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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乔木,不可休思2

    一阵风吹过,刚刚还晴朗的天忽然变得乌沉沉的,绵密的云似乎也低了一些,压得人透不过气。

    “起风了。”兰韵抬头望天,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

    “你为什么说是殿下。”小悠不可置信。

    兰韵锐利的眼神在小悠脸上停留片刻,眼底云遮雾绕不知思忖着什么,“进屋说罢。”

    小悠跟着兰韵进到房中,兰韵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你可知,朝中权贵都盯着长公子夫人的位置?”

    小悠点点头。

    兰韵继续说,“扶苏这人,向来不沾党羽,可他若娶了哪家权贵的姑娘,一来,姻亲关系如同锁链将他与岳家捆绑,他将来行事势必会被掣肘;二来,岳家的政敌也会对他心存忌惮,让他无形中站在了一些人的对立面。说白了,他根本不想娶权贵,他无需借任何人的势,不想把自己往浑水里搅,他要的,是作壁上观。”

    “这些与我何干?”

    “扶苏马上就要加冠了,娶亲之事就在这一两年,那些送到他眼前的姑娘个个儿都是有背景的,他得有个好理由拒绝。如今你来了,唱了这么一出大戏,若再有人上赶着把女儿往他身边送,那就是恬不知耻了。不仅扫清眼前,还能一绝后患。”

    “我和他相识已久……”

    “你与他自然得有些渊源。”兰韵打断小悠,“故事要有头有尾,真假参半才能令人信服。”

    “传言说,你住在长公子寝殿里,与长公子早就同了房,他们如何知道你住在哪?经此一事,有多少人视你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扶苏若真在乎你,何必把事情做的这样招摇,他若真在乎你,会置你的安危与名节于不顾?”

    “他不过是拿你当了挡箭牌!你还不明白?”

    小悠楞楞看着兰韵,她身上的狠戾与漠然令小悠胆寒。

    “韵儿,你变了。”

    兰韵冷笑,“我若不变,早死了不知多少次。”兰韵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久前,我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我知道是谁做的,但我无法为我的孩子报仇,我不能在陛下面前抱怨,甚至不能太过伤心,陛下不会喜欢一个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女人。”

    “失去陛下的宠爱,我就会失去一切。”

    小悠看着兰韵满目悲戚,曾经那个笑起来太阳花一般的小女孩,被这所宫殿吞噬了。

    “我带你走!”

    兰韵如同看着胡闹的孩童般看着小悠,“走?别傻了,这里是咸阳宫,我是陛下的夫人!”

    “假死也好,消失也好,总会有办法,江陵也会帮我们。”

    “傻瓜,江陵不会帮我的,他姓景!”

    “可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一生都陷进去!”

    兰韵悻悻地笑了,眼中氤氲起薄薄雾气,“我这一生早就陷进去了。”

    小悠想要抓住兰韵的手,兰韵却后退一步躲开,小悠抓了一手空,缓缓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下来。

    “小悠,你不懂我,江陵也从没有懂过我。”

    “那你告诉我,你把你心里藏的事告诉我,让我懂你!”

    “懂了又如何?”兰韵凄然一笑,“你走吧,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兰韵端着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一个小宫娥躬身走到小悠跟前,摆出“请”的姿势:“姑娘走吧,夫人乏了。”

    春雷阵阵,须臾间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浇得人心头烦乱。

    雨势忽大忽小,小悠站在廊下躲雨,心中思量:上回来咸阳宫就被雨淋了,这次竟然又下起雨,想必这咸阳宫不甚欢迎我。

    忽的,肩头被敲了两下,小悠惊得回过头,眼前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呲着牙笑看自己。

    脑海中闪过麒麟殿前的画面,小悠脱口唤道:“胡亥。”

    “大胆,怎可直呼殿下名讳。”胡亥身后的小太监叱道。

    “你大胆,滚一边儿去!”胡亥朝着小太监踹了一脚,又喜笑颜开地回过身,从怀中捧出一团毛茸茸的雪团子,“你看这只小奶猫,和你像不像。我专门拿来给你的。”

    那小奶猫蜷缩成一团,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专门拿给她看?小悠捋了捋小奶猫的毛,疑惑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昨日韵夫人差人告诉我的。上回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打听了许久才得知你是韵夫人的朋友,可韵夫人横竖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住处,我就央求了韵夫人,等你下次进宫知会我一声,我自己问。”

    小悠看着比自己还矮半头的半大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了。

    “你找我做什么,让我给你做风筝?”

