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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黄泉

    东方的天空逐渐显露出了鱼肚白,隐隐的还能见到几缕火红的霞光,那是大日即将破云而出。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汇聚到了那棵被一分为二的巨大桃树底下。

    随着岩之神的离去,金色的光牢正在逐渐消退,鬼舞辻无惨看似安静地趴伏在其中,但是所有人依旧死死地戒备着。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狡猾的家伙的秉性了,为了活着,他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直到初七领着继国缘一走了进来。

    当时光牢正好完全消散,鬼舞辻无惨刚要有所动作就看到了继国缘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他猛地就是一个哆嗦。

    紧接着无惨便又看到了被继国缘一捧在手里的那颗头,几乎就是立刻兴起了再次利用岩胜来转移缘一注意力的想法,他曾经用过这个办法,效果简直拔群。

    没有了神力的压制,鬼王的自愈能力便再一次起了作用,只不过这一次他最先长出来的还是那张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的破嘴。

    “你在干什么啊黑死牟!难道你就想这样随随便便放弃了吗?你那超越一切的理想!逃离死亡、突破枷锁的愿景!你统统都准备放弃了吗!?”

    他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理直气壮地准备诱使岩胜出手,而众人的目光也很随其心意地都转到了岩胜的身上。

    但很可惜,继国岩胜现在只剩下了一颗头而已,就算再不甘心也没有了能出手的机会。

    就在众人的注意点都被成功转移之后,鬼舞辻无惨就狗狗祟祟地动了起来。

    只要能出去!

    哪怕只有一半的身体能出去,他就依然可以重新复原,继续躲起来,耗死这些可恶的混蛋!

    然而,他的野望再一次落了空。

    早在月华消散之际就已经心存死志的继国岩胜压根没有开口的想法,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给继国缘一接话茬的机会。

    而继国缘一也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便已经空出了一只手来。

    拇指顶起刀柄,红色的电弧闪烁,他直接对着鬼舞辻无惨开了赫刀。

    “鬼舞辻无惨……聒噪!日之呼吸——圆舞、碧罗之天、烈日红镜、幻日虹、灼骨炎阳……”

    天上的太阳尚未升起,然而人间的太阳却已经出现在了嵯峨寺中。

    鬼杀队的众人可以发誓,他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日轮刀可以这么用的。

    鬼舞辻无惨被炽热的阳炎烧得嗷嗷直叫唤,他终于再一次回想起了四百年前,被继国缘一劈成1800份肉块的恐惧。

    “等、等等啊!!!没必要吧啊啊啊!我只是说句实话而已!继国缘一你犯得着把日呼十二型全部用上吗?!黑死牟你倒是说句话啊!!”

    实在是被鬼舞辻无惨折磨到了耳朵,而且又一再被提到,继国岩胜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忍痛放弃了继续装死的想法。

    他睁开眼睛,一边敷衍地可怜着自己的前任老板,一边欣赏着缘一那无与伦比的剑技,最后,还要抽个空继续在心里嫉妒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学会如此神乎其技的呼吸法。

    可恶啊继国缘一,哪怕是到了临死前,你也不愿意让我安心地离开吗?

    继国岩胜酸溜溜地如此想道,随后又沉吟了一会儿,眼看着无惨都快被烤熟了,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无惨大人……如您所见,我已经无法再对缘一出手了。”

    鬼舞辻无惨的惨,是惨遭切片的惨。

    “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啊……”

    初三和初七姐妹俩互相倚靠着站在一旁,忙忙碌碌的一晚上,又马不停蹄地吃了大半宿的瓜,现在,她们俩都有些感到疲倦了。

    “是啊,一会儿就能结束收工了吧。”

    初七的太阳穴突突突地乱跳,她抬手揉了揉额头,随口附和了一句。

    “是啊,此界的神明要归位了,我也该……履行我的职责了。”

    “嗯?什么、什么职责?姐姐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公司了吗?”

    听到初三刚刚说的那句话,吓得初七当场就彻底失去了困意,她忙不迭地连声追问起来,而初三只是柔柔地对她微笑着。

    “初七,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对此界的黄泉气息那么敏感吗?”

    初七憋着气,连头都扭到了另一边去:“我不想知道。”

    “因为我在此界扮演的角色是黄泉之神,话语出口即是咒,所以我必须要完成我的责任才能离去……更何况我还与这个世界做了交易。”

    “什么?”

    “之前,我没有想过你会来找我,因此,世界提出要与我进行交易的时候,我答应了,祂回给我供给能量等待转机到来,而我要为祂打开黄泉与现世的桥梁,帮助祂选定的那个人成为真正的神明。”

    听完初三所讲述的前因后果,初七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你准备怎么做?留下来帮祂打理黄泉吗?”

