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榴

    第二日高勖照旧和大臣议事,在众人走后留下徐守正悄悄提醒道:"孙儿去妓馆这事儿终究伤身,爱卿管管以后莫要再去,朕实在不忍看着好好一儿郎终日无所事事。"

    高勖表情担忧,徐守正先惊后气,惊是怕皇帝处置,气是皇帝只是提醒,是恩宠。

    徐守正行过大礼匆匆归府,打过一顿后拉着徐沉林进宫面圣致谢。朝中大臣见后纷纷回家对子弟严厉管教,妓馆收入很大一部分就是靠的他们,他们被管住后冷清了不少。

    章程送信回来,谭回风有了动作。长洲让他即刻启程回京,学了这么久的规矩长洲随便撒个娇说想去终南观上香后带着筐自己种的石榴出了宫门。

    石榴分别送去徐谭高褚四府,剩下的留在亲王府。晚间众人聚在亲王府,谭望舒拿过石榴抱怨,"有时候朋友身份和自己不匹配真是憋屈,我说是长洲给我吃的,祖父说我不懂规矩,应当说公主恩赐。"

    "这有什么呀,咱们现在不是没管规矩说话吗?"长洲用刀划开一个递给谭望舒,"喏,我给你剥开,莫气,咱们只当老一辈古板,私底下我们永远不讲那些破规矩。"

    谭望舒不是生气,只是抱怨两句便好,也给长洲递了一个剥开的石榴,"那这是我给你剥开的,咱们两扯平。"

    "好啊。"长洲接过,又给她倒茶,"等我出宫后每天都可以这样玩儿,公主府我最大,这亲王府我也能说得上话,大家都别在意那些规矩。"

    这儿就没人讲规矩,高碣这几年也随和不少。宝慧也不如几年前那般卑微,也敢接高碣给的东西。末黄一直都是只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现下都是自己人,比宝慧随意不少,长洲对眼前的情况非常满意。

    谭望舒的医馆专门给贫苦人家看病,不收分文。脂粉铺赚的钱用在了这儿,长洲推算着日子让冯士临和徐天白暗中跟着。自己悄悄跟在徐行的马车后面,章程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开路,末黄跟在马车里服侍。

    长洲靠在末黄腿上和他说着自己的计划,末黄一一记在心里保证演戏不会出任何差错。

    "末黄你真好,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这一世有你真是我的幸事。"长洲掀开车帘让他判断,"你觉不觉得那马车歪歪扭扭的,就像马不对劲。"

    "臣觉得确实如殿下想的那样。"

    一切都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好,长洲满意得很。

    徐行进观供奉好要出门,长洲装模作样嘤嘤哭着撞到她身上。

    "哎呀,你哭什么呢?"徐行被撞没反应过来退后几步,看清长洲的脸后又有些心疼,"你是我家杳杳的玩伴,怎么了,身边没跟着人是被欺负了吗?"

    "夫人。"长洲埋在徐行肩劲哭泣,"我跟着哥哥来的,没带仆从。哥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方才有人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害怕才跑进来的。"

    "长洲别怕,我在这里,我叫人送你回家去。"徐行带着长洲气愤走出门,果然看见章程找的人就在阶下一脸猥琐的盯着长洲。

    "世风日下,菩萨面前。你二人年纪大到做她父亲绰绰有余!欺辱她一个弱女子不可饶恕,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送官府去!"

    徐行喊了许久不见随从过来更加气愤,牵着长洲云昭去停马车的地方打算兴师问罪。

    两名男子收到示意,收起脸上猥琐表情在徐行转身后步履如风没了身影。

    徐行来到马车旁,那几名家丁站起身迎接,没曾想徐行不进马车只是一个劲的教训他们。有人没耐心,又恐上头交待的任务做不好强拽徐行与云昭往马车里塞。

    这一世荻花换成云昭,两人一起被塞进马车。有一人抓着长洲问,"这姑娘哪家的不清楚,是留着还是一起绑走?"

    被问的家丁看她虽像富贵人家的,但衣着普通只当是家里太过宠爱的孩子。

    "管她哪家,给我塞进去!"

