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

    射箭定在三日后,是吴眉笑定的。

    尽管秦卿绾不知道她为什么火急火燎跑到王府,定了日子反倒不着急了。

    但是乐得清闲,便爽快应下。

    眼看三日时间很快就到,秦卿绾依然在房中裹着软被,若无其事地看闲书。

    她没想到萧霁府中的书如此齐备,她才得了一本游记,是儿时祖母跟她提过的,她看得不亦乐乎,想起来许多曾经随着祖母游历的日子。

    她与萧霁虽没有夫妻情分,但眼下的日子,萧霁还算与她方便。

    除了圈在王府,束缚于王妃的名分,其他还算自如。

    秦卿绾倚在榻上,伸手拿桌上的芙蓉酥,好不自在。

    萧霁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榻上的人像个懒猫儿似的,外面天寒地冻,她倒是乐得清闲。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和吴眉笑要比试技艺,赌坊买大买小争论不休,这个女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成为全程的焦点,偏偏这人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更是无辜可怜至极,纤纤柔弱的身子裹在红色的寝被里,只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双臂,纤长的手握着书,另一只则偶尔腾出空来拿吃的。

    小小的樱桃口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疾不徐。

    似乎秦卿绾总是如此,除去那日在将军府维护父母,再没有什么情绪。

    秦卿绾吃着吃着,肚子有些饱了。

    看着书太入迷,不知不觉,竟然将一盘子芙蓉酥吃了大半,吓得她赶紧丢开手,正去拿茶盏,一抬眼瞥见一抹雪白,吓了一跳。

    “王爷。”

    秦卿绾懵懵的,不知道萧霁为何在这里。

    萧霁自顾自做到作塌另一侧,两人离得有些距离,但是于他二人而言,已经是难得的近,又加上是独处,秦卿绾觉着萧霁的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若是作画画起人物来,萧霁是极好的选择。

    但是一想到萧霁这种喜怒不定的性子,能让人画才是见鬼呢。

    想到这,眼前竟然浮现出萧霁一动不动的木偶样子来,秦卿绾没忍住笑出声。

    萧霁眉头微动,声音却算平和:“何事发笑?”

    秦卿绾这才意识到失态,忙抬手为萧霁也倒上一盏茶:“王爷来此所谓何事?”

    似是因为没等来解释,萧霁回归到没轻没重的不在乎样子。

    “这是王府,本王去哪里都是应当。”

    秦卿绾听着这话没错,于是也懒得争辩,只不吭声,自顾自喝茶。

    “你为何要答应比试?”

    “王爷想问很久了吧。”秦卿绾料到会有这句,毕竟她现在做事都不是代表她自己,而是礼亲王王妃。

    “不为什么,吴将军执着想玩,便陪她玩一玩罢了。”

    “只是玩一玩?”萧霁眉心微皱。

    虽然当时是形势所逼,但是比试毕竟是自己答应的,若是输了,萧霁的名声也难免被累,秦卿绾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并不占理,便柔声安抚道:“只是和吴将军寻些趣事罢了,无论输赢,我必不会声张。”

    秦卿绾这句话是发自真心,若是她输了,她也不在意。若是吴眉笑输了,她也绝不会与人难堪。

    萧霁却轻笑一声,眼角眉梢带了些讥讽。

    这时候烟霞慌慌张张跑进来:“姑娘……”

    一进门见萧霁也在,及时刹住了话头,只行了礼。

    秦卿绾见烟霞这副样子,知道一定有什么消息要讲,但是萧霁不方便听。

    也只静静的。

    萧霁问完话却不走,英气的眉梢挂上一丝未散的笑意,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落拓。

    但是秦卿绾没有心思欣赏他的风姿,心里只想着别是京城生意上有什么事才好。就不说话,希望萧霁能自讨没趣地离开。

    房中静的连三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萧霁只一杯一杯喝着茶,悠闲自得的样子倒像是这是他住惯了的地方。

    只有烟霞对着秦卿绾挤眉弄眼有些着急,秦卿绾也毫无办法,人在王府,不能强行送王。

    萧霁这一坐,便从早上坐到了晌午。

    秦卿绾试探问道:“王爷今日是否在摘月苑用饭?”

    萧霁如梦初醒似的丢开之前随手拿起的书,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不了,来了是想告诉你,吴眉笑已经广发邀请贴,邀请京中贵女公子前往箭场观战。”

    秦卿绾一瞬间有些呆愣。

    “现在京城上到官员,下到百姓,都在等着看礼亲王妃和吴将军的比试。”

    秦卿绾看向烟霞,烟霞的表情说明一切,大抵也是来告诉她这件事的。

    萧霁说着就站起来,却没有要走,只是看着她。

    半晌才说:“比试可以取消。”

    “嗯?”

