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

    孙重并不知道孙平去做什么,只知道他早出晚归,邻居小哥到点来给自己喂饭喂药。

    病了三月还不见好,孙重艰难翻身,看着地板上从破损窗户漏出的光线,心里觉得有些惋惜。

    父母早逝,他把年纪相差很大的弟弟当成儿子来养。爱读书又用功,去年的院试一次就中,再等一年多就能参加乡试。时间紧迫,孙平不在家用功他心里放心不下,可这病迟迟不好,他怕等不到孙平赴考。怕自己走后孙平没有生存下去的能力,也后悔自己病花费太多银两,如果知道难好,他宁愿把钱都留下来给孙平傍身。

    大门也十分破旧,孙重浑浊的眼眶流出两行泪,死过人的房子就算卖出去也是贱卖,孙平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视线迷蒙中孙重看见大开的门中走进一个女子,白色帽纱挂在帽檐上,昌荣色宽大长袍行动时像流水一般,待她走近孙重想到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神的眉心有一个红点,因为人世间的苦难太多,她们看得多了身上就有印记。神游荡在人间看各种苦难,救所有该救能救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快死了,看见眉心有红色印记的人就不用再害怕,因为她会救你,神无所不能。"

    神无所不能,孙重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所有担忧和怨气消失。原来就算背井离乡来到别人的国度只要需要的时候神也会找过来,原来母亲说的神无所不能是这个意思。

    随后他又想起来,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碰见这个神,神从他卖花灯的时候就已出现过。

    一个十分温暖的身体抱住他,他知道,是他的兄弟来了,他不再害怕。

    孙重的病不算重,只是药材太贵他重复熬煎吃了太多次没用而已。长洲把他带到谭望舒那里,抓过药留下孙重带着孙平走了。

    孙平麻木的跟着,他认为长洲带自己回来又出钱给大哥看病无非就是看上自己,虽然她长得也不错,比起伺候男的或者其他女的,他更愿意伺候长洲,但他心里依旧很不高兴。

    长洲把楼内的几十名管理者晾在院里,不让坐也不让喝茶,先把带回来的人登记好分派完毕才过去,孙平只知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从今日开始,你们碰到卖身的人皆要问明原因,倘若是遭难活不下去的给我带过来,若趁火打劫我绝不轻饶。每人卖身钱不可多也不可太少,太高恐众人效仿,太低又把人逼得没有活路。"

    "父母亲戚卖女、大宅卖丫鬟妾室与路上的乞丐楼里收下后都给我送过来。简而言之,从今天起我管辖的五栋楼不再会有新的人接客,楼里的人攒够赎身钱归还自由身。"

    底下听见这话瞬间吵开,"大人,这样生意是做不下去的,没了新姑娘,老姑娘赎身,楼里的人越来越少这可如何是好?"

    长洲喝了茶才不慌不忙开口,"谁说我要做生意,我是来搅乱楼里的生意的,楼里的姑娘越早跑完我越高兴。但你们不用怕以后没事可做,我已有新的安排,你们只要听话,工钱不会少。"

    底下的人担心,但也不敢和长洲闹起来,院里都是带刀的护卫,她又是官家的人,和她吵起来无非是找罪受,众人垂头丧气只想着能赚一天是一天,随后都退出王府。

    长洲看着孙平鼻子不自觉皱了皱,"你香得难闻,下去洗干净再来吧。"

    "大人。"孙平扑通跪下,"我在楼里是按照伺候男子训练的,从未伺候过女子。请大人留出时间让奴学着如何侍奉,免得拙笨弄伤您贵体。"

    "什么?"长洲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末黄脸色阴沉才明白自己没听错。

    孙平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长洲坏心思上头向前一步温声命令:"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孙平屈辱赴死一般闭眼抬头,听见一声轻笑才敢睁眼。

    "到有几分姿色。"长洲说完又纠正,"好吧,是十分有姿色,我……"

    感觉到末黄的拉扯,长洲清嗓恢复正经模样,"哼,我承认你很俊俏,可我再多看几个俊俏郎君就会把你彻底忘记,我才不会被你的脸色迷惑,你以为……。"

    末黄又扯了一把长洲的袖子,"你识字,白日需抽出几个时辰给这里的孩子授业解惑,其余时间你自行支配,等你大哥好了会过来,你赚够我花在你们身上的钱还给我才能离去,这就是代价,明白吗?"

