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势

    秦卿绾怎么也没想到萧霁会帮她,原本她已经做好了事后萧霁找她问罪的准备,现在却被萧霁的人马护着,大摇大摆离开将军府。

    外祖母在轿子上闭目养神,依然稳若泰山,但是疲惫的脸能看出来她近日受苦了。

    秦卿绾不免自责,独自思索当如何安顿外祖母。

    一路回到礼亲王府,萧霁都没什么话语,只在宋氏下轿的时候行了一个后生礼。

    之后便让萧远带着一应安置。

    秦卿绾始终未跟他搭上话,一句“谢谢”也不得出口。

    “姑娘?”烟霞唤她。

    她才意识到萧霁已经走远。

    算了,来日方长。

    萧远倒是乐呵呵,讨巧卖乖地走在宋氏右前方,烟霞在左边搀扶着。

    “老太太您慢点走,咱王府人少,但地方阔绰。”

    “您远道而来,不知您的口味,今日府里安排了晚宴,都是苏州和京城名菜,您吃吃家乡菜也尝尝咱京城的好滋味。”

    “王爷怕打扰到您跟王妃叙话,就不过来了……”

    一通说,把宋氏逗得眉目舒展,又显示萧霁对秦卿绾娘家人的重视,见外祖母神情疏朗,秦卿绾也快活不少。

    一路走,秦卿绾发现所走路线并不是之前的偏院,却一路来到一个叫“摘月苑”的院落。

    “这是?”秦卿绾停下脚步。

    萧远眉开眼笑道:“这是王爷特意为王府祖孙安排的住所,王妃快进去看看还满意吗?”

    “好多东西都是我添置的,王妃指点指点。”

    说着便引着他们进了院子。

    “还算狗王爷有良心。”烟霞低低地嘟囔一句。

    秦卿绾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慎言,烟霞乖乖闭嘴。

    摘月苑的布局十分讲究,相比之前的偏院,至少打出三倍。

    院中亭台水榭,虽不甚大,都极为精致考究。

    院中红色的寒梅开了满树,冬日虽然严寒,院中却一片暖心美景。

    王府还有这种好地方。

    “王妃可满意?”萧远笑眯眯问她。

    “极好,谢谢王爷的一番心思,也谢谢你。”

    萧远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王妃有事尽管吩咐就好。”

    烟霞却看他好笑:“怎么,刚才不是让我们姑娘夸你,现在又听不得一句‘谢字’,是不是平常被你们王爷欺负惯了,见到我们姑娘这么好的主子受宠若惊了?”

    萧远脸更红了:“王爷也是极好的,只是,王爷是男子,自是没有王妃这般柔和的。而且,一家有一个柔和的主子就足够了,不必夫妻二人一个脾性……”

    秦卿绾被萧远这般把自己和萧霁放在一起,说得有些不自在。

    但是萧远是好意,秦卿绾发现他是真心把自己当王妃,也不好说什么。

    只嗔烟霞:“你现在不只一身好本领,嘴也越发油滑了。改日得给你一个铺子管管才是。”

    烟霞立刻求饶:“好姑娘,我哪有那本领,我把嘴巴缝上,您别赶我走就是了。”

    几人又哈哈笑起来。

    萧远安顿好她们便离开了,王府把宋氏的一应饮食起居都照顾地很好,秦卿绾省了许多事。

    宋氏心情不错,晚饭用了不少,秦卿绾也没忍心拉着祖母一直说话,聊了几句便服侍她睡下,她自己也疲惫地不行,回到她自己的卧房睡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听到烟霞的声音。

    “姑娘,姑娘醒醒。”

    秦卿绾睁开眼发现天刚蒙蒙亮而已,虽然不快,还是慢慢起身。

    “何事?”

    “苏州生意出事了。”

    秦卿绾一下子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烟霞简短说了一早京城联络点传来的消息。

    “二爷简直欺人太甚!”烟霞生气道,“什么经营不合规,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在王府下不了手,手伸到苏州去。”

    说完烟霞有些挫败道:“我们竟真的是靠这个顽劣王爷护住的。”

    秦卿绾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

    “这事儿不是二叔的手笔,或者说不只是二叔。”

    烟霞思索:“也是,二叔只是个文职,虽然升了官,实权没有。我们在苏州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生意,官府对我们都礼让三分,怎的一天就让人捏住了错处。”

    “是德妃,又或者是三皇子。”

    秦卿绾仔细思索着。

    “他们母子一体,要是这事儿是他们干的,他们两个每一个好东西。”

    “烟霞,给我梳洗,递个拜帖,我要见德妃。”

    “姑娘,若是他们想对你不利,你这去不是送上门?”

