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静坐床边，仔细端详她的睡颜。

    醉后绯红的脸，更显肌肤粉白细腻，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轻颤，眉头微蹙，显是睡得并不踏实。

    展昭并未撒谎，他确是被琴音吸引而来，二人前面的对话，并未听到，却听到了后面。

    “如果我早早就认识了你，悦儿，我会不会有机会……”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入我心更早。”

    原来，她心中并不属意白玉堂。

    而那个得她钟情的男子，却是谁？

    他们好像很早便已相识，而他，早早就入了她心底。

    这人如今却在何处？为何她从未提起？

    自知道二人定有很深的羁绊起，他便对她上了心。

    她被陷害时，他不遗余力帮她寻找真相，还她清白。

    楚楚出现时，她坚定不移的信任，让他安心。而他的清白，也是她还的。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她详谈，他很想知道他与她之间到底有何过往，会让她成为他最刻骨铭心以至于中毒后唯一忘记的那个人。

    只是，他一直未找到机会。

    每个看似合适的契机，总有各种各样的阻碍凭空发生，仿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极力阻止他知道真相。

    也让她始终误会了他。

    为何楚楚的出现都不足以让她对他产生丝毫的怀疑，偏偏丁月华与他亲近时，她总能随时随地冷下脸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丁姑娘是个很单纯的性子，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今日，听她说早有心上人时，不知为何，他竟是心中猛然一疼，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地从他心里被剥离了。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喜欢了她么？

    展昭无声地望了她半晌，伸手拿过被子，给她盖上。

    许是盖被的动作惊扰了她，她微微动了动，似是察觉面前有人，手臂习惯性地攀了上来，喃喃道：“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他毫无防备，猝然被拉得俯下身去，她的呼吸细微，拂在他脸庞，让他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几拍。

    “你可知……你每天都和她在一起，我心里有多难过……”

    他闻声一怔，眉头略蹙，闭了闭眼睛，心中暗道：“展昭，你在干什么？她现在意识不清，定是把你错认成了旁人，你怎可趁人之危……”

    一念及此，他忙努力收敛心神，手臂抬起，意欲将她双手从颈上拉下。

    她似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声音竟带上了哭腔：“你就这般讨厌我？就连梦里，都不能让我再抱抱你吗？”

    展昭心中不忍，手上略停了停，正犹豫间，她又轻道：“我知道，这是梦，可是就连这梦，也是好难得……我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为什么，造化弄人，我还是失去你了……”

    她如此情真意切，展昭一时竟是羡慕了，甚至有些妒忌，妒忌那个深深藏在她心底的男子。

    究竟是谁？如此不懂珍惜，将她伤至如此？

    “每天和她在一起……”展昭心中一动，每天都能见到，还跟另一个姑娘在一起，这人……难道是每天都去洛樱面前各种献殷勤的赵虎？！

    想到此处，他不禁皱了皱眉，原来他们俩还有这样的过往，赵虎却移情别恋，当真可恶！

    “展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你们出双入对，我……我可能要撑不下去了……”

    展昭愣了愣，片刻后，待得明白她话中之意，心中的震动简直是无以复加！

    难道……她心中那人，竟是自己？

    难道……正如他先前的猜测一般，他与她……有一段过去？

    须臾间，记忆之海再起波澜。

    “展大哥……悦儿好难受……”

    “展大哥……那药……是遇到心动之人，才会情动……”

    “你可知，悦儿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展大哥……你可喜欢我？”

    ……

    一瞬间，展昭只觉全身冰冷。

    这些……是真的吗？

    这到底是自己一时情难自持的想象，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如若是真的，自己把她忘了，留她独自承受这些记忆，她又会是何等的心痛？

    如若不是真的，为何与她相拥的感觉是如此熟悉？那样温暖馨香的气息，那样自然而然的姿态，仿佛一切都是发生在昨天，从未被遗忘。

    心中忽然大痛，一时间，连双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展昭忙坐起身，呼吸吐纳，以内力强行压下奔涌乱窜的气息，撑了半晌，一口血还是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

    良久，待得这股气息稍定，他回身望向她，她早已睡着，眼角犹自挂着泪。

    他抬手轻轻为她拭去，心中默念：“悦儿啊悦儿，你虽未言明，我亦未回忆起从前与你的种种，但那朵玉桃花，如果不是心上之人，我又怎会相赠？如若不是今夜你醉了，你还要瞒我到几时？若是刻骨铭心的过往，我独自抽身离去，留你一人伤心，我又于心何忍？”

    月光如水漫地，更衬得周遭一片清冷孤寂，正如他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