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5

    阿尔文去世之后,伊丽娅以悲伤为由,拒绝了很多聚会的邀请,也没有在家里举办过派对,所以她的时间更加宽裕了。

    而来魔法学院学习的学生越来越多,伊丽娅想给自己多找点事情做,于是又教了一个名叫菲比的学生,菲比的魔法技能是“意念而动”,这是一种非常需要加以控制的魔法,因为使用“意念而动”的时候不需要画出符文,只需要在心里想着一件事,然后暗念咒语便可实施。

    人们总是会在心里想很多的事情,但实则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不会真的去做,而“意念而动”的危险性在于,有的时候心里涌过了一个微小的念头,没打算真的去做,但因为没控制住自己而默念了咒语,这件一闪而过的事情便有可能会成真。如果菲比学不会控制这个技能,那她有可能将自己引入一个为所欲为的状态,幸好她现在的魔法能量并不强大,能用“意念而动”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所以伊丽娅还可以通过耐心引导,教她如何控制住技能的释放。

    这天伊丽娅在教导菲比的时候,克尔温又出现了。

    克尔温好像把魔法学院当成了自己的家,来去自如也来去频繁,伊丽娅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总是来这儿,两人都默认了彼此现在的距离——几乎每日相见,却从不逾矩。

    菲比问:“这位爷爷是谁啊?也是老师吗?”

    菲比明明是向着伊丽娅问的,但伊丽娅却没有帮他回答的意思,克尔温便说:“你好,我叫克尔温,是伊丽娅的……朋友。”

    “这样啊。”菲比看向克尔温,“克尔温爷爷,请问你的魔法技能是什么呢?”

    她每遇见一个人,便想知道他们的魔法技能是什么,然后在心中暗暗比较。她的心里有一个魔法排行榜,现在伊丽娅在里面排行第一。

    克尔温没有立刻回答,伊丽娅说:“菲比,克尔温不会魔法,你别问这个问题了。”

    “……好吧。”伊丽娅的身边居然有不会魔法的人,菲比感到有些失望,她希望她能活在一个所有人都会魔法的世界里面,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不会魔法的伤心人了。在她没有觉醒“意念而动”的魔法天赋之前,她每天都很伤心,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她体会过那种伤心,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她那样伤心,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所以希望所有人都不会再伤心。

    这位爷爷不会魔法,想必当初也是很伤心的吧,菲比看克尔温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克尔温察觉到了,有些疑惑,但没问什么。

    今天菲比的学习内容是放风筝,伊丽娅让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在放风筝的过程中不要使用魔法,简简单单地让风筝飞起来,快乐地度过这一天就好了。

    菲比拿着风筝问:“可是,这样能叫学习魔法吗?我一点魔法也不用,只是去放风筝,能学会什么呢?”

    伊丽娅说:“学会克制,也是魔法学习中很重要的一环。有的人觉醒了魔法天赋之后,做什么都想着用魔法,这是很普遍的事情。但对于你的魔法技能而言,这太过危险,所以你得比其他人更加懂得克制使用魔法的次数。今天让你放风筝,听起来很简单,可让你在放风筝的过程中不使用魔法,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信的话,你等会试试看?”

    菲比觉得这没有什么难的,伊丽娅太低估她了,她胸有成竹道:“伊丽娅,你就看着吧,我肯定能克制住不用魔法,让风筝飞得高高远远的。”

    “好啊,我相信你。”

    等菲比跑到空旷处准备放风筝的时候,克尔温问伊丽娅:“你真的相信她吗?”

    伊丽娅回道:“我相信她不会刻意使用魔法,但我不相信现在的她真的能克制住自己,这算相信吗?”

    “算吧。”

    “菲比是个很敏感的女孩,教会她克制没有那么简单。”

    敏感意味着心思活跃,菲比的年纪又很轻,不经意地默念咒语,是一件有点难克服的事情。

    “等她摔过一跤之后,也许就能毫不费劲地克制住了。后悔是最好的老师。”

    伊丽娅仰起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后悔是最好的老师,这是你悟出的道理?”