    “风筝我有的是,今日天气不好,改日天晴了你再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放风筝?这里可是咸阳宫!”

    胡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小悠:“我还能不知道这里是咸阳宫,这儿是我家呀。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别回头你走了我又找不到你了。”

    “你就叫我小悠阿姊吧。”小悠瞥见小太监盯了自己一眼,“嗯……不可以吗?”

    胡亥嘟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就暂且这么叫吧,等我长高一些,长得比你高了,我就不叫你阿姊了。”

    小悠有些好笑:“你长得再高,我也比你大呀,你不叫我阿姊叫什么?”

    胡亥逗弄着怀中的小猫,“总之我要快点长大。”

    小悠感叹:“长大有什么好……”

    “长大了,就可以娶你。小悠阿姊,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我很快的!”

    小悠看着胡亥圆鼓鼓萌嘟嘟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

    胡亥很自然的拉起小悠的手,边晃边说:“长大的事以后再说,明日你来找我玩呀!”

    “你当咸阳宫也是我家呢,我想来就来。”

    小悠说着往廊外望了眼,想看看雨势如何了,却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辆辇车,车内男子用扇子挑帘往这边看,正是扶苏。

    小悠神色一滞,隔着蒙蒙细雨朝扶苏行了一礼。胡亥踮起脚尖挥手。

    冯萧撑起一柄簦笠,扶苏下了辇车缓缓走来。

    “许久不见阿哥,近来可安好?”

    扶苏点头说道:“听闻你进来很有长进,写的字父皇很是称赞。”

    “师父日日督促练字,我自然不敢懈怠。”胡亥看起来比他怀里的小猫还乖巧几分。

    扶苏摸了摸胡亥的头,紧接着对小悠说:“荷华阿姊今夜留宿宫内,让我来接你。”

    “不必如此劳烦殿下,我长了脚的。”

    “不麻烦,走吧。”扶苏侧了侧身,将头顶的簦笠让出一半。

    胡亥没想到小悠与扶苏相识,拉起小悠的手问:“阿姊,你住在何处,我去找你玩。”

    扶苏的目光在两人拉着的手上落了一瞬,替小悠答道:“她住我宫里,你来便是。”

    胡亥愣了片刻,小悠笑着对胡亥说:“下次进宫,给你带我做的风筝!”

    胡亥将小奶猫递给小悠,“这是送你的,你养着玩儿吧。”

    小悠从小就不擅长养小动物,养什么死什么,有回哥哥给她带回只小鸭子,她高兴地喂了两片菜叶,小鸭子当天就撑死了!小悠伤心了好久,还把小鸭子埋在梧桐树底下。

    小悠连连摆手,“我可养不了这些,好意心领!”

    扶苏上了辇车,朝小悠伸手,小悠眨巴着眼睛看着扶苏的手,并没有会意。

    “上来呀。”

    小悠左右看了看,“不合适吧。”

    “下着雨呢。”

    小悠犹豫着将手抬起,轻轻搭在扶苏掌心,被紧紧握住。

    胡亥望着扶苏和小悠共乘一辆辇车离去的身影,脸上的乖巧全然不见。

    “小悠姐姐为什么喜欢阿哥,不喜欢我。”

    一旁的小太监凑到胡亥耳边说:“长公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自然是个女子都喜欢啦。”

    胡亥将手捏紧,小奶猫发出低低的□□,它惊恐地看着掌握自己生死的庞然大物,下一瞬就被重重摔在地上,霎时血肉模糊。

    出了宫门换乘马车,扶苏闷闷的,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这雨下了大半天也不见有要停的意思,的确惹人愁闷。

    小悠偷偷瞟了扶苏一眼,扶苏闭眼静静坐着,面容清冷,清澹退净,恍若隔绝出一片出尘天地,人似兰芝玉树一般。小悠不由得看得久了一些。

    “你不好好坐着,盯着本殿做什么?”