    一切都在计划中,长洲非常配合自己被塞进马车。家丁上锁后扬鞭一抽马开始飞奔,徐行知道这是出了事,看着和自己年纪一样大的女孩儿发抖心疼的抱她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别怕,会没事儿的。"

    云昭打不开门着急的无声落泪,家丁跑后迅速被暗处的人一一抓住,按照长洲之前吩咐,众人让马车跑到观门前人最多最宽阔的地点被等着的章程与徐天白拦停。

    徐天白大手一挥砍开马车,看着里面的徐行眼睛发红。徐行依旧温和抱着长洲哄着,"别怕别怕,你二哥哥来了。"

    长洲听到这儿泣不成声,这辈子所有事情都来得及,只凭今天徐行的怀抱她释怀了上辈子所有。她的怀抱依旧温暖,耳坠在光下闪闪发光。

    多温暖啊,母亲。

    马车左摇右晃幅度很大,长洲不适应晕过去,末黄强硬往她口里塞进药丸抱回自己马车。按照计划发出信号弹让官兵围住那群家丁,这事有官兵介入,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谭回风杀妻谋财又加上一条谋害公主,高碣知道消息亲自把谭回风带回京,徐行休夫带着婉娘回徐府居住,两个女儿改姓徐。

    季袖如母子高碣也一并带了回来,徐行听她们一番解释更觉谭回风狠心便极力保下。

    谭回风这事儿经过三司审问,判斩立决。

    长洲本想去看,但场面可怖被末黄劝住,两人依旧在宫里学着规矩。

    脂粉铺子利润缓慢增长,妓馆又开始变得热闹,给过缓冲时间长洲开始进行下一步。

    长洲拿着账本和钱交给怀盛,求了恩典想试试整改京中妓馆。高勖想她要是管得了最好,管不好也就是个公主身份不至于被大臣参,写了旨意后让她全权做主。

    公主府是重建,邓辞盈疼女儿让工匠慢慢来把各个地方做到最好。长洲只好住进高碣府上,高碣把宝慧留给她,又派六个武功高强的跟着。

    长洲找到谭揽月,两人去转山阁接榴光,三人带着侍卫前去京中最大最豪华的妓馆。

    榴光用旁光偷瞧着这位从没见过面的四掌柜,她从妓馆回来第一天就知道名字是她给的,妓子的事也是她在背后处理。其余三位掌柜,一个负责安全,另一个整日在医馆,剩下的这个为传话筒。

    该叫长洲为姑娘还是公主,榴光心里拿不定主意,犹豫间马车已停下。

    长洲戴上长帷帽站起又让人停下,"榴光,待会不用怕,侍卫都在。今日目的只是带走那些不愿意接客的小丫头,我怕人被藏起来找不到,你说话之前不用问我,知道老鸨的手段全说出来就好,吵起来没事,她们不敢动手。"

    "明白了姑娘。"榴光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跟谭揽月走在前面,末黄和长洲跟在后面。

    两边跟着近百名侍卫,末黄留了人守在妓馆各出入口,又带着人把长洲几人围起来才上楼。

    管事的妈妈从未得过消息今日会有人来,两位小娘子帷帽上的帽纱垂至脚踝,一看就是不想让人认出。两人身边又跟着丫鬟小厮,侍卫表情不善,虽看不见脸,但两人都是姑娘发髻,应当是来抓未来夫婿的。

    "哎哟,两位姑娘有话请上三楼雅间说。"杨妈妈赔着笑脸劝慰,"夫婿风流实在委屈了您二位,不过闹大不好看,还是请上雅间,我们慢慢聊。"

    长洲不在乎被当成什么人,抬脚跟上她。

    几人行至二楼,高骥对身旁之人嗤笑,"我当她拿了圣旨想干嘛,竟是来了这种地方,当真可笑。"

    "谁?"

    "我的那位皇妹。"高骥抬手指着一人,"紫薄汗长袍那个就是。"

    角玉眯着眼打量着长洲,"好矮好小,比不上我的国家,女人也硕高有力。"

    "才十六,你别急,她还不是个大人。"高骥把折扇放回桌上又笑,"和自己打得不分上下的女子固然好,但像她那样碰一下便嘤嘤哭泣的女子也有趣味,只要我们合作,她就是你的王妃。"

    "我的王妃不能是她这种柔弱女子,做个侧妃到可以。"

    高骥才不在乎长洲是正妻还是妾室,点头又和角玉商量下一步计划。

    长洲和谭揽月进房坐下,依旧不摘帷帽。榴光尽心尽责当个传声筒,"我们要带走你这儿不愿意接客的姑娘,倘若你手里有刚买进来正在调教的我们也要带走。"

    "还有男的。"谭揽月出声提醒。

    "二位姑娘不知道这家妓馆是官家的人在管理吗?"杨妈妈察觉出她们二位来历不凡不做任何挣扎,一股脑全说出来,"老身只是管事的,上头的人才是主人。"

