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开始降下黑幕，窗外一片模糊。小小的店铺里灯火通明，温馨明亮。
宸言在操作间里清洗工具，手里动作不停，却若有所思。
脑海中总是浮现张遇深的模样，这么短的时间里，接二连三的碰面接触，任是对再陌生的人都做不到忽视。
有一段记忆突然冒出来。
那时学校条件不好，安不起风扇。到了夏天满教室都是汗臭味，午休睡不着就会翻小说看，那个时间教室是最安静的。而张遇深就在旁边熟睡，温热的夏风偶尔会从窗口吹进来。
当时并不觉得特别，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
她搞不明白，那天在店里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明明这些年从没见过。
而那张毕业照，早就不知道放在家里哪个角落已经找不见。
或许是声音吗？
她想。
早上宸言起来，发现窗户上都是雨珠，透过能看见飘荡的毛毛细雨，而街道低洼处已经积水，清洁工人正用铁钳清理堵在排水口的落叶和树枝， 看来是一场下了很久的雨。
这是四月的第一场春雨，这样看，未来几天应该都是这样的阴雨天。
宸言不喜欢灰蒙蒙的天气，导致浑身没干劲。
一上午店里也没来几个客人，顾贻琴也来不了，再看见店里琳琅满目的货就更来气了，今天是开头不顺。
一边想着这架势估计今天难做，要不把店关了回家睡觉，一边又心存转运的希望。
外面雨不停下。
路上，张遇深没有目的地撑伞往前走，像是意识到什么，停下一看，竟然走到了宸言的店这里，这完全是无意为之。
他没多想，反正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于是他把伞立在屋檐下，推开玻璃门进去。出奇地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宸言不在。
可就是这一瞬间，他不想就这么走了，他想见她。
而此时地宸言，正在隔壁那家店和同样没生意的人打扑克牌消磨时间，那人突然说：“宸言，你家店是不是来客人了，门口有把伞放着。”
“我去看看，等我。”
这把牌特别好，宸言被扰到兴。
张遇深手里已经拿了包饼干，其实不爱吃，是感觉两手空空的不自在才拿的。现在他正站在面包柜前打量，希望那人快点来。
宸言：“需要什么，随便看看啊。”
说着，她对眼前背影感到有些熟悉。
听到声音，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像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不过在他转身面对宸言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看到是张遇深，宸言语气惊讶带点喜悦，显然是没想到的：“你怎么想到来我这了？”
张遇深：“路过，刚好饿了，哪知道你不在，我都准备放东西走了。”
说完，像在证明一样，他把手里的那包饼干举在胸前给宸言看。
宸言自然不知道他心里那点三九九，听他这么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解释道：“我刚才去隔壁店玩去了，没注意看。”
她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你还要吗？”
张遇深点头：“要，你能帮我夹几个面包吗？我不知道怎么弄。”
张遇深也学她用手指了一下面包柜。
看见宸言走过来，张遇深往后退了几步。
宸言站在他身旁，推开柜门，问他：“你要哪个？”
张遇深想了一下，开口说：“我也没怎么吃过，你推荐一下？”
如果是其他客人她会客观一些，挑那种符合大众口味的推荐，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地，宸言给他推荐了自己喜欢吃的。
她拿起夹子，对吞拿鱼三明治和肉桂核桃卷指：“我个人推荐这两个。”
张遇深本意也不是来买这些东西，当然毫不犹豫地说：“好，那我就要这两个。”
结账的时候，他问：“今天怎么还剩这么多没买？”
他从一进店里就注意到了，他记得自己上次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来的，但那天几乎不剩面包了。
提到这宸言叹了口气，说：“可能因为下雨麻烦，大家都不想出门吧。”
张遇深看她突然忧心忡忡的样子，后悔不该乱问，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宸言却没被影响多久，问他：“你现在是下班了吗？”
“是，准备回家了。”
“真羡慕你这种天没黑就下班的。”
“是挺好的，你平时什么时候下班？”
“正常情况把结尾工作干完，十一点吧。”
“那真是很辛苦了。”
聊着聊着，他情不自禁地说：“完全想不到你现在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嗯？”宸言脸上疑惑：“什么意思？”
“读书的时候你都不敢表达自己的，别人不问你就不说，跟闷葫芦一样。现在你竟然自己开了家店当老板，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不怯生了。”
