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回来，发现课桌上放了两支不二家的棒棒糖。牧清漪站在桌边抽了张纸巾擦手，问同桌江苗：“糖哪来的？”

    江苗咬着糖，偏了头，抬了抬下巴，拿眼神示意：“喜糖咯。”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秦楷瑶脸上带笑，还是平常的校服，但校服外套的拉链比以往敞开了些，露出里面质地精良的娃娃领衬衣，领口镶了亮晶晶的水钻装饰，头上别了个漂亮的水晶发卡。

    是特意装扮过的，以高中生最不动声色的方式。

    秦楷瑶手里拿着个糖果袋，不二家的，有同学问她讨喜糖，她分发出去，脸颊薄红，矜持地回应着同学们的调侃。

    牧清漪笑了笑，坐下来，把纸巾扔进垃圾袋，然后拿起桌上的糖果，剥了糖纸，把糖送入嘴里。

    秦楷瑶和徐清嘉的喜糖。

    上午课间，秦楷瑶座位处突然爆发一阵小声的欢呼，坐在位置上的秦楷瑶双脸通红，几个女生围在她桌边，面容兴奋，举止激动，其中一个女生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被围在中央的秦楷瑶略低了头，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昨天。”

    旁边迫不及待地追问更多细节，引起阵阵笑声和更大声的欢呼。

    只言片语间，牧清漪也听明白了，昨天徐清嘉问她要不要在一起，秦楷瑶同意了。昔日邻居变恋人。

    他们是从小的邻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用这类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再好不过。

    末了有人起哄，说要请全班人吃喜糖，秦楷瑶捂了嘴，笑意沿着眼梢跑出来，她的声音娇俏：“中午就让徐清嘉买去！”

    羞涩，而又骄傲的语气。

    同学们都笑，没有人看见牧清漪苦着的一张脸。

    江苗凑过来：“一一，可惜你刚才没看见，刚徐清嘉和秦楷瑶两人一块发的，一人发一边，跟婚礼上新人似的。”

    牧清漪三两下把糖咬碎了，她笑笑：“好甜。”还嫌甜腻，喝了好几口水。

    江苗啊一声，“有这么甜吗？”

    她点头，有的。

    糖很甜，她心里发苦。

    昨天。

    牧清漪想。昨天。她大概是第一个知晓那段恋情的人。

    黄梅天，阴雨绵绵，牧清漪呆在书店里，天开始下起雨来。雨丝巴着玻璃往下滑，她透过玻璃朝外看。

    晕花的玻璃上浮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形，他撑了把黑色长柄伞，到书店门口合拢，抖落伞上的雨珠。

    是徐清嘉，他转了身，朝店里张望，像在找人。

    徐清嘉的视线掠过牧清漪的方向，她心提了提，有一瞬要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在找自己。他的视线只短暂停留，看向反方向。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奔来，在他身边站定，徐清嘉抓了她手臂，带着她出书店。

    短暂的一下肢体接触，牧清漪断定两人关系已变。

    昔日邻居变恋人。她再没有机会。

    此时耳机里跳到下一首歌，Suzaom\'s Diner》。

    铃声响起，江苗拽着牧清漪的胳膊下楼去：“可算有节体育课了，姐屁股都坐疼了。”

    短暂的热身运动后体育老师就让自由活动。

    今天的天气倒很好，太阳很晒，牧清漪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她穿过篮球场去树荫下。

    篮球场上热火朝天，运球投球眼花缭乱，一个男生大喊：“李峤，接着！”球被漂亮地转了转。徐清嘉所在的九班这节也是体育课，她在篮球场边看了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他。

    牧清漪继续往前走。

    徐清嘉和秦楷瑶牵了手从篮球场另一侧走出来，说着小话。

    牧清漪停住脚步，仰头看了看，蓝蓝的天上没有一丝白云飘过，阳光直射刺得她眼睛要掉下泪来。

    真好啊。多甜蜜。

    左肩被拍了一下，江苗的脸出现在右侧：“跑这干嘛呢？打羽毛球去。”

    她被搂住肩拉走了。

    “怎么揉眼睛了？”江苗一边走一边骂，“傻了吧唧的，看什么太阳啊。”

    又上了几节课，放学铃响，江苗和牧清漪一起走出校门的这段路。半道上碰见了秦楷瑶和徐清嘉，江苗一拍大腿，“差点忘了件事儿。”

    “秦楷瑶！”江苗喊她，“你借我那书我今天忘记带过来了，明天还你行不？”

    那两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徐清嘉对江苗和牧清漪微笑致意，牧清漪也笑了下。

    “可以呀。”秦楷瑶轻快答道。

    江苗家近，走几步路就能到，牧清漪和她在公交站台分离。车还没来，她靠在广告牌上等。约莫过了5分钟，她等的那路公交驶来，刷卡上车，她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开了一段路，车窗外向后飘过一辆自行车，女孩坐在男孩后座，搂着男孩腰。路口处是一个红灯，公交车在白线内等待，旁边非机动车道上自行车追了上来。

    女孩和男孩说了什么，男孩无奈地笑。

    牧清漪别过头来，看正前方，绿灯跳起，公交车往前驶去。她顿了顿，从包里摸出头戴式耳机。

    伴着音乐，她又想起那一天。

    那天她抱着一叠书，很重很厚一叠，走廊上几个打闹的男生把她撞了下，书本散落一地，撞她的人没个道歉就跑了，走过来一个男生，弯了腰，帮她把书捡起，递给她。她看着那手，想，好漂亮的一双手。

    那双手的主人就是徐清嘉。

    她抬头看见一张清俊的面容，心悸动了一下。

    -

    “徐清嘉，你觉得牧清漪怎么样？”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秦楷瑶问。

    他没回头：“谁是牧清漪？”

    “就是江苗旁边那个啊。”

    “我又不了解她，怎么知道她怎么样？”徐清嘉好笑。

    “上次月考她高我一名。”秦楷瑶比了一根手指。

    “那她挺了不起，超了我们小公主。”

    “喂，你怎么可以夸别的女生啊？”

    路口是红灯，徐清嘉把脚撑在地上，回头，无奈地笑：“这也能算夸？”

    “当然算了，”她嘟囔，“我说算就算。”

    绿灯亮起，徐清嘉踩上踏板，旁边公交车启动的尾气重，他往右偏了点。

    “下次我一定要超过她！”她手指握拳，在空气中挥了两下，“我要好好学数学。”

    “那我给你补习。”

    ……

    徐清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后头的人答复，他纳闷：“怎么了？”

    “你哪来的时间啊。”秦楷瑶脸贴上他的背，声音闷闷的：“你真的要去学编导？”

    “嗯。”他答，“我想当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