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秦卿绾便忙活起来。
原本她觉着京都没什么玩意儿，但是宋氏要离开，她却一下子想起京城许多吃的穿的用的可以给外祖母带上。
只是准备不足，只略略带了几件金银器，虽俗但是也可以把玩。
只是坐等右等，不见萧霁出来送人。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秦卿绾发现萧霁这人是很会做面子的，局面的好看难看，全在他一念之间。
现在是想让局面难看么。
昨晚似乎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呢，难不成真是喝的下不了床。
秦卿绾心内疑惑，收拾着最后的行李，想着，若是他真不来也无所谓，只管告诉外祖母他没醒酒便是。
润心堂茶室，萧霁头发都没束，懒懒散散盘腿坐在蒲团上。
“王爷，您不去送送老太太？”萧远一大早便絮絮叨叨，他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一觉睡醒这般惫懒，该不是装酒醉装得太入戏。
萧霁听不见似的，给自己满上一大杯浓茶。
额前两缕墨发轻轻飘动，在鼻翼侧一闪而过，更衬得他鼻梁高挺，肤色白皙。
只是眼下隐隐有乌青，昨夜应当是没睡好。
“两相缘竟然这样烈，能让王爷睡不好的酒可不多啊。”萧远自言自语。
萧霁却蓦地抬头：“吵。”
萧远委屈：“我今天早上可没说几句话。”
萧霁冷冷看他一眼。
萧远猛然回神：“王爷您该不是嫌王府人多吧，您想把王妃也送走？”
说到这句萧霁眼睛动了动，萧远急了：“您可不能有这种想法，王妃一向恪守本分，在王府过个太平日子就没意见，您怎么还盘算送她走呢？”
萧霁不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线。
萧远不明白头天晚上还好好的，都肯陪着王妃演戏，怎么一觉睡醒嫌人家碍眼。
“还有，王爷，三皇子那边还盯着将军府的东西，也派人在王府周边徘徊，应是想接近王妃又找不到机会。”
萧远观察萧霁脸色，见他只是喝茶，便知道这事算是揭过去了。
礼亲王府一向安静，此时前院却有些热闹之声。
秦卿绾一路扶着宋氏来到大门口，宋氏没什么话，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
秦卿绾鼻子发酸，宋氏只道：“想回苏州了，便回来。”
“诶，每日都想回去。”
宋氏笑了：“说这种傻话。绾绾长大了，天高地阔的，也不拘束于一时一地。”
“嗯。”秦卿绾总能被外祖母宽慰到。
“是呀，天高地阔的，早晚要领略。”
秦卿绾一路看着宋氏的马车消失在巷口，这才迈着恋恋不舍的步子转身准备回府。
却有一披甲女将军打马而来。
马蹄哒哒，一会儿便到了跟前。
女将军吁停了马却并不下马，拽着马绳绕着秦卿绾走了三圈。
秦卿绾抬头看马上人。
女将军墨发浓眉，长得甚是英气，只是眼角眉梢还带些女儿家的清秀。看上去既像一个扮男装的女儿，又像一个清秀的男儿郎。
“你就是秦卿绾？”马上人手里马鞭一指，干脆利落地问。
烟霞见她这样无礼，便要上前理论，被秦卿绾一把拉住。
随即秦卿绾躬身施礼：“吴将军安定匪寇归来，何不移步府中吃茶歇脚？”
吴眉笑见身份被人猜到，也不卖关子了，从马上跳下来。
“茶，改天吃。”她看着秦卿绾，眉毛一挑，居高临下地问，“你都会什么？”
秦卿绾：？
“嫁给萧霁，你总得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一声萧霁，秦卿绾就知道她和萧霁关系肯定不一般。萧霁眼前已建府封王，皇宫上下，就算是皇上太子也不会直呼其名。
“我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秦卿绾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有些无奈，她不知道萧霁这个阎王桃花这么多。
吴眉笑武将世家，一向果敢豪气，上战场立战功不输男儿。
以前秦卿绾还很羡慕过。
今天一见，才觉着她眼睛不太好。
吴眉笑没想到她这般无礼了，秦卿绾还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应付着。
一时间觉着萧霁就该找这样的人，一时又觉着秦卿绾心机颇深，不似面上看着单纯良善，又担心起萧霁来。
“你要是只有这幅模样撑着，这王妃我怕是叫不出口。”
秦卿绾懒得搭话，盘算着站了半日了，这吴眉笑要是不进府喝茶就赶紧走，她脚累了。
“哦，不止模样，还有老秦将军留给你的庇佑。”吴眉笑鼻子轻声哼道。
“你……”烟霞忍不了了，抬手指向吴眉笑鼻尖。
吴眉笑不以为然：“怎么了，我哪句说的不对？若不是秦老将军，你怎能嫁给萧霁。”
尽管秦卿绾心知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但是听到吴眉笑提到父亲，依然心内不舒服。
“与吴将军何干？”
她觉着这女将军可以称得上是虎头虎脑，若不是还算个耐看女子，秦卿绾简直觉得吴眉笑像个愣头青男子。
“咱比试比试。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吴眉笑直勾勾地盯着秦卿绾。
“我没本事。”
“不行，必须比试。”
“我真的没本事。”秦卿绾也不想再顾及待客之道，转身就要进王府。
吴眉笑一把拦住：“必须比试。”
“为何？”秦卿绾耐心逐渐耗尽。
“嗯，”吴眉笑思量了一下，“如果你不比试，你就配不上萧霁。”
秦卿绾笑了：“我确实配不上王爷。”