    萧霁脸色有些不自在:“比试可以取消。”

    “吴眉笑自小就是胡闹性子,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比,我去让她取消。”

    秦卿绾想了一下:“不可。”

    “眼下人尽皆知,若是我不比而退,于你……”她话缩了回去,重新道,“于王府名声不好。”

    观战人数并不影响秦卿绾什么心境,她只是不喜欢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

    但是萧霁怕她拖累王府,已经纡尊降贵地来帮她说话,这份人情她还是记的。

    所以她对待萧霁格外耐心,说话也柔和至极。

    她也怕萧霁发起怒来又有什么后果。

    索性萧霁并没有说什么,只丢下一句:“若是要练射箭,王府便有箭馆,唤萧远便是。”

    然后便没什么表情地走了。

    “怎么办呢姑娘,那个吴将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回来就跟我们姑娘过不去。”

    秦卿绾轻笑,能有什么毛病呢,只不过是心上人一朝有主,心里不快罢了。

    想到这,秦卿绾刚才莫名升起的一丝愧疚便一点也不剩了,归根到底,此事还是因萧霁而起,不然她跟吴眉笑,大抵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比试她答应了,只管敞开了玩便是。

    至于是赢是输,全都随它去。

    放平了心,她却没什么食欲了,中午也只喝了一盏奶茶,躺下便昏昏欲睡了。

    睡梦中却被几声温和严厉的声音唤醒。

    秦卿绾一睁开眼,便听到烟霞说:“姑娘,太子府来人了。”

    小憩美梦被搅扰,秦卿绾心内略有不快。

    毕竟早上被萧霁耽误一个好晨光,晌午又是萧家人没完没了。

    她起身接待,来此的竟是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丫鬟。

    老嬷嬷见秦卿绾起了,自行上前,只是略欠身行礼。

    “老身是太子身边的老婆子,姓于。今儿受太子的叮嘱,来转达王妃两句话儿。”

    秦卿绾笑着:“于嬷嬷有话尽管说。”

    “第一句话,请王妃莫要参与此次贻笑大方的比试。礼亲王之妃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试。”

    秦卿绾听着这话,估摸不出来太子的用意。她不了解太子,不明白这是一句真心安慰和劝告,还是一句警示。于是只听着,并未答话。

    “这第二句,请王妃进宫学一学宫内规矩,切莫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于嬷嬷一身神色衣服,面色也甚深,看上去像铁面老妪。

    秦卿绾听完点点头,于嬷嬷面色不变:“若是王妃全都明白了,老身便回太子府回话了。”

    “太子还说了,若是有需要,老身可以代为前往吴将军府辞试。”

    秦卿绾略垂了首,右手轻轻撑住腮。

    “不必了。”

    “王妃何意?”

    “太子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千金一诺,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好临时再反悔的。”

    “王妃的意思是,不顾太子劝告?”

    秦卿绾没说话,门外传来声音。

    “太子的劝告太子府的人听便是,不要来我的王府劝告我的人。”萧霁打门外进来,径直走到秦卿绾前面,挡在她和于嬷嬷之间。

    秦卿绾有些讶异地抬头。

    萧霁打内心里,也是不愿意她参与比试的,毕竟皇家都注重颜面。

    这次太子来也是这个意思,说不准这不止是太子的意思,也可能是皇上授意过的。

    但是萧霁得知于嬷嬷到此,这么快就来了,而且一力维护自己,可见他与太子间的龃龉。

    越是太子在意的,他便越要反叛。

    “王爷,你不要总是与太子殿下做对,他是你的亲兄长。”

    萧霁面色不改不以为然,甚至在秦卿绾旁边的椅子坐下。

    “那又如何?”

    “王爷,你……说句不敬的话,你与太子也是老身看着长大的,他可一向为你考虑,便换来你这样对他?”

    “于嬷嬷,人老了就别操这么多闲心。若非你在我母亲身边侍奉多年,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话?”

    于嬷嬷黑口黑面的脸终于有了些表情,似是震惊、似是愤怒。

    “好啊,王爷如今军功在身,自是更不把身边人放在眼里,太子一片好意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

    于嬷嬷气得甩袖子要走,临走了看见秦卿绾,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真是绝配了!”

    于嬷嬷走了,秦卿绾咂摸出味儿来,总觉得自己自从嫁进礼亲王府,风评一天不如一天。

    她抬眼看萧霁,却发现萧霁颇有眉开眼笑之意。

    秦卿绾疑惑,怎么气着太子是一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呢。

    联想到太子废了的双腿,她对萧霁才消退些的坏印象又重新浮上来。

    没心肝儿的恶劣阎王。

    萧霁却不知此时她的心思,却好情绪地问道:“去箭场试炼试炼?”

    秦卿绾一愣,随即觉着去试试手也好,便应了。

    跟着萧霁走了许久,秦卿绾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意识到礼亲王府究竟有多大。

    绕过几方亭子几座假山,通上一条极幽静的道路,才看见一扇木质的大红门,金色的锁扣熠熠闪着光,看上去经常被触摸擦拭。

    萧霁走在前面,脚下生风,他腿长脚长,走起来很有潇洒意味,只可惜秦卿绾无心欣赏,只在心内怪他走得太快,她跟的吃力。

    推开红门,秦卿绾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瞬。

    这里何止有箭场,简直是一个偌大的演武场、跑马场,甚至可以练兵。

    百事人的阵仗是绝对能容得下的。

    萧霁踏入门内的一刹那,脚步变得越发坚实。

    好似飞鸟归林、游鱼入海,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儿突然就飒爽起来。

    若说吴眉笑已经给人一种英气风姿,那萧霁看上去随时可率千军。

    这身影姿态那么熟悉,一如曾经的秦印山。

    儿时她便在京都第一将军的马背上游玩戏耍,从来不曾害怕过。

    因为与她同坐同游的,是让举国百姓都安心的人。

    一朝征战,天人永隔。

    秦卿绾内心酸涩,还未发作,只听见前方有人道:“要不要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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