    孙平如释重负,给长洲行大礼磕头拜谢。

    "当然,倘若你想用美色迷惑我……哎呀开个玩笑都不行吗?我的衣裳都被你扯掉了,不说了,我不说,别再扯,我和你回去就是了。"

    长洲在末黄的絮叨中再次感慨,"他确实很俊美。"

    "殿下,貌美男子多得很,切不可因色误事。"

    游廊旁的石桌旁垂下两个黄澄澄的柿子,春和压着那段树枝睡觉。脱下鞋袜长洲踩在石桌上抱住春和下来,"猫猫皇后才会误我的事,孙美人不会哟。"

    "殿下都给他美人称号还说不会误事,您都开始和人家调笑了,再说下去臣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末黄捡起地上的罗袜要给长洲穿上,"太凉,殿下还是穿上吧。"

    长洲抬脚躲他的手,"我就不穿,又不是小孩子,踩几下桌子还能生病不成。你瞎操心,现下又不凉,怕什么?"

    末黄边劝边抓她的脚,长洲灵活躲过还不忘记嘲讽,"古有荆轲刺秦王,今有长洲桌上走,你能奈我何?"

    "殿下,快下来。"末黄再次伸手只从裙摆滑过,"快到用膳时间了,殿下要让两位姑娘等吗,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是友才不是客!"长洲就地坐下把裙摆掀到膝盖,"穿吧,别让我的友人等。"

    袜子刚穿到脚踝,一道震怒的声音传过来,"平康,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长洲翻白眼的同时跳下地不情不愿做礼,"皇兄安好,您怎么过来了?"

    末黄做完礼想起长洲未着鞋袜把她按在在石凳上,又跪下用身体挡住她的足部。

    高骥略过这两人动作,只有角玉一直盯着末黄挡住的地方,企图穿过他的身体与长洲的裙角再次看到那双足。

    方才他和高骥已盯了长洲两人许久,长洲若隐若现的足和行动间翻飞的裙裾对他莫名有种致命的吸引。

    高骥和长洲的对话他听得见却听不清,确定看不到那双足后他又打量起长洲的脸来。他暗中见过几次高碣,知道眼前这人是他妹妹,凭着高碣与高骥的容貌,原先他以为长洲会是绮丽华美的样子,在花鸟脂看见背影更以为她是柔软明媚的长相。可她都不是,甚至不沾一点边。

    比起形容她的脸,他更想形容她这个人。她像雨后辰时山林清净时的那一抹烟云水气,让人看不清却清贵高洁。眼眸像连着青山两处共着月光的盈盈一水般清澈明亮,不染纤尘。眉心那抹红色印记十分抢眼,让人无法忽略。

    角玉想到她在桌上乱跳时的优美轻灵,心中喜不自胜。

    "哼,你也好意思教训我,看看你带来的人如此无礼!"长洲怒视高骥,虽然没站起来,气势也压了高骥一头。

    高骥本只是嫌她和内臣玩太久太高兴没发现自己生气,想到她没穿鞋袜被外人盯着又有些气愤。角玉这个聋子喊几次都没反应,高骥脸上更挂不住,抬脚踢上角玉的小腿。

    角玉吃痛回神,"为何踢我?"

    "你们快走!耽误我用饭,只要你们还在这里我就不能起来,岂有此理,明明我才是这里的主人!"长洲对高骥大骂,"你进来还不让人通报,没有规矩,回去我便告诉父皇。下次我也要不通报直接闯你的宫,这叫报复!"

    她在高骥面前一直蛮横跋扈,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高骥老大个人每回和她吵架都会像个孩童般不讲道理,"这是十一的王府,与你何干?"

    "我是他妹妹!"

    "我也是他哥!"

    "我们同父同母,你不是,就凭这个你就输了!你要想和我们一起用饭就去饭堂等着,不想用就给我快走,影响我用饭!"