    初三点点头,道:“差不多吧,这个世界曾经受到过重创,致使所有的真神都消失了,这才使得世界意识都不得不亲自下场,总之,不管是高天原,还是黄泉,都已经崩毁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你也不可能在现世看到那么多只凭借自身意志就可以不去轮回的灵魂。”

    她说着,又伸手指了指那棵桃树,圆滚滚的红日已经跃过了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泼洒在破败的庭院中,鬼舞辻无惨大半部分的肉块都已经在阳光下化作了焦灰。

    “黄泉混乱无序,没日没夜地被烈火焚烧着,哪怕是没有罪孽的灵魂进去也难免会被灼伤,所以我答应了这个世界,至少也要等到把黄泉的秩序重新整合了以后才能离去。”

    于是初七明白了,她也根本劝不了初三,只好瘪着嘴不满地在不听话的姐姐怀里拱了拱。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她说。

    当鬼舞辻无惨彻底在日光下消亡之后,世间残留着的那些食人鬼便也一并消散了。

    继国岩胜在拥抱死亡之前,还不忘用脖颈里裸///露出来的血管和神经挪动着跳出了继国缘一的怀里。

    嗯,这样,等下化作灰烬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弄脏缘一的衣服了。

    他好心情地看准位置降落到了童磨的脑袋顶上。

    哪怕已经消失了一半了,这个奇怪的上弦二居然还在乐颠颠地笑着,只能说,得亏他的舌头已经打了结,不然还不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出来呢!

    至少初七可以断定,这个乐子人今天一定和她一样,吃瓜吃得非常开心!

    或许是因为童年的不幸经历吧,哪怕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人时的经历,但谢花梅依旧非常恐惧死亡,她超大声地哭喊着不想死,让哥哥快点想想办法。

    但是都到这份上了,妓夫太郎还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身为兄长的他只好温言细语地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妹妹。

    “——下地狱也好,受刑罚也好,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呀,阿梅。”

    最后,所有的鬼都已经消失了,嵯峨寺内恢复了一片安宁。

    幸存的僧侣们一边庆幸着自己还活着,一边还不忘组织人手去打水来擦拭菩萨的金身。

    无论到了何种境地,信仰总是世人放不下的寄托。

    继国缘一垂着头,他看着自己那双空落落的手,只觉得心里也跟着少了点什么东西。

    兄长连一声道别都不愿意对我讲了,怎么想都是童磨的错,早知道之前应该多砍他一下的。

    “呀——持续了千年的人鬼战争终于彻底在我们这一代完成了啊,感觉真好啊,等下回去了以后,我要连着睡上三天三夜!”

    “真是太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食人鬼遗祸世间了!小僧会为在今次战斗中的所有牺牲者往生的!”

    “啊,还是有点可惜啊,最后居然没机会把那颗毒药吃下去呢……”

    “不愧是我们,真是相当华丽的一战呢!”

    “……嗯……谁?”

    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鬼杀队的剑士们心情也格外灿烂,就在这一片欢快的氛围中,天穹之上的日光忽然变得更为盛烈了几分,众人的面容骤然一肃。

    天体之中忽然传来了悠扬的歌声,半生半死的桃树长出了新的枝桠,粉嫩的桃花竞相开放,树干中间断裂的那个坑洞长成了一扇朱红色的高门。

    一片静默之中,初三忽而走上前去,每走一步,她身上就会多一点变化,从头发、到衣服、再到首饰……等行至桃树下时,她已经完全换了一身行头。

    她头戴金冠,身披羽衣,鲜花环绕在她周围,鸟群飞来为她歌唱。

    明明是距离黄泉最近的人,偏偏更像是端坐于高天之上的慈母。

    初七看着她,眼里直冒小星星。

    “这位小姐是……?”

    “好像是初七小姐的姐姐来着?”

    “我不道啊,昨晚上光顾着打架了,没看见人啊!”

    “所以,这是神女吧?”

    人们窃窃私语着,但初三并没有要去解释的意思,她只是从容不迫折下一段桃枝,而后高高地扬起手一挥,接着,一道金灿灿的阳光就这么被轻松地切割了下来。

    日光垂落,化作一层薄纱,然后精准地披到了不言不语的继国缘一身上。

    刹那间,金光大盛,人们苦恼地捂住了双眼。

    等到这道强烈的金光消失之后,所有的异象就都消失不见了。

    飞鸟、幻日、桃花,什么都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了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有改变的继国缘一。

    初三笑意吟吟地看着众人,缓声说道:“今日以后,嵯峨寺将成为黄泉户所,我为黄泉之神,亦为守门之人。愿世间所有魂灵皆可安息。”

    说罢,她又看向继国缘一,道:“针对无惨等人的罪孽判定稍后就会开启,缘一先生如果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现在进去还来得及。”

    闻言,继国缘一的眼睛一亮,颔首致谢后便大步走进了门里。

    鬼杀队的人们在向初三致以敬意之后便离开了,他们总归是会对冠以“神”这种称谓的生物感到敬畏的,更何况他们和初三也不熟悉,完全放不开啊!

    只有初七对现在的继国缘一感到特别好奇,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变化。

    “缘一先生真的变成真神了吗?他是什么神明呢?”

    “嘛……谁知道呢,说到底,神名也是名字啊,只有得到认可的名字,才会被人们称颂啊。”

    初七有些迷茫,即使她自己也已经有过当神的经验了,但还是搞不懂什么才是真的“神”。

    继国缘一很快就从桃树中再次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看起来明显心情好了许多,手里似乎还紧握着什么东西。

    初七眼尖,看到了那是一支断笛。

    断裂的横截面被磨得很光滑,就像是蚌肉里的华美珍珠。

    “感谢两位的帮助,今后在下会继续行走四方,将所有被打乱的秩序给拨乱反正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红色的羽织翻飞,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一片寂静的晨光之中。

    “缘一先生好像并不打算去高天原居住呢……”

    “嗯……一个人高居天穹,会很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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