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托李大娘的福,薄锦韵认识了许多烆州城三教九流之辈,目前有两位能人受了她的重金在帮着查那个父亲被恶虎吞食后离开了城西的郑猎户的下落,至于那个被猛虎吓破胆的贺书生薄锦韵暂时不急,有另外的打算。

    往日在上京,她整日都被各种课程挤满没有一刻松懈,如今无所事事只能在家等消息的薄锦韵又闲不住了,就萌生了学骑马的想法。烆州的道路十分宽阔,在城区也能骑马代步,考虑到之后若是要做生意免不了要到处走动,虽可以雇马车,但总是有几分不便。

    回家后的隔日,薄锦韵差人在家中修了个简易的马厩,又买了匹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温顺至极的红枣色小马,取名胭脂。她本来还想再雇个人负责照顾胭脂,但想到昨日回家后父亲嘱咐她仍有人盯着他最好低调行事,薄锦韵遂留在了卖马的驿站学了一上午怎么伺候胭脂。驿站没有女骑师,薄锦韵这会是换着男装戴着帷帽用假声和他们交谈就算指明要女骑师估计也会吓跑人,只得同意了一个老师傅教,本想着学骑马难免要帮着上上下下,薄锦韵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

    不料这老师傅收了钱根本就不搭手,每日就坐在隐蔽处,隔空指挥,见薄锦韵做不好也不肯挪动,反而兴头起来了,就将她臭骂一顿。

    “你这缰绳拉得这么死是想勒死马啊?”

    “你往前骑啊,你怕什么,我看道上的人才得怕你!”

    “快快快!你慢吞吞地在晃悠啥,地上有金子不成?”

    ……

    好在胭脂性格温顺,又比较矮小,老师傅虽然脾气不好,但指导得也都在点上,薄锦韵陆陆续续摔下来几次后只是皮肤擦伤了些,很快就能自己操着缰绳操控胭脂缓步行走了。如此这般也没能讨得老师傅的好脸色,叫薄锦韵心中白眼翻上天了,原以为沈司源已经够可恶,谁曾想这里也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三日后,薄锦韵顺利出师,骑着胭脂在驿站的马场顺畅地跑了三圈,老师傅可算有了点好脸色。临行前,驿站众人十分热情,薄锦韵想着往后估计也难再来此处,便买了一壶好酒同众人畅饮。老师傅是个酒鬼,喝了美酒,面色都和蔼可亲起来,凑到薄锦韵跟前说:“你虽悟性不高,但却是我带过最勤奋肯练又能吃苦的徒弟。”

    前半句大可不必!后半句笑纳了。与众人告别后已近傍晚,薄锦韵微醺不敢骑马,好在薄家离驿站并不远,她就牵着胭脂缓步回家去。

    入秋后,桂花悄然盛开,薄锦韵原是低着头前行,嗅到一阵浓烈的香气后被勾得抬起头望见了一簇簇橘黄的小花,这种花往日她只在书上看过,一阵风吹过便似一团团小火苗缀在枝头上。

    薄锦韵伸手接住一截被风吹下的桂花枝将它拿在手里把玩,不知不觉中便到了段老爷的宅邸外。

    因着段老爷家收容了许多书生,门庭来来往往诸多来客,时常有父母家人不想出现打扰孩子读书遂托府中下人捎些吃食日常用品,薄锦韵想了想,也凑到一对老夫妻后面。

    老夫妻给儿子捎带了新鲜的牛乳和几套保暖的秋衣,又给段府的小厮塞了点辛苦费说了几句漂亮话,得了小厮的保证才离去。

    薄锦韵有样学样地掏了点碎银给小厮问道:“你们这可有一个书生叫周鹤游?从嘉阳县来的。”

    “好似是有这么个人。公子是需要小的带什么给他吗?”

    薄锦韵掏出方才的桂花枝,帷帽下的两颊微微发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有些窘迫,哪有付钱叫人帮着带个桂花枝的啊!早知道还不如回家绣个桂花香囊再过来。

    果不其然,小厮接过桂花枝,眼神狐疑地扫了两眼,但架不住薄锦韵给的钱多,拿人手软,将那冒犯话吞了下去,只问道:“好嘞公子,那我要跟周公子说是何人所赠?”