“不行！”
“又如何？”
“你不能配不上萧霁。”
秦卿绾简直气笑了：“你待如何？”
“跟我比试。”
“为什么？”
“这样，”吴眉笑有点着急，“若是你比试赢了，以后京都我罩着你。”
“不必。”秦卿绾冷冷丢下一句，想走却被吴眉笑一把拽住胳膊。
烟霞上前一步：“放开。”
吴眉笑根本不看烟霞，只对着秦卿绾说道：“若是你赢了，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我也答应你。”
秦卿绾根本没有什么想让这个女将军做的事情，但是也终于败给她的执着。
“你究竟想比试什么？”
“骑马、射箭、喝酒。”
秦卿绾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难不成吴眉笑觉得萧霁就该取这么个粗犷豪放的王妃？这吴眉笑怎么不直接说萧霁就该娶她呢。
烟霞一把拉回秦卿绾的手：“你这将军好生奇怪，我们姑娘为什么要会这些？还要跟你这个战场拼杀的人比试？”
吴眉笑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问秦卿绾：“比不比？”
秦卿绾还未回答，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笑笑。”
那声音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挠了秦卿绾耳底，但是她却没什么高兴的感觉。
萧霁一身素衣，大步走过来，在秦卿绾身边两步停下，和她并排站着，看的却是吴眉笑。
“你在搞什么荒唐事。”
秦卿绾从未听到萧霁这样说话，直接，毫无防备地在说。
他在皇殿未说过，在王府未说过，对她也未说过。
只是在面对吴眉笑的时候，却能毫无防备地说话。听上去是在责怪，其实却更像探寻。
吴眉笑见萧霁来了，英气严肃的脸上，立刻露了灿烂的笑。
“我玩儿呢。”
“玩什么？”
“带王妃出去玩。”
萧霁这才转过头看着秦卿绾，目光流露出询问的意味。
吴眉笑又问：“去不去？”
萧霁见秦卿绾没说话就接话道：“王妃不爱出门。”
“去。”秦卿绾脱口而出。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答应这荒唐的比试。
萧霁皱眉：“骑马、射箭、喝酒，你会哪个？”
秦卿绾没答话，却问吴眉笑：“将军选的比试项目都是你所擅长，怕是不公平，不如我们各出三题，怎么样？”
吴眉笑想了一下：“行，公平，你出。”
秦卿绾低头思索一会儿：“制香、作画、煎茶。”
吴眉笑听完竟然松口气：“竟然没有女工，我在这里谢过了。”
萧霁嗤笑一声，换来吴眉笑一个白眼。
秦卿绾看着萧霁一闪而逝的笑，有些愣神。她不曾见萧霁这样笑过，这一笑，春风吹开。
她隐隐有些担心，自己不会是拆了一对有情人吧。
吴眉笑提议：“谁做判官呢？就你吧萧霁。”
秦卿绾想着，若是萧霁愿意，她也没有意见。虽然萧霁肯定会偏向吴眉笑，但是如果两个人本来有情被自己搅和了，她倒也愿意让两人多多相处些，这样以后和离的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萧霁迎着她的目光，忙摇头：“我可不参与。”
“那你来监管可行？”吴眉笑着急，“你得看看啊。”
秦卿绾心想帮帮吴眉笑，于是也开口道：“横竖无事，不如一起玩个热闹。”
萧霁看看她，最终算是默许。
吴眉笑乐了，跟着萧霁和秦卿绾进了王府，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奔着润心堂去了。
进了书房就喊着萧远拿来笔墨，递给萧霁，：“写下六项比试题目，你来定个顺序。”
萧霁依言提笔，秦卿绾站在他的右边，目光落下，正好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
萧霁的袖子有些下滑，秦卿绾看了看，默默伸出手将其往手肘处提了提。
萧霁蓦地转头看过来，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秦卿绾没有看懂他的意思，只觉得他的眸子黑得如同深潭，赶忙垂下眼睛看字。
萧霁字如其人，娟秀俊逸又苍劲有力。射箭、煎茶、骑马、调香、作画，最后他似是犹豫一瞬，终于写下“喝酒”二字。
吴眉笑立刻挂上了苦瓜脸：“果然是夫妻啊，第一项就选我最烦的。”
秦卿绾被一句夫妻说得脸有些热，不知道接什么话，眼看着萧霁神色如常，过一会儿才说：“要不比女工？”
吴眉笑立刻摆手：“不了不了不了，就煎茶挺好的，我喜欢煎茶。”
说完自己呵呵笑开，英气的眉毛都垂了角。
那副样子，秦卿绾看了也乐呵，一瞬间觉着萧霁确实该配吴眉笑这种直肠又柔肠的快乐妙人儿。
吴眉笑风风火火来去如风，没待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临走还非得让秦卿绾送，秦卿绾并不想送，奈何被拉着出了门。
一晌午被一个女子又抓又拉的，秦卿绾恍惚间都觉着这人跟自己多亲呢。
但是跟吴眉笑这种人又有理说不清，只得随她去。
一路拉到大门口，吴眉笑有点吞吞吐吐，半晌才说。
“那个，秦卿绾是吧。”
秦卿绾猛地听人唤自己大名颇不适应。
吴眉笑一拉袖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输。”
秦卿绾不置可否，谁喜欢输呢。这不巧了么。
“所以啊，跟打仗一样，要是干出来什么事儿，你别吓着。”
秦卿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