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沉默的坐在饭桌前，已经记不清面前的中年男人骂了他多长时间了。

    “喂，这么晚还不睡觉干什么？”

    “你干什么去了？”

    “妈的，老子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报备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混浊的灯光的打在脸上，显得他的脸阴晴不定，中年男人粗鲁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伤残着他的那颗早已麻木的内心。

    中年男人是江衍的父亲江平凡，是一个青年创业受挫，中年婚姻失败的男人。

    对于江衍来说，他已经忍受了江平凡的十六年。

    那不是普通的十六年，是充斥着谩骂与侮辱的十六年，是整天活在恐惧里的十六年。

    江衍发誓一定要离开江平凡。

    “又是去找你的那个情妇？”

    江衍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畜牲东西，要不是你，老子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江平凡狠狠地抽了周衍一巴掌，怨气重重的骑上摩托去了商店买酒。

    摩托车声渐行渐远。

    他们住在建邺的郊区，最近的商店离他家有三公里远。

    江衍颤抖着摸着火辣辣的脸庞。

    他僵硬的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才闭上双眼。

    “醒醒小江，小江！快醒醒！”

    江衍才睡着不久，便被窗外几声急促的喊声叫醒。

    他无奈穿好衣服，起身打开窗户，漆黑的床外有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灯光。

    因为被强光照的睁不开眼，江衍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

    “是我，你李叔！”

    李叔是他家邻居，大名他也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李叔人还挺好的，好几次周平凡要打自己的时候是李叔出面阻拦的。

    “怎么了，李叔？你等着，我去给你开门。”

    听李叔语气紧张，江衍连忙跑去开了门让他进来。

    门刚打开，李叔就冲了进来，一把拽住周衍的手：

    “你爹出事了，你快跟我去公安局！！”

    江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叔见他愣着不动，顿时有点急了：

    “小江！快点啊，你愣着干什么。”

    出事了，出事了，江平凡出事了。

    江衍内心竟然涌上了一丝别样的感觉，他一点也感受不到难过，甚至还有一点惊喜。

    李叔见状也来火了，吼道

    “江衍！你在想什么？你爹出事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啊？”

    江衍挣脱了李叔的手，握紧双拳，声音沙哑：

    “对，他出事了，我很开心，我为什么不能开心呢？终于摆脱这么一个滚蛋，我凭什么不能开心呢？”

    李叔一愣，叹了口气，但仍然不由分说的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江衍没有反抗，任由李叔将他推进车里，脸上却始终有一道淡淡的笑容。

    “江平凡死了。”

    李叔开着车，点了根烟，突然开口道。

    “我回家的路上就看到周平凡躺在路边，脑袋都碎了一地，摩托车卡在树上，应该是撞树上面了。”

    “小江，我知道周平凡对你不好，也理解你讨厌他，但毕竟他现在已经走了，你还是要处理一下他的后事的。”

    江衍沉默。

    “唉。”

    李叔摇了摇头，又道：

    “带你去公安局是让你去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江平凡，我去可没用，要直系亲属。”

    李叔的话不断从江衍耳边响起。

    “江平凡死了，我会过的很好吧。”

    他默默的想。

    到了公安局，李叔跟个警察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带着周衍跟警察到了停尸间。

    尸体头都没了，脖颈做了处理，换作常人确实难以辨认身份，但周衍一眼就出了这就是江平凡。

    长期吸烟的手掌蜡黄无比，有些粗糙，江衍不知道被这双手打过多少次。

    “死了！他终于死了。”

    当着警察的面，江衍竟然笑了起来。

    旁边的一个年纪较大哦警察有些诧异，迟疑的问道

    “你确定这是你父亲吗？”

    江衍点了点头，笑道

    “对，就是他，我的父亲。”

    “你父亲走的这么惨，你还能笑的出来？”

    另外一个年轻警察生气的说道。

    年纪大的警察连忙制止了他，拍了拍江衍的肩膀，示意他出去。

    “你先回家吧，明天我们会去你家了解情况的。”

    警察和气地跟江衍说道。

    这个警察大概四五十岁，比较精炼，一脸正气。

    江衍也没废话，拍了拍在门外等候的李叔。

    “李叔，我们走吧。”

    江平凡出事故的时候大概在两点，现在差不多已经四五点了。

    李叔坐在停尸间外面的椅子上差点睡着，听到江衍这么说赶忙站了起来。

    “行，我送你回家。”

    “谢谢李叔了。”

    李叔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江衍不免有些伤感。

    他多想生活中有一个女性角色的陪伴。

    江衍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迷迷糊糊的被敲门声吵醒。

    “小江啊，开下门，我们是昨天的警察。今天找你调查下情况。”

    昨天那个警察年纪较大的警察坐到沙发上，微微昂首：

    “节哀顺变，江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北公安局的，我姓陈，你叫我陈警官就好，对于你父亲的死，我们深表遗憾。

    另外一个警察拿着一个文件夹不停的翻阅着，抬头看了看陈警官。

    陈警官点头：

    “据我们了解，你的父母早已离婚，你的父亲江平凡是你的法定监护人，如今他刚去世，你又未满18岁，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规定，你需要有其他的亲属来扶养你，也就是你母亲。”

    江衍低着头，双手交织在一起，淡淡道：

    “我没有母亲。”

    陈警官笑了笑：

    “怎么可能，我们已经查到了，你的生母叫做缪娟，现在同样居住在建邺。”

    “她从小就没有养过我，我不同意让她当我的监护人。”

    陈警官起身做到了江衍身边：

    “能理解，但是这是法律规定，不是你我同意与否能改变的。”

    江衍沉默，眼神有些迷茫。

    陈警官站起身拍了拍周衍的肩膀

    “不管你的父母对你如何，那都是过去了，人嘛，都是总是要向前看的。”

    另外一个警官看了看表，走到陈警官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警官转过身回应了几句，又回过头问江衍：

    “有手机吗？有的话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187××xx。我们还有案子，你父亲的案件有后续我再联系你。”

    “抱歉，我家只有座机。”

    陈警官点点头：

    “座机也行，记一下吧。”

    陈警官出门前又喊了江衍：

    “我们会联系你母亲来接你的。”

    江衍有些无奈，但也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母亲，他确实抱有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