小岩。”

    岩泉当然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尤其现在是凌晨一点。该死的及川破坏了他的美梦,他今晚梦见了哥斯拉!而他还要反过来开导这个混蛋所谓的少男情怀。

    “你为什么非要像解题一样罗列理由呢?你喜欢排球有理由吗?不是因为排球有趣吗?”

    “有趣本身就是理由啊。”

    “再说了,”岩泉努力压着不耐烦,“什么牛奶面包,你对秋元不是第一眼就喜欢人家了吗?”

    及川惊住,“小岩你在说什么啊?”

    岩泉烦躁地抓了抓头。

    “你这个混蛋那时候在树下看秋元的眼神就不对劲啊。而且,你还去接掉下来的她。”

    那树又不高,下面还是草地泥土,其实摔下来也就有点疼吧。这小子倒好,上赶着去接人家,最后把自己脚扭了。

    及川想起初见。他看着少女爬坐在树干上,小心又爱惜地取出排球。她看向怀里排球的眼神那样亮。

    那样的珍视,那样的笑容。

    及川结结巴巴,“这……这么早吗?帅气的及川大人原来对可爱的小爱酱是……一见钟情吗……”

    岩泉摁断了电话。

    三秒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岩泉再次挂断。

    然而铃声不折不挠地再次响起,大有不接就打通宵的势头。

    “我给你三句话的机会。”

    “小岩,别这样无情嘛,你帮帮我嘛,你难道舍得看及川大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失落难过……”

    岩泉冷酷道,“一句话,还剩两句。”

    电话那头噎了几秒,然后丧气道,“那……这……现在怎么办嘛……我当时鬼迷心窍了居然亲了她,在没有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她现在心里肯定讨厌死我了……”

    及川想起唇上触感,嘴角有控制不住的上扬,转瞬又捂住头后悔得在床上蹬腿。这样矛盾的表情与动作使得他看上去有古怪又滑稽的分裂感。

    “去道歉,然后诚心地去追求人家啊,你以前那些恋爱是白谈的吗?”

    “可是……可是……”及川踌躇道,“以前都是别人追我,我也没追过别人……”

    “自己想,”岩泉的困意又开始涌上来了,“三句话到了。”

    电话再一次被无情挂断,并且关了机。

    及川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夜,后半夜里迷迷糊糊睡过去,梦见了秋元。

    她捂着脸站的离他远远得,眼神嫌恶地看着他说“及川学长真是糟糕透了。”

    他白着脸想要解释,下一秒影山出现了。

    影山抱着最佳二传手的奖章站在光处向秋元挥手,秋元满面笑容地去扑进影山的怀抱,“果然还是影山最帅呢!影山就是世界上最帅的二传手!我最喜欢影山了!”

    醒来时及川把这个梦划进了年度最糟糕噩梦。

    同样是这个夜晚,睡不好的除了及川,还有秋元。

    她梦见了过去的事。幼时的,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事。

    那时候她才6岁,但已经显露出并不讨喜的端倪来。村子里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抱团疯玩的时候,从没有人会在她的院子门口扯着嗓子喊她。

    他们觉得她木讷、寡言又无趣。

    可是有段时间,他们忽然就愿意来院子外喊她,一起爬树抓夏蝉,下河捕鱼捞虾。她努力地跟在他们后面,学习爬树、学习用网兜捕鱼。

    她鼓起勇气给他们展示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在酢浆草里找四瓣的草和六瓣的小花,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嘲笑她。

    他们说,“秋元,你真的很无聊。”

    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站起来无措地看着他们。

    孩子中的领头是9岁的多直和内,他看了她一眼,就招呼大家往他家去,“去我家玩词牌吧。”

    多直和内能成为大家的领袖,不仅因为他的年纪更大一些,更因为他拥有许多新奇的玩具。这套词牌就是他的父亲从东京给他带回来的,由竹子制成,对应的竹牌上磕着角色名称和拥有的资源。

    秋元抽中的是杂货店老板的角色,对应的资源就是各类百货,要做的事情就是推销自己的商品卖更多的钱。

    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沉默着站在多直和内的房间里,看着大家投来的目光,怎么都开不了口推销大家买她的商品。

    大家逐渐不耐烦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起初是催促,慢慢地,要她退出游戏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最终,多直和内拿走了她手里的牌。

    这种感觉让秋元觉得想哭,她努力忍住委屈的眼泪,慌乱地和大家道歉然后离去。在房间门口平复心情时,听见屋内有人问,“为什么喊上她啊?拜托,她真的很没意思诶。”

    “而且我妈妈不让我和她玩的,说她以后说不定像她妈妈……”

    “好了!这个话别说了,”因为年长而从父辈那知晓内情的多直和内及时打断,顿了顿又说,“哎我也不想啦,你们看,这个小汽车,用竹条编的噢!是不是超级好看!”

    “这是秋元奶奶送给我的,她拜托我喊上秋元的。”

    有细小的、微弱的女孩声音响起,“我也收到了,是竹条编的一束花,让我多和秋元玩……”

    秋元没有再听。她跑回了家。

    原本只是几分钟的路,在梦里变得特别长,无论她怎么努力奔跑也跑不到家里。她太想推开那熟悉的院门,见一见她的奶奶。

    可惜梦到这就结束了。

    梦醒的时候秋元的枕头洇湿了大片。

    她睁着眼睛好一会儿,然后开了灯坐到了桌前。

    她从小就不是受欢迎的孩子。需要她的奶奶去做很多的小礼物去送给那些孩子,以此交换他们愿意来和她交朋友。她见过那些竹条被用刀劈的锋利,编制的时候总是划破奶奶的手。那些摆件精巧,奶奶总是在灯下做很久很久才能做出一个。

    可是再锋利的竹条,再精巧的摆件,换不回朋友,也消不去那些成见。

    后来,她再也不肯参与他们的活动。她跟奶奶说,她不爱和他们一起玩,她更喜欢和奶奶一起行医,一起去山里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

    很久远的回忆,因为梦而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秋元忽然就很想奶奶,她抱着腿坐在椅子上,手还无意识摸着桌上的地球仪。

    秋元低低道,“奶奶,我在这里很好哦。”

    “爸爸他……对我很好,他会每天早上很早很早起来给我热牛奶喝,会很努力地学着给我做医生建议的营养便当,会在每天夜里对我说晚安。”

    “我还有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很好,对我也很好。他们不会嫌我无趣,反而总是夸我,护着我,他们像奶奶一样,无论何时总会站到我身旁来。”

    她在地球仪上找着日本,又转了一圈找到阿根廷。

    “及川他……也很好,比漫画里还要好,他会关心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他尊重包容每一个人,虽然很多时候看上去有些轻浮,也会有些坏心思,但是个……很温暖的人呢。”

    “他打球的时候好像会发光,耀眼又遥不可及,可他也会蹲在我身旁陪我找酢浆草,然后夸我很厉害。”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句像是呢喃,在安静的夜里都是微弱而破碎的。

    “还有十个月,他就要去阿根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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