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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细嫩中带一点紫红,俏蔓蔓地向前探头,如青蛙吐出的长舌,这就是薯芽。

    “等芽长到七八寸,叶子也就有了,连梗带叶剪下来,插到土里,浇上水,就行了。”翠翠望着土盆里的四颗番薯,认真教习朱敏,“姐姐,这一共有三十三颗芽,至少能结百十斤,够你烤着吃的。”

    “这么多!”宣锐的表情只有四个字,难以置信。这可比稻米的产量高多了,真要能在孚山城栽植,青金卫的口粮可就有了着落。

    他不由地看向朱敏,朱敏正向翠翠请教保存番薯之法,边听边点头。宣锐这才恍然,她早有此意,要从根上解决兄弟们的口粮,毕竟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米面,还是自己种的保险。

    宣锐心头一热,她还真是中了余庆的“苦肉计”,时时不忘青金卫。

    “窖藏,风干,蒸晒,”朱敏提拣出翠翠讲述中的关键词,谨记在心,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谢谢翠翠教授。”

    当然“谢意”不能只是说说,朱敏下意识地去掏钱袋,自然是一手空,在海里漂了几日,随身的零散小物都丢了。

    她抬头对宣锐道,“借我点银子,多多益善。”

    宣锐一怔,他也是身无长物,好在还有杨园。

    杨园把身上所有的碎银、银票都拿了出来,交给朱敏,朱敏又递到翠翠手里,说是谢礼。

    就在这时,阿翁背着一篓青菜走进院中,见状他开口道:“姑娘客气了,区区几个番薯,不要银子。”

    朱敏过意不去,刚要说什么,就听阿翁又道:“这孚山岛也用不上银子,你快收好,等回城用钱的地方可多。”

    这话提醒了朱敏,对啊,孚山岛自耕自足,连盐巴都自己熬,根本无需买什么。那要怎么办,她不是占便宜的人。

    就见宣锐对杨园道:“把船上的补给拿来,全部。”

    这次阿翁没有拒绝,把肉、米都收下,作为回礼,他给了朱敏二百斤番薯。

    是晚,宣锐没有在阿翁家歇宿,而是去了海边。朱敏正在烤火,篝火熊熊,她抱着腿,凝目海面,一动不动,身上的靛蓝衫裤被风鼓起,如纸鸢,好似下一刻就要飞走。

    宣锐慢慢走过去,靠着她坐下,一抖披风,把人裹进怀里。

    朱敏身子微颤,却没有避让。她听着宣锐沉稳的心跳,决定放纵自己,贪享这片时的温暖。

    “你又在想什么?”宣锐轻声道。下午两人已经把计划推演了数遍,就等明日返航后施行。可见她眉头微蹙,他不知她又在担心何事,只能询问。

    “归去来。阿翁说这孚山岛是归去来的好地方,我现在觉得,有理。”朱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很轻很淡,“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平稳度日,安享天年,的确不错。”

    “你想过这样的日子?”

    “不,这是阿翁喜欢的,我喜欢——热闹。”

    宣锐没有再问,朱敏也没有再说,两人静静依偎,听海浪拍案,听海鸟低鸣,听火花噼啪。

    直到半个月亮跃出海面,宣锐忽然记起了什么,问朱敏:“我可以喊你捷儿吗?”

    朱敏一怔,想了想,才记起自己现在是“王捷”,她应该点头的,可不知为何,她拒绝了。

    “喊我敏儿吧,敏之是我的字,我家人都习惯喊我敏儿。”

    这话半真半假,宣锐却是听出了一丝接纳与坦诚。他不由地手下用力,箍紧怀中人,郑重的声气在她耳畔响起:“好,敏儿。”

    *

    烈日炎炎,孚山城海滨却没有浴海之人,虽然城门早已开启,可心有余悸的人们,还是自觉地守在家里,尽可能减少外出,特别是听说宣将军又出海未归,大家的心里更是没底。

    杨田亦然,不过他却是日日守在海岸,望眼欲穿地凝望远方,不过数日,人又黑了一圈。梁雪心疼地送汤送水。

    这一日,梁雪又送了冰镇西瓜过来,劝杨田道:“你回去歇着,让人盯着就是,你再熬下去,身子可受不了。”

    杨田摆手,“不行,将军回来,我得第一时间迎着。这次鏖战,我没用上阵,已经得闲偷懒了。想想真是惭愧。”

    “你别这么说,你守好将军府也是功劳。”梁雪拿银匙挖一块西瓜瓤心,递给杨田,“再说,没有你的调度,宣将军也下不了孤叶岛。”

    “我可不敢贪功,这都是王姑娘的主意。”甜润的瓜汁滑下喉咙,进入胃袋,杨田舒服地收不住嘴。

    “王姑娘真行,能想出买渔船用火攻的法子,一举烧杀倭贼四百多人,她呀,酿酒可惜了,得做军师。等这次将军带她回来,我一定得跟将军说说。”