    “无需说他自会明白。”说完薄锦韵压着帷帽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虽然带着帷帽,但是小厮探究的眼神简直就是要透着火将她灼穿了!她越想越觉丢人,到底是谁会花钱请人带个不值钱的桂花枝送人啊!

    “公子,外头的小厮说个带帷帽的公子托他给您送东西。”随行扮作书童保护周鹤游的暗卫刘峰很是紧张,照理说公子藏于此处的事情不应有外人知道。是以一收到桂花他就翻来覆去地从头到尾地检查了多次,确定没什么陷阱才敢呈上。

    周鹤游这几日私下又去见了一次薄勤,二人都觉得西南府衙这几年的支出有鬼,这会每日挑灯埋头彻查各路资料忙得头昏脑胀,一听到“带帷帽的公子”起身走到刘峰面前,催促他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桂花?”

    周鹤游拿起桂花枝上下左右端详了许久愣是没发现什么别的设计后追问道:“在烆州送男子桂花可有什么寓意?”

    这事刘峰在收到桂花枝时就已经想到,于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我问过段府烆州本地的下人,说是没什么特别的寓意,也没有送桂花的习俗。”

    “那桂花本身可有什么寓意?”周鹤游犹不死心继续追问。

    “一般都说桂花通‘贵’,有富贵满堂以和为贵之意,也有折桂,意在祝人学业有成。”

    金灿灿的桂花坠在枝干上,周鹤游低头嗅到一股浓烈的芳香,他一时失了神没管住嘴:“就……没有有关男女情爱的寓意吗?”

    刘峰默然。

    最后,这支桂花被连枝一同插在了周鹤游书桌上的瓶中,入夜仍在彻查西南这几年各类材料的周鹤游心烦意乱,抬头又看见了这株桂花。

    待他登基,就发布诏令,要周国上下往后女子心悦男子都要赠桂枝为信!

    距上次分别五日后,在薄锦韵都快把周鹤游忘了的时候,她又收到了周鹤游的拜帖。

    倒也不是薄锦韵薄情,主要是她自来了烆州后觉得什么事都是新鲜的,什么手艺都想学两手,学了三日骑马后,到了秋收时节,薄锦韵又去了陪李大娘割稻子去了。

    一天天地辛劳个五六个时辰,谁还记挂着什么情情爱爱的小情郎呢?

    实则说是拜帖也不准确,京中贵女互相往来都会互发拜帖,但在烆州哪有这规矩呢。所以当割了一天稻子夜里才回来的薄锦韵在石桌上看到那封明显是临时写的拜帖时,她稍微试探了这几日一直在书房隔间帮着薄勤做杂事的沈迎春就得知下午来拜访老爷的书生里确有一个品貌非凡的郎君时在薄家待了两个多时辰才走。

    原是扑了个空。

    沈迎冬还说薄勤叫薄锦韵今日回来后要去书房找一下他。薄锦韵心下一惊,怀疑周鹤游这愣头青不会直接就和父亲摊牌了吧,也不知父亲能不能接受自己找了这么个穷书生。

    待薄锦韵忐忑不安地走进父亲书房时,父亲却只把一封未开封的信交给了她。

    “父亲这是何意?”薄锦韵稍微一模这用纸就猜到这信是从京中寄来的。

    京中寄来的,又是独独给她看的,稍微一想就猜到是谁。

    薄勤也很犹豫要不要把信给女儿,如今的局势若是烆州这事办好了,女儿必定能风风光光地回京做太子妃。若是放在从前他必定自己悄无声息的处置了这信,可从京城来烆州这一路上他愈发感觉女儿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

    “这信既是给你的,为父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没有别的意思。”

    知道父亲没有在烆州苦疯了打算卖女求荣也没有发现自己和小书生的情爱轶事薄锦韵就放心了,随手把信收了打算带回房看。

    至于和那书生的事情,薄锦韵觉得男女之事不得操之过急,如今二人才认识不足十日就已经如此黏糊,应当要适当保持距离才是。明日见了定要跟他说明白入赘事宜,也不能叫他吃了太多甜头要保持好距离才是长久之计。