    小悠回过神,她与扶苏相处这些日子,也渐渐熟悉了扶苏的脾气,当他对她自称“本殿”时,是有些情绪在里面的。

    “殿下好看。”

    寄人篱下,嘴甜一点不吃亏。

    扶苏抬眼看小悠,多年前,眼前的人眨着同样一双杏眼说:秦国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如今眉眼依旧,眼底却尽是疏离。

    扶苏一时晃了神。也许当年的约定根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根本没当回事。

    小悠低着头,忽然想起什么,“殿下可否送我去一趟永益街的李氏首饰铺?”

    扶苏知道小悠想去干什么,却还是让冯萧驱车过去。

    到了地方小悠下车,对扶苏说:“殿下不必等我,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扶苏说:“我今日无事,等等你也无妨。”

    雨已经停了,空气还是潮乎乎的。小悠快步走进铺子,李老板见了小悠热情地招呼着,“姑娘又有信件要送回月氏?”

    李老板每次去月氏前,小悠都会让李老板帮忙捎去信件,不过是报一下平安。

    这次李老板刚刚从月氏回来,不等小悠说话,李老板继续说:“正巧,大祭司家中有喜事,约摸我下次到月氏时正好能赶上,也能帮姑娘把祝福送到。”

    “喜事?什么喜事?”

    “大祭司家的儿子要大婚了,就在三个月后。”

    “真的!索朗哥哥要娶妻了!”小悠高兴地叫起来,然后把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搜罗了个遍,却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送给新嫂嫂,幸好随身还带了点金银。

    “李老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小悠跑出去,找了家布铺,挑了匹上好的锦缎。月氏珠宝首饰是不缺的,可布料却比不上中原的好。

    小悠把锦缎交给李老板,“李叔,替我向新嫂嫂问好。”

    李老板应下。

    小悠心中替姨母和哥哥欢喜,可如此一来,她如何也不好意思继续借住在姨母家了。

    小悠心中喜忧参半地回了马车,继续低着头不说话。没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来,冯萧挑帘道:“殿下姑娘请下车。”

    扶苏对小悠说:“你先回寝殿吧,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殿下!”小悠叫住扶苏。

    扶苏诧异地回过头,“有事?”

    小悠见扶苏行色匆匆,怕是有着急的事情处理,“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等殿下忙完了再说也不迟。”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色降临。

    扶苏踏星而归,他见小悠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姽婳幽静,仿佛红尘繁华、时光荏苒都与她无关。

    “夜里寒气重,又刚下过雨,你等在外面做什么,我还能躲着你不成。”

    扶苏将大氅解下来,披到她身上。

    小悠抬起头,眼眸漆黑明亮,如深秋的湖水,“殿下,小悠想问您一件事。外面那些传言,是您放出去的?”

    扶苏眼眸深处微微一晃,手下的动作也略停了停。

    “韵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与兰韵无关。我是想,如果我能帮上您……”

    小悠不知如何将这话说出口,扶苏接道:“你认为我把你接到我身边,是在利用你。你根本无处可去,又不愿亏欠于我,所以你也因此,愿意留下,是吗?”

    如此透彻,亦如此直白。

    小悠呆怔半晌,点了点头。

    扶苏长身玉立,静静看着小悠,天尽头只有月,月光散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沾染了月的清冷与落寞。

    小悠的心头揪了一下。

    扶苏闭上眼,再张开,“你的确对我有用。”

    小悠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何处隐隐有些失落。

    扶苏叹道:“早知你要与我说的是这事,我也不必回来这么晚了。”

    小悠疑惑地看着扶苏,扶苏寂寂然一笑,“我原本是打算快些将政事处理完,与你一同去大漠的。”

    小悠呼吸一滞,目瞪口呆!

    不想让她走,更不愿硬留,索性陪着她,去看看她人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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