    “无事,我毕竟是王妃,囫囵去,也肯定囫囵回来。”

    烟霞不再吭声,一时间不知道自家主子当这个王妃是好还是不好。

    天光大亮之后,秦卿绾才带着烟霞出了门。

    一出门便发现,王府外增加许多陌生面孔的守卫。

    守卫见她出来,也只是行李,并未言语。

    入轿之后烟霞才说:“早上听府里人说昨儿咱前脚出将军府,后脚就有人状告王爷,皇上下旨他闭门思过,他却抗旨,说要惩处王爷呢。”

    “可严重?”秦卿绾自是不愿意因自己连累他。

    “皇上也忒偏心王爷,一点事没有,只是思过时间变两个月了。不过这次王爷再想出来可不容易了,门口增的守卫都是皇上派来的人。”

    秦卿绾看萧霁没被斥责,放松些。

    突然看向烟霞笑。

    烟霞:?

    秦卿绾撇嘴:“今日称的可都是王爷。”

    烟霞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看在他昨日去解救老太太的份上,年前我都不会再骂他了。”

    “那年后呢?”秦卿绾觉着好笑。

    “年后的事年后再说。”

    “不说了,早上被递消息的叫个大早,睡了。”

    说着就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王府所有人的举动,萧霁都清清楚楚。

    萧远第一时间便来禀报王妃出门的事情。

    萧霁用着早膳,浅浅“嗯”一声。

    王府的早膳甚是清淡,一些芥菜条、一盘脆笋丝、粗薯玉米几块,还有新鲜热乎的羊奶,是蒙人那里传来的喝法。

    萧霁吃得慢条斯理,萧远等得着急忙慌。

    “王爷,需不需要给王妃身边增派些人手。”

    “一个人而已,需要这么多监听?”

    “什么监听,”萧远嘟囔,“王爷您怎么在男女之事上这么不开窍?王妃实在美丽,现在处境又不好,身边多几个保护的人才是。”

    萧霁挑眉:“要不你去?”

    萧远忙摆手:“我怎们能去,我是王爷身边的人。”

    “你还知道你是谁的人。”萧霁冷哼一声,懒得看萧远。

    萧远吃瘪。

    “昨儿王妃还让我想您道谢呢。”

    “你若不提昨日,我都忘了罚你。”萧霁随手将咬了一口的粗薯丢在盘子里。

    萧远吓得一激灵,忙求饶:“王爷,我不是故意诓骗您,秦侍郎绝对是三皇子的人。他抓老太太肯定是有阴谋的,我们不能看着王妃被胁迫呀,王妃被胁迫肯定对王爷不利。”

    萧霁冷言冷语:“若非如此,你这会儿还能站在这吗?”

    萧远胆寒地缩缩脖子。

    昨天他听人报秦卿绾在将军府不顺利,赶忙跟萧霁说将军府那有三皇子的秘密。

    本也不抱希望,想着萧霁不一定会去,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萧霁便去了。

    一去就碰上秦永成夫妇为难王妃。

    王爷是个硬茬儿脾气,即使现在对王妃不上心,也绝听不下去一个侍郎诋毁王府的人。

    戏还得做全套呢。

    便这样顺理成章地把老太太接了回来。

    萧远见萧霁没再发作,忙上前倒了一杯热奶,怕马屁道:“昨日王爷真是威武霸气,我要是秦永成我就吓尿了。”

    萧霁嫌弃地看他一眼。

    萧远自顾自说:“不过,王妃也真让小的吃惊。王妃那身板,这么一点,站在秦永成和他一院子家丁中间,怵一下都没有,真真是有胆识。不愧是秦将军夫妇的女儿。”

    萧霁轻捻的手指突然顿了下来,想到昨日进门时的场景。

    一个清瘦女子,只身挡在宋氏前面,眉目平静,声音柔和。

    眼神却是极锋利。

    那瞬间,萧霁甚至想到战场上万夫莫开之勇。

    郑氏气急败坏的样子,在她面前甚是丑陋碍眼。

    萧霁原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毕竟老皇帝刚敲打过他。

    只是听到郑氏和秦永成口出恶言,秦卿绾仍静听,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他只觉得秦卿绾不应该只身面对那样的场面。

    “王爷真是谦逊有礼是一面,一嚣张起来,全京城没人能比您更嚣张了。秦永成脸都吓绿了。”萧远得意洋洋。

    萧霁看他一眼,懒懒靠在椅子上。

    “王妃去找德妃做什么?”

    “三皇子的人为何要胁迫她?”

    “三皇子手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于秦府的秘密?”

    萧远:……

    萧霁挑眉:?