宸言面色明显一愣，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改变，而这个人恰好是张遇深。
他好像总是那样细致，察觉到别人隐忍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宸言说：“那时候还小，对未来没想法。”
像在搞礼尚往来一样，她也对张遇深说同样的话：“我也觉得你现在这样很让人意外。”
“竟然会回清枫这种小地方。”
张遇深听后一笑，她怎么也说这种话，从他做回家这个决定开始，同龄人几乎都不理解。
但他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怎么，瞧不起我？”
以为他误会，宸言急得摆手，“没有没有”，语气慌乱：“我只是以为你这样的会在北上广那种大地方工作，然后扎根，成家立业。”
“没想到你也向往这样的生活。”
张遇深明白，顺着她的想法说：“踏实、安宁、经济压力小但又乏味的生活吧。”
宸言放下心来，说：“是的。”
这个时候，张遇深一低眼才发现手机已经黑屏了，而钱还没转过去。
他心里默默感叹于不知不觉聊了这么多。
宸言看到他解锁手机的动作也不说话了，看着他扫码付款。
发生的时间太短，她来不及产生情绪。
张遇深再次抬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拜拜。”
宸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
在店里又呆了一会儿，才想起牌局还没结束，她过去后，那个朋友已经在玩手机了。
没等她说出不好意思，那位朋友听到动静抬头就看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跟在隐藏什么一样，打趣道：“你这是买了多少？这么开心。”
宸言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是跑过来的，这么一点路为什么要跑呢？意识到是因为什么，她羞于面对，急于狡辩：“我哪有开心！”
朋友淡淡开口：“嘴巴都要憋不住往上咧了，还能是难过喽。”
饭桌上，第一次见张遇深带这东西回家，张母好奇地问：“儿子，你今天怎么想到买面包了？”
他说：“随便买的”，而后继续低头吃饭。
清早，睡梦中的张遇深听到煤气燃烧的声音，没在意。拿手机看时间还早打算再睡会儿，眼睛刚闭上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打开房门喊：“妈，今天别带我做早饭了！”
到了单位，他捧着昨天买的三明治就着瓶路上买的牛奶吃。
这种精致的食物，同事一看觉得稀奇：“你这是到路口那家蛋糕店买的吧，我老婆可爱在她家买。”
得知她的技术受到别人的喜爱，他笑：“是啊，挺好吃的。”
今天不忙，顾贻琴时隔几日，给宸言送来午饭，还带着虎宝来玩。
“阿姨还在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吗？”
宸言回答：“最近没有。”
小家伙在店里就跟在游乐场一样，对什么都好奇，小肉手隔着玻璃柜门指：“干妈，我想吃这个可以吗？”
宸言看了眼，温声说：“可以啊，我给你拿。”，不忘贴心地切成两半，方便他拿。
“谢谢。”
虎宝高兴地接过，大口往嘴里塞，没咀嚼几下，直接往地上吐。
两个大人还以为他咬到舌头了，担忧地询问：“怎么了？”
谁知道，他脸皱成一团，直言不讳道：“干妈，这个好难吃，一股药味，下次别卖了，人家会投诉你的。”
宸言本想说是他还没吃习惯的原因。一晃莫名想起几天前张遇深买的就是这个，还是自己推荐的。再看虎宝虽然有点抱歉又认真的表情，心情犹如晴天降惊雷般。
她沉默了。
……
不过小孩子忘事快，不一会儿注意力就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后面和顾贻琴聊着聊着，她也就不在意这个了。
两人一直围绕爱情聊，这次宸言却不反感，反而她才是把话题延续到现在的人。
最近很奇怪，宸言总是刷到关于恋爱的视频。
最开始还是因为她刷到“九零后情侣同居日常”开始，换作以前她绝对会选择直接划过，可那天她点进去看了，就此她的抖音被这类视频占领。
宸言也受到影响。
吃饭的时候，要是对面坐个男人就好了。
拖地的时候，要是等会有个男人洗拖把就好了。
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要是有个男人牵着手聊天就好了。
睡觉的时候，要是旁边有个男人把自己搂进怀，靠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每天像发春一样，脑海里充满各种幻想。
她跟个青春期□□旺盛的少女一样，眼里全是憧憬和向往：“你说我能遇见真爱吗？”
哪知这话引起顾贻琴的猜疑：“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她眼睛一眯，欲要看出点什么：“你以前都不关心这方面的。”
宸言作贼心虚，一下感到窘迫，但还是找到合理的理由为自己辩解：“爸妈总是催，搞得我都开始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