    回了闺房后,薄锦韵点了灯,拆开了信封。

    果然不出所料正是余时所写。薄锦韵原本想直接烧了,但想到此人到底还是给自己行了方便纵容自己私藏银票到烆州,才叫她在烆州日子过得舒服许多,还是卖他个面子且看两眼吧。

    这一看就叫她一阵无言,除了一些酸溜溜的问候关心,余时在信的结尾故作无意的说京中现在都在传言圣上属意傅太师家的嫡女二小姐为太子妃,不仅公开赞扬其有勇有谋,皇后还将今年东南上贡的东珠赏了足足一小盒给到傅太师家二小姐。

    薄锦韵看得咬牙切齿,转头就把信烧得灰都不剩。

    入夜薄锦韵越想越气,心里将余时骂了个狗血淋头。

    到底是谁在乎谁要做太子妃?谁问他这件事了他就在这自顾自地说给自己听!

    原本想着明日要会情郎,她还把压箱底的口脂水粉翻了出来,打算今晚早点睡明日容光焕发地去同他谈情说爱。如今倒好,拜那封鬼信所赐,都到丑时了,她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她确实是连自己那便宜未婚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司悯那混蛋所言就是嫁了也是盲婚哑嫁。但那毕竟是天底下第二尊贵的男人,自小母亲就教育她如何修养自身好嫁个最有权势的二郎,母亲都能从渔村孤女做到二品大官夫人自己自然不会差。谁料现如今竟沦落到这此处,要同一个除了貌美一无是处的小书生结亲!

    对了司悯,也不知司悯自己在外头怎么样了,走前还说什么要让自己当上皇后,指不定这会不知沦落到哪个小村庄混日子去了。实则司悯长得也是极标致的人,只是当时他追上来时自己并没有招婿的想法,不然天底下倒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比他更晓得怎么伺候自己怎么给自己当狗,可惜可惜。

    待到第二日,薄锦韵一照铜镜,悲哀地发现自己眼下青黑一抹一副憔悴的模样,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丧气至极的气息,薄锦韵怒极,又给余时记了一笔。

    周鹤游未时要来,薄锦韵怕和他待在薄家被父亲和沈迎冬发现,早上特意去雇了一辆豪华又宽敞的马车打算带他去南郊的花林同游,马车里间两个人平躺滚两圈都没问题,至于车夫,薄锦韵看着配的马忽地手痒了,作为一个两天前刚刚学会御马的人,一学完就撞上李大娘家秋收去帮着割麦子去了,至今未能正儿八经地上路过。薄锦韵大手一挥直接拒了车夫,交了押金就把马车自己开回来了。

    今日薄锦韵特意换了身在烆州新买的英气的女子骑装,素雅的浅绿色配上花形压纹很是清新可人。

    一看周鹤游穿得也比初见讲究许多,靠近细嗅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

    骚包!薄锦韵对他这副费尽心机取悦自己的模样很是满意,带着他去侧门停马车的地方。

    周鹤游一看这宽敞的马车一边觉得被重视了甚是欢喜,一边又暗自可惜,那日两个人挤在一块好像更有趣味些。

    薄锦韵模仿车夫,俯身伸手要扶周鹤游上马车。周鹤游只当她是在哄自己,是的,昨日自己专门来找她结果却扑了个空,想来她也是心里有愧。思及此,周鹤游心满意足地受了薄锦韵的伺候,率先登上了马车。

    然而,周鹤游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薄锦韵上车,甚至马车都动起来了,薄锦韵还没上车!周鹤游憋不住撩开了车帘,刚要质问车夫薄小姐去哪了,却见驾着马的薄锦韵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他,头上还戴着那顶熟悉的帷帽。

    “你这是在做什么?车夫呢?”周鹤游克制着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问道。

    “这个啊,”薄锦韵晃了晃手上的缰绳继续说道:“我去学了三日的御马,如今已经出师了,今日就来给你露一手。”

    她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周鹤游感觉活了二十余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无助过,偏偏薄锦韵此时还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他可不敢扫了她的兴。周鹤游生无可恋地放下车帘,半晌面无表情地发出平静的声音:“今日有幸试试薄小姐的车技,周某真是……毕生难忘。不知我们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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