    萧远低头作揖:“属下这就去查。”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秦卿绾入宫见德妃,德妃似是有些吃惊。

    但是招待起来还是无比周全。

    “今日绾绾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秦卿绾有些不好意思,垂头轻声:“外祖母近日来了京城,却吃不惯王府的饭菜,想念苏州糕点想念的紧,所以近日特意来求娘娘……”

    德妃这才明了:“这好办,等会儿让后厨把上次的糕点给你做几份,送到王府上。”

    秦卿绾起身道谢:“这怎么好意思。”

    “德妃娘娘,您看这样好不好,让我身边这个小丫头跟师傅学一学,虽然肯定学不来那样好的本领,学个五成,也能解我思乡之苦了。”

    德妃沉吟一会儿,有些为难似的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师傅之前跟人学的时候,信誓旦旦承诺过不会讲人祖传绝学再传给他人,我这也实在不好开口……”

    秦卿绾立刻点头:“明白、明白。是臣妾思虑不周,那便今后只有多烦劳娘娘的大师傅了,娘娘别嫌烦才好。”

    德妃笑着点头:“还怕你不来呢,多来本宫这坐坐,本宫瞧着你就欢喜。”

    “你和霁儿感情好本宫都听说了,本宫内心欢喜得很呢。”

    秦卿绾不好意思地低头:“娘娘又取笑臣妾了。”

    “诶,昨日你回娘家,霁儿怕你贪恋老太太,住在将军府不肯回府,硬是去把你和老太太都接了回去,不惜违抗禁足令,皇宫已经传开了。”

    秦卿绾头皮发麻,这熟悉的配方。

    萧霁对她痴心一片的传言,怕是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霁儿做事冲动,他和秦侍郎难免有口角,你要从中多调和,别伤了亲戚和气。”

    秦卿绾乖巧称是。

    见她甚为乖顺,德妃又趁势说了几句秦永成好话,无非是皇上盛赞秦永成和她父亲兄弟情深之类的,听得秦卿绾想吐,又不得不一直应付着。

    聊了许久,糕点终于做好了,慢慢四个食盒拿出来,都热乎着。

    适合上打着独特的糕点丝带节。

    秦卿绾盯着那丝带呆了一瞬,随即欢喜道:“太好了,近日外祖母定会欢欣,多谢得妃娘娘!”

    德妃便笑着差人送她出宫,秦卿绾欢天喜地地去了。

    一出宫,秦卿绾便敛了笑容。

    “姑娘,这糕点……”

    秦卿绾看烟霞一眼,打开一个食盒,拿出一块海棠糕递到烟霞嘴里。

    “味道如何?”

    烟霞边嚼边点头:“极好,和苏锦记的海棠糕一般无二。”

    “就是苏锦记的师傅。”

    烟霞震惊:“啊?”

    “我今日走这一趟,便是要看看外祖母到底是被谁带到京城的。果然是德妃。”

    烟霞不解地看着她。

    秦卿绾解释道:“前些年我为了拓宽外祖母的生意,觉得餐饮也是个好选择,不能一直在丝绸布帛上拘着。我选的第一个商谈对象就是苏锦记。奈何无论出价多高,苏锦记都不愿合作,声称苏家绝学,绝不外传,宁可身死。”

    “或许是德妃娘娘位高权重,富贵更甚呢?”

    秦卿绾摇头:“看这食盒上的结,就叫苏家结。虽然这种系法要是诚心研究不会学不会,但是因为系法甚为复杂,没必要自我麻烦,也就没有流传开。”

    秦卿绾拉着丝带:“你再看。”

    烟霞惊到:“这是我们宋氏的绸布!”

    “没错,当时虽然我跟苏锦记合作没谈拢,但是也有了些交情,此后他们的丝带布帛都改用了咱们宋氏的。”

    “如何是好?”烟霞有些担心。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把苏锦记的师傅抓来,也不知道抓来的是哪个师傅。但是只要我们不跟三皇子势力闹翻,苏锦记的这位师傅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从今日起,你每半月去德妃处讨要些糕点,也记着带些谢礼。”

    “是。”

    秦卿绾闭目凝神,坐在轿内,思绪却停不下来。

    此时她意识到一件事情,苏州对她们来说都已经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此前从来不懂为官者权力之大,现在看来,稍有些名位的官员都能将外祖母这些商户置于不可翻身之地。

    这次秦永成只是想用外祖母胁迫她,所以外祖母安然无恙。

    若是真有人相对自己下手,怕是宋氏的基业都可能受到重创。

    秦卿绾此刻才懂了母亲一向不喜斗争,却始终高调提起宋氏商业的原因,怕是也想用自己的声望敲打那些想要对外祖母生意不利的人。

    可是她呢,不但不能帮外祖母分担万一,还让她在本该享受天伦的年纪这般惊险。

    正想着,轿子却突然停下来。

    掀帘一看,是郑嬷嬷。

    郑嬷嬷并未多言,只匆匆行了礼,从轿窗内递进来一张纸条便走了。

    秦卿绾打开纸条:“今夜亥时,王府西北角楼求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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