    梁雪却不以为然,“你看你,她的谋划再好,也是你出人出力,哎,说真的,你的兵真不错,大伙都说,是神兵天降,以一顶千。”

    “夸张了。顶千不敢说,顶百是真,这可是将军的……”杨田忽然收了口,培植死士,乃宣锐的秘密,只有其心腹才知。

    杨田看了眼梁雪,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跟她说,虽然她是梁松的妹妹,是他心悦之人。

    好在梁雪没有缠问,她只是看着杨田吃完一瓣西瓜,便告辞了,说回家做凉面,等杨田回来用午饭。

    目送梁雪离开,杨田招呼兄弟们分食西瓜。

    十多人正吃得爽快,就见远远海面上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

    那黑点越来越大,转瞬就化成了一艘福船,船桅上飘着醒目的蛟龙旗。

    “将军回来了!”

    杨田等人看得清楚,立刻跑下海岸,冲上码头,摇臂呐喊。

    很快,福船停靠,只见杨园沉着脸立在船首,吩咐欢呼的军士道:“去请王大夫。”说着看了看岸边的骏马,“要马车,垫软和些,快去!”

    闻言众人一愣,却也不敢多问,又是大夫又是马车的,够明显的,四个反应快的小兵立刻去办。

    杨田也回过味来,急道:“将军怎么了?”

    “被蛇咬了。”

    之前行军打仗,受伤挨咬是家常便饭,宣锐从不在乎,都能骑马执剑,可今天,他连面都不露,杨田望着福船,只觉两腿酸软,他哭着嗓子喊道:“将军,将军——”

    “住嘴!将军无事,你再乱吵,治你扰乱军心之罪。”

    杨园说得硬气,却藏不住眉宇间的忧色,更敌不住王大夫的诊断。

    王大夫上船,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叹息着请杨园准备后事。

    “你胡说!”杨园差点拔刀,还是朱敏提醒他,时间紧迫,不能让宣锐留在船上,须赶快回将军府。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宣锐抬上车,只见宣锐左臂紫肿如桶,双目紧闭,唤之无有应答。

    *

    好事不出门,宣锐中毒不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孚山城。人人惊讶,连午饭都没心思吃,互相探听消息,什么毒,在哪中的,关键是能不能解。

    答案在酉时揭晓。

    将军府挂起了白幔,白灯笼。

    “宣将军死了?”刘婆惊得掉了手里的勺子,刚好敲在黑猫头上,黑猫不满地喵呜一声,跳上房梁。

    刘婆定定神,又问韩福,“姑娘呢?”

    “在将军府吧,听说东家跟将军一条船回来的。”

    刘婆解下围裙,“我去看看姑娘!”说着就往厨房外走。

    窦凡捡起勺子,追上她,“婆婆,你别急,我陪你去。”

    “对,不能急!”刘婆忽地停住脚,转身往朱敏的房间走,“我得给姑娘带换洗衣裳。”

    半个时辰后,刘婆二人赶到了将军府,却被守卫拦下,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吊唁的话需等三日后。这是孚山城习俗,人亡后三日吊唁,七日出殡,四十九日除服。

    刘婆急道:“军爷,我是姑娘家人,是来帮忙的,你放我进去。”

    守卫只是不应。

    正交涉不开,就见一身孝衫的杨园急急从府门步出,手里拿着摞白封。

    刘婆迎上去,“杨旗长,是我,刘婆,我来帮忙,姑娘一个人,怕是撑不住,你,你让我进去吧。”

    杨园看着刘婆,半响才回过神来,“哦,刘婆!你来了!你,你不能进府,现在不行。我会跟姑娘说的,你的好意。你快回去,天不早了。”

    闻言,刘婆拿过窦凡手里包袱,交给杨园,让他转交给朱敏。

    杨园应着,似是无意地瞥了眼窦凡。

    等刘婆他们离开,杨园轻轻弹了个响指,就见一个黑影从府衙墙角闪出,悄悄跟了上去。

    白烛摇曳,清香缭绕,祭桌后的灵帐忽然飘动,杨园大踏步地进来,让守灵军士都去安歇,说今晚由他守灵。

    “对了,去看看杨田,让他吃饭。”

    四个军士应声而去。

    灵堂安静下来。杨园走到灵帐后,对着灵床低声道:“人回了紫英万年,没有去别的地方,一切正常。”

    闻言,灵床后的朱敏说了句“不急,这才第一天,敌手需要时间。”

    她一身白衫白裙,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个高几,几上一盏长明灯。灯火跳跃,映着灵床上安眠的宣锐。

    杨园看着宣锐,担心道:“将军怎么还不醒,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该饿了!”

    话音刚落,就见宣锐勾起唇角,轻声道:“敏儿,我能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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