    “我想,这是很多人的道理。”

    “也许吧。”伊丽娅将话题转回来,“但在菲比摔倒之前,我还是要好好教她的,这样,也许她不会摔得太狼狈。”

    “嗯。”克尔温想说菲比能遇见伊丽娅,真是她的幸运,但他忍住了。

    伊丽娅问:“你猜她会使用魔法吗?”

    “会。”

    “为什么?”

    “因为她太自信了,可她的自信跟她的能力不成正比……唔,我并无恶意,只是将我所认为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不是在说菲比不好。”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而且,你说的的确是事实。”

    菲比的风筝已经放得很高了,伊丽娅问:“她的风筝快放完了,你还认为她会使用魔法吗?”

    “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好吧,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两人静静地望着越来越远的风筝,没再说话。

    菲比将头昂得极高,风吹起她的短发,然后他们都看见,风筝挣脱了线的束缚,自由地飘向天空,而下一秒,风筝便出现在菲比的手上了。

    “她用了魔法。”克尔温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她用了魔法。”

    菲比提着风筝,垂头丧气地走回来,说:“伊丽娅,我没克制住,用了两次魔法。”

    “哪两次?”伊丽娅明明知道,却想让菲比亲口说出来。

    “风筝飞得很高很高的时候,我想,让它飞得越远越好吧,然后不小心默念了咒语,所以风筝线就断了。然后我很着急地想要让风筝飞回来,又用了一次魔法,让风筝回到了我的手上……”菲比看起来懊恼极了,明明刚刚已经下定决心不能用魔法了,但她最后还是用了,不仅用了,而且还用了两次,她真是太没有本领了。

    伊丽娅说:“不必自责,你刚刚才开始学习克制使用魔法,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菲比说:“可是、可是我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

    “你知道这件事情难在什么地方吗?”

    “什么?”

    “有的时候你越想着不要去做一件事情,就越容易会去做那件事情。克制是一件很难的事,你做不到,这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伊丽娅,如果你拥有我的魔法,你来克制,你是不是会做得比我更好?”

    “现在的我会做得比你更好,但如果我还在你这个年纪,我是没办法做得比你更好的。”伊丽娅不想打击菲比,但也没有撒谎,她在菲比这个年纪,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克制。

    “所以,人的年纪越大,事情就会做得越好吗?”菲比是这样理解的。

    伊丽娅摇头:“那也不一定,年纪大小不是重点,我刚刚之所以说现在的我会做得比你更好,是因为我已经学习魔法很多年了,重要的是经验和阅历。”

    “可是,年纪越大的人,经验和阅历就会越丰富啊。”

    “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依靠丰富的经验做好的,有的事情更需要勇敢,有的事情更需要活力。菲比,不要妄自菲薄。”

    菲比咬了咬牙,说:“下节课还学放风筝吗?我下次一定可以克制住的,哪怕克制不住,也会比这一次好,我不会连续使用两次魔法了!”

    “下节课你想继续放风筝吗?”

    “嗯!”菲比狠狠点头。

    “好,那我们下节课就继续放风筝,通过持之以恒的练习,你一定会有进步的。”

    “对,我一定会有进步的。”菲比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菲比问:“伊丽娅,我可以把风筝带回家吗?”

    “当然可以,这本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你,伊丽娅。”

    “不客气。”

    “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菲比,拜拜。”

    “伊丽娅拜拜,克尔温爷爷拜拜!”

    克尔温笑道:“菲比,拜拜。”

    等菲比走后,克尔温问:“为什么她直接喊你的名字,却总是要叫我克尔温爷爷呢?”这样的话,他听起来跟伊丽娅不像是同一个辈分的,不太顺耳。

    伊丽娅说:“因为她跟我比较熟悉,而今天她是第一次见到你,直呼你的名字不太礼貌。”

    “我多来几次,她会愿意跟我熟悉吗?”

    刚刚菲比跟伊丽娅讲话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向克尔温。

    伊丽娅道:“你不主动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么多年过去了,在主动交友这件事上面,克尔温还是一如既往地懦弱啊。

    克尔温声音一低:“可能是因为我总觉得,不会有人喜欢我。”

    伊丽娅绷紧唇线:“克尔温,你也在妄自菲薄了。”

    “伊丽娅。”

    克尔温转过头来,主动问:“明晚城里有烟花表演,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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