    榴光很为难,她不确定长洲要管这事的决心。

    "我不管,把人全给我带回来。既然是官家的人在管理,那你便去回话,让他来十一殿下的亲王府找我。"长洲站起身不想多说,不管谁来身份都不会压自己一头,顶多打平。

    "从现在开始,这间妓馆就是我的了。你要愿意可以继续为我做事,把不愿意接客的人全给我带出去,明日开始停业不再招待,什么时候开门接客我说了算。"

    杨妈妈听见她为皇子办事不敢多说,客客气气的把长洲送出去。一盏茶的时间,长洲的队伍里多了三十四名年纪不算的女子,十名貌美男子。

    四十多个人哭哭啼啼,走路一瘸一拐,明显是被打过。

    长洲带人回到王府,坐在院中和谭揽月二人整理名册,被卖的原因。

    "娘死了,爹好赌卖了我。"

    "叫什么名字?"

    "刘贱女。"

    长洲窒息,"你这名字不好,要改吗?"

    "我不识字,姑娘肯费心为我改的话我很感激。"

    "不识字就学。"长洲头疼,站起身问底下跪坐着的人,"不识字但是想学的站起来,我会安排人教导你们。"

    底下近三十人都起了身,长洲又问,"坐着的人是不愿意学还是识字?"

    "回姑娘的话,楼里妈妈也安排人教我们读书写字,我们剩下的都是识字的。"一个年纪约摸十四左右的男子回长洲的话,"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强抢我过来,姑娘不嫌弃我可以做教书写字那人,只求姑娘给我吃住,我别无去处。"

    "可。"有现成的不用白不用,"我会给你工钱,日后你大了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强求你们任何人留下。你们这里面和他一样是被抢,家里又有人的现在就可以回家。如果是被父母卖了但想再给她们一次机会的我也不会拦着,现下有没有人想走。"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年纪小的女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要爹娘,但是回去还是会被卖,我就在这里吧。"

    "我也不回去,我爹打我不比妈妈打得轻。"

    "我家也是,呜呜呜。"

    "不许哭,姑娘怕吵。"末黄拍桌喝住众人,"姑娘没问都不许说话。"

    "那你们便就在这里,我不喜欢你们叫贱女,恨女和招娣等等这类称不上名字的代号。"长洲重新回到阴凉处坐好,"你们吃住我会安排,先学读书写字,再为自己取个好名字。但我不是菩萨,你们得为我干活。脂粉,织布染布做衣服,还有庄稼地,想去哪儿都可以,都会有工钱。你们要是哪天想从我这里出去,需给我三两银子,这是我方才赎你们的钱。"

    大家都是在妓馆里被虐待过的人,年纪最大也就十六,听完这话都没人有意见,程序进行的很快。

    十四岁以下只读书认字,十四以上边读书边做些活计。四十几人安排住宿并不困难,脂粉铺与徐行的铺子都很缺人,榴光一一把人分出去。

    第二日长洲和谭揽月又去妓馆,杨妈妈表示上头的人没意见,从此妓馆任由长洲处理。

    "长洲,被你说中了,真的没人敢和你争。"谭揽月怕了一天,就怕今日打起来。

    "就算是太子,他也不敢和我当面争什么。"长洲嘿嘿笑着,"我真会投胎。"

    末黄弄好屏风,长洲和谭揽月坐下开始拟定新的规矩。

    "从今天开始,妓馆改成自愿接客。不会再有人逼迫你们,按照你们所说的市面价给自己赎身后出了楼就不再是这楼的人。"

    底下窃窃私语,长洲让她们说了会儿才继续,"自愿留下的人每接一次客都需要上交一部分,我认为五五实在太刻薄,从此改为八二,姑娘们八,我二。各屋开销自己出,包括饭食烛火与小鬟月银。身体不适可向妈妈请假,不用再交请假费。"

    依旧没人反对,长洲继续下去,"你们每日接的客人名字需报备给妈妈,妈妈再把名单给我。以后楼里不可买卖人口,倘若叫我发现即斩首,不可威逼利诱,更不能哄骗谁来楼里当妓子。楼里吵架可以理解,但不能打架,发现一次罚银二两。有人诓骗强迫别人为娼,举报一次可得五十两赏银,强迫别人者枭首示众。"

    有人为自己赎身离开,剩下的人按照长洲的要求记录下各种信息,事情比长洲想得容易,第二日楼里继续开门做生意。

    花鸟脂,长洲接手并改革的第一间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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