    角玉算是明白为什么高骥会说她难缠,说起来确实让人不好还嘴。

    "你旁边的人又盯着我看,我讨厌你!"长洲愤愤道,"我渴了,你们到底留还是走?"

    高骥扭脸怒斥角玉,"低头转身!"

    角玉反应许久,随后照做。

    "倘若我要留下用饭,你又如何?"吵了半天高骥也发觉饿来,"你会愿意给我备食?"

    "多好笑的话,我又不是你母亲,吵过架便不给饭,我是那种刻薄的人?"

    "不一定,半年前在宫里我不过说你两句,你便在我冠里塞了□□。你让我丢尽颜面,还害得我被父皇责骂。"高骥想到这事儿恨不能也抓只□□报复回去,"你好脏的心!"

    "你在你母后那里说我不规矩,让嬷嬷折磨我三月,□□算便宜你。再有下次,我就往你朝服放臭屁虫。"

    "我不和你吵,反正宫门快下钥。我不仅要留下用饭,还要你给我备厢房。"高骥吵累后坐在长洲旁边的凳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长洲。

    长洲不觉得多膈应,喊来旁边的人让他带高骥走,临了看着角玉又起坏心,"你们两人一间房?他是你的谁呀哥哥,是那种人吗?"

    高骥起初没明白意思,长洲歪头又一脸狡黠的表情让他回过味儿来,"说得什么话,我们是好友,要两间房,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哟哎哟,晓得了。不要这么着急嘛,春和说是不是呀,哥哥生什么气呢,我也只是想表达是那种太过亲密的朋友而已。"长洲举着猫爪做招财动作,"哥哥以为我说的什么关系呀,说来听听,我真不明白呢?"

    高骥懊恼不已,她确实没说是哪种关系,仔细想想她狡黠的表情也不能代表什么,不说一句转身气冲冲走了。

    "小孩子脾气!说不过就跑!回宫皇后要还借着学规矩罚我,那就是你没出息,我一辈子瞧不起你!"

    长洲的嚷嚷声没换来高骥的回应,角玉闷笑不出声。

    脚踩在地上沾上灰尘,末黄由跪变成蹲,背上长洲去屋里。

    "让宝慧去照顾那两个人吧,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不过想要丫鬟或者内臣陪着过夜不行,直拒便好,就说是我的意思。"

    末黄应声,让人带话给宝慧。

    长洲果然迟了,褚长鳞已用了一些糕饼,看见长洲来埋怨着,"做什么去了,怎么还换过衣裳,咱们又不是外人。"

    长洲边吃边把下午的插曲讲给两人听,褚长鳞不放过任何一个看戏的机会,依旧留在王府。徐府离得不算远,但谭揽月不想再折腾让人回家和婉娘说不再回去。

    三人在塌上说话,宝慧过来说角玉要人陪着过夜,拒后高骥发了一通火。

    "叫宝慧记账上,弄坏什么明早直接要钱。然后告诉他们,乖乖睡觉不许打其他主意,不睡就给我滚。"

    宝慧机灵,知道长洲的意思走之后没再来过。

    "你明早去要钱带上我们呗。"褚长鳞讨好的抱着长洲撒娇,"亲兄弟明算账,你果真缺钱。"

    "以后你在我这里看一次戏给一次钱,因为我果真缺钱。"

    褚长鳞直起身子严肃看向塌上两人,她这起身被子也跟着起,从温暖的环境一下变冷,长洲控住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

    末黄起身道一句"得罪"后把褚长鳞按回塌上,给三人盖好被子才躺下。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连褚长鳞都没反应好。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多钱啊?你真爱钱啊?不至于吧,你怎么会缺钱?"

    她声音明显放低,可能是怕被末黄再按一次。

    "你不用这么小心,他只是怕咱们着凉。"长洲摸上褚长鳞的脊背安慰她,"他也不会生气,你日后想怎么做还是可以怎么做,不必投鼠忌器。"

    褚长鳞嗫嚅着嗯了几声,又重复一次问题。

    本想以后做成功再说,可褚长鳞性格就是这样,找不到答案就一